“嗯。”那位姑娘点头。
“就这么一句吗?”马进士问道。
“就这一句。”她说道。
“没说其他的?”
“她说完这句话,我就醒了。好了,话带到了,我要回去啦。”她转身就走。
马进士赶了上去,问道:“你认识弦镜姑娘吗?”
“当然啦。她为了这座桥,甘愿被压在桥底下。”她说道。
“她自愿的?”马进士有些惊讶。这跟他从熹帘那里听到的不一样。熹帘没说弦镜姑娘是自愿的。
“是啊。每到她的生日那天,这里的老老少少都来桥上祭拜她,给她烧香放炮,感谢她为这里的人驮桥。”她说道。
马进士道:“驮桥的传闻我听说过,但从没听说你们这里的人祭拜她。”
她笑道:“你是读书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知道这些?”
这时,南边不远处有一个邢家庄的人朝这位姑娘大喊。
她看了看不远处那个人,转头对马进士说道:“叫我回去呢。我先走啦。”
马进士只好不再追问。
那位姑娘走到那个喊她的人身边,喊她的那个人频频朝马进士这边看,似乎对马进士保持着警惕。
熹帘眼睛一亮,说:“看来弦镜姑娘还真灵!她居然知道你会去找她!”
马进士道:“她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跟我见面?”
熹帘道:“她是已故去的人,不方便吧?人到了那个世界,要跟我们见面是讲究机缘的。”
“说得好像你经历过一样。”马进士说道。
“我也就瞎猜而已。”熹帘笑了。
“听邢家庄的那个姑娘说,弦镜姑娘是自愿驮桥的。”
熹帘立即打断他:“怎么可能!”
“不可能吗?邢家庄的人每到弦镜姑娘的生日那天,还去桥上祭拜感谢她。有这回事吧?”马进士说道。
“祭拜感谢这回事倒是有。”熹帘撇嘴道。
“那不就是了。”
“那是为了让活着的人安心,不然他们怎么心安理得地过桥?”熹帘说道。
马进士哑口无言。
“她呀,生不由己,死也不由己。可怜!”熹帘叹道。
“原来她跟我一样,自始至终是任人摆布的傀儡。”马进士喃喃道。
熹帘道:“大少爷,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姑娘才是任人摆布,我要不是老爷买来,现在正在给青楼的老鸨卖身赚钱。弦镜姑娘要是生在富贵人家,也不至于成了驮桥的魂。大少爷是人上人,怎么会是傀儡?”
马进士勉强一笑,说道:“这好比戏台上的生旦净末丑,唱的是不同的戏,但都是安排好了的。”
熹帘安慰道:“我讲道理讲不过你,大少爷安心读书吧,切莫让这些邪魅蛊惑了心智。这些邪魅最喜欢侵扰你们读书人了。”
“邪魅怎么就喜欢侵扰读书人?”马进士好奇地问道。
熹帘道:“读书人喜欢讲道理,但道理是讲不清的,一不小心就着了魔。换了贩夫走卒,蛮夫泼妇,遇到这种东西大骂一顿,邪魅自讨没趣,也就散了。”
马进士忍不住笑了。
“你说得好像有道理。”马进士笑道。
“你看,我瞎说一通,你还觉得我在讲道理。”熹帘发愁地看着他。
熹帘走后,马进士又琢磨“九眼桥下无人问,千里京城故知来”那句话琢磨了许久。
莫非弦镜姑娘的意思是,明知九眼桥下面没有人可以问,我还要去问,明知进京赶考是接近死亡,我还要来考?
马进士想起她说的那句话,能怎么办?等那一天到来呗。
除了等着将要来的来临,确实好像没有什么办法。
窗外的月亮已经爬到了树梢,惨白惨白的,冷冷清清的,马进士看了,愈发觉得人世无趣。
他打开窗户,从窗台上爬了出去,然后爬到了树上。爬到树上后,他往下一看,这个高度根本摔不死。他将裤腰带解下来,套在树枝上,然后把脑袋伸进去。没想到树枝很软,他的脑袋刚伸进去,树枝就往下落,仿佛一只温顺的手将他轻悠悠地放到了地面上。
他丧气地把脑袋从裤腰带中拿出来,那树枝没有了承载,往上一弹,树条打在他的脸上,如同扇了他一耳光。
自尽不成,反被这棵树羞辱了一番。
这时,一个下人出来倒夜壶,恰好从这里经过,看到他在树下提裤子,迷惑不已地问道:“大少爷,您爬窗户出来解手?”
马进士尴尬不已,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候他更加相信了弦镜姑娘的话,天意如此。他注定是要考了二甲进士之后离世的,在此之前想死也死不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