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单恋的滋味吗？ 就像是向日葵的传说一样，仙女因为爱上太阳神阿波罗而被贬为向日葵，放弃了自己原来的生活只为追随他的方向。”
见过很多单恋的人，默默地跟在一个人的身后好多年，看着对方恋爱、分手、复合......有些感情真的很深，一旦遇到，对方就会在自己的心里占据最重要的位置，从此，来来往往的人再也入不了眼。
而被单恋着的那个人，往往是千帆过尽之后的某一个瞬间，才能真正意识到：有些爱就在身边，只是一直被我们忽视而不得见。
《莴 苣》
文 / 烟 二
莴苣太难搞了。
“在火锅店、串串店、麻辣烫店的所有种类食材中，我唯一认同其价格的蔬菜，就只有莴苣。”
我说这话的时候，邵锦正好将一盘凉拌莴苣端上餐桌，他看了我一眼，问我为什么。
我说不为什么，因为我爱吃莴苣，而且莴苣又那么难搞。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在家开伙，有次心血来潮买了莴苣打算炖排骨汤，结果在处理食材阶段就向莴苣举了白旗：这玩意儿的皮又厚实又干瘪，用手剥，手疼；用刀切，本来就不多的莴苣肉就要损失大半……这简直和我那段横竖都没办法处理妥帖的失败初恋一样难搞。
更重要的是，莴苣和初恋，还都是绿色的。
那天，我最终没能在家做出莴苣排骨汤。后来，我带着七零八落的食材打车来到邵锦家，硬是让他帮忙处理食材们的“后事”。一个小时候后，我坐在餐桌边喝着鲜美的汤水，吃着软糯的莴苣，心怀感激地递给邵锦五十块加工费。
那次之后我就暗暗发誓，我的厨房里永远不会再出现莴苣的身影，永远都不会。
听完我的解释，邵锦冷不丁笑出声。他往我的碗里夹了一片莴苣，“你之前也这么说过孟新，你说你的心里永远不会再出现他的身影，永远都不会……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你心里，一点儿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爱情也太难搞了。
孟新是我的初恋。
大一时，我们在一次音乐节上看对了眼，然后开始聊天、约会、表白、确立男女朋友关系……所有流程都在一个月内走完。我本来以为，这是一场毕业就分手的短篇故事，没想到，完结篇后又出了番外和剧场版，我和孟新分分合合三年又三年，直到他递来一纸结婚请柬，而新娘不是我，这段感情才终于好像有了要完结的意思。
但新娘怎么就不是我呢？我和孟新最近一次分手，不过是在一个月前，而且分手原因很简单，我又一次在他手机里看见了他和别的姑娘的聊天记录。
又一次。
收到请帖那天，我跑去邵锦家喝了一整晚的酒，看着那张红艳艳的请柬，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可惜我酒量太好，一直没醉，但邵锦不一样，三瓶啤酒下肚，他就已经躺在沙发上开始说胡话了。
邵锦说：“孟新不要你了，那我们在一起吧。”
我摇摇头，“我和他三年又三年，他怎么能不要我？”
邵锦想了想，“那我和你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你怎么能不要我？”
我这才想起来，如果感情可以用时间来衡量的话，邵锦一定是个winner：因为父母是旧识的缘故，我和他初中就认识了，他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什么都好且什么都比我好；每次和邵锦站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要低微到尘埃里去，而且那种低微，还死活开不出花来。
直到他大学去了国外念书，彻底离开我父母的视线后，我才能挺直起腰杆，重新做人。但这样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邵锦在国外镀了层金，居然大跌眼镜地决定回国发展，他又开始在我和我父母的眼前活跃，再度将我碾进尘埃里。
也许就是因为这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的低微，让我始终不敢正视邵锦对我的感情，直到现在，我一身狼狈、进退两难，也依然不敢。面对他的质问，我只能继续摇头，“像你这种‘白天社会精英，晚上居家好男人’的男主人设，身为炮灰角色的我，实在不敢轻易染指。”
“我觉得我是男配，配炮灰角色正好。”
似乎是怕我不相信，他细声细气地哑着嗓子，故意念了句偶像剧中标准配角的台词：明明就是，明明就是我先来的……
邵锦将枕头盖在脸上，闷闷地说：“于小游，你真难搞——我连那么难搞的莴苣都搞定了，却搞不定你。”
还是吃东西最实在。
大概是留学那几年伙食太差，他将所有的SP点都加在了烹饪技能上，不管中餐还是西餐，都能做得有模有样。而美食这种东西，有时候比病毒传播得还快，邵锦的家庭餐厅很快就变成了我们这群人的集体食堂，一顿二十，包月五百。
邵锦不知收了我多少个五百。
尽管我是家庭餐厅的常驻VIP，但我从不带孟新过来吃饭，从不。有时来吃晚饭的朋友多，饭后我们就在邵锦家里打牌或者玩桌游，每次人头凑不够时，邵锦就会提议让孟新过来，但都被我一口回绝了。
我原本想不透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直到那次，我看到《倚天屠龙记》里周芷若对张无忌说的一句话——倘若我问心有愧呢？我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小心思，故意回避邵锦感情的我，和孟新分分合合的我，至始至终都是问心有愧的。
但现在我分手了，我单身了，我给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邵锦拿了床被子，自己则问心无愧地在他家客房里睡了一夜。
第二天，邵锦破天荒向公司递了张请假条，没去上班。我洗漱时，他已经拧开了煤气灶，问我中午想吃点什么，看他浇油热锅那股利索劲儿，昨晚的酒应该是彻底醒了。
我问他，“收钱吗？”
邵锦说：“老规矩，二十一位。”
我点点头，良心价。
邵锦问我要不要吃莴苣，昨天凉拌之后家里还剩一些，可以弄个清炒肉片。我一听又有莴苣吃，当即就从钱包里抽出张毛爷爷丢在桌上，说我这两天就赖你这儿了，饭菜要求不高，顿顿有莴苣就行。
我一边洗脸，一边和邵锦解释，“你不知道有个事故叫长发公主吗？女主她妈怀孕时想吃莴苣，逼女主他爸去女巫的院子里偷，到后来，连刚出生的女儿都送人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这是一种为了吃莴苣，泯灭人性的精神啊！”
邵锦从冰箱里取出剩下的几根莴苣，摘叶子，剥皮，切块，动作麻利且顺溜，等到肉片溜好起锅之后，再将砧板上碧绿的莴苣片儿一股脑倒进锅里，“于小游，要不你在我家包年吧？肉不好说，不过莴苣管够。”
“包年有折扣吗？”
“一次性充值就有折扣。”他停顿了一下，“正好我最近在攒钱买东西。”
“天哪，居然有你邵锦攒钱才能买得起的东西！请问是私人飞机吗？”
“不是，反正……你要包年吗？”
我本想答应他，可嘴上却鬼使神差地说算了。
迎上邵锦略带疑惑的目光，我随便扯了个借口，说最近手头不宽裕，又收了孟新的请柬，不管怎么样，一个大红包是少不了的，虽然极度不情愿。
“说起来，我和孟新都算不上熟，他居然也发了张请柬给我？于小游，你的前男友很可恶啊，让人完全不想去给他送钱。”邵锦想了想，随即提出了一个非常成熟的小建议，“要不，我们两个拼一回礼金吧？”
我眼睛一亮，问怎么个拼法。
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我，“假装我们在谈恋爱，只给一份礼金好了。”
我想了想，说：“您真是个小机灵鬼儿。”
总算扳回来一次。
为了省下份子钱，所以假装正在和邵锦交往——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最有创意、最匪夷所思、最正确的一个决定。因为当孟新看见我和邵锦手挽手一起走进他婚礼现场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有点不在状态，一抬脚，甚至踩爆了气球。
孟新问，“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故意把头仰得很高，用下巴点了点不远处的新娘子，反问他，“那你们两个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孟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对我说恭喜。
我拿出那个已经被捏得有些皱的红包，“还是先恭喜你吧，这是我和邵锦的份子钱，你别嫌少，反正很快就要还的。”孟新大概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邵锦全程都很配合，帮我拿包，耐心地等着我和孟新算账，挂着微笑和那些我熟识或者不熟识的朋友打招呼，甚至还在婚礼开场前，帮我去茶歇上拿了个纸杯蛋糕。直到新郎新娘在舞台上互换戒指以后，他才捏捏我的手，问我难不难受。
我问，“你想听真话吗？”
他说，“当然。”
我如实告诉他，比我想象中稍微好受一点，“以前每次和孟新分手的时候，总觉得我们的故事可能还有to be continued，只要我咬咬牙，闭闭眼就能继续演出下去，但刚刚我看到他和新娘子站在一起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故事早就应该谢幕播放演员名单了。”
邵锦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
他又说，“那你可以开始筹备新戏了，考虑一下，扶正男配。”
结果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我以为拼完礼金后，我和邵锦的临时CP就可以散伙了。但我万万没想到，孟新的婚礼上居然有我家熟人，愣是把我喜逢第二春的事，捅去了我妈那里。
那天我正在邵锦家里吃饭，我妈一通电话打过来，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她早就觉得那个姓孟的小子不靠谱，还是邵锦这种高学历海归、长得帅还会做菜的男人配得上她女儿，要是两家人以后真的成了亲家，没事她还能喊老邵他们来家里凑桌麻将，多好。
我隔空翻了个白眼，“妈，你别听人家乱说。”
我妈急了，“怎么就乱说了？人家都看到了，说你们般配得不得了！”
我没敢告诉她老人家，我和邵锦是为了省份子钱才假装的情侣，当然，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不想在孟新面前太难堪——但我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委屈邵锦，我会努力让大家尽快遗忘这件事。
于是我和我妈说，“你当年可是说过，让你女儿去给邵锦当干妹妹，人家都看不上！我和邵锦不合适的，你就别多想了，我们估计很快就分手了。”
我妈在电话那头矢口否认，“我说过吗？你记错了，我肯定没说过这种话，我女儿这么优秀，怎么就配不上小邵啦？小游啊，你这一回，可要跟着小邵好好过日子啊……”
我挂了电话，如释重负。
没想到邵锦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我妈。
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什么关键性内容也没听见，就听到邵锦对着手机“嗯嗯哦哦”说着语气词，最后来了句“放心吧阿姨，我会照顾好小游的”。我顿时感受到一阵绝望，将抱枕狠狠压在自己的脸上，仿佛被大片大片的尘埃淹没。
欸，我的爱情啊。
他挂了电话，将麻辣香锅端上桌，我闻到香味，终于舍得挪开抱枕。
邵锦说，“通知你一声，我们暂时还不能拆伙。”
我挑着锅里的莴苣往嘴里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啊？”
“托你妈的福，我爸妈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给我妈跪了。”
“考虑什么？”
没等我说什么，他转身去自己房间里拿出个绒布小盒子，递到我眼前。我一看这架势就不对啊，犹豫着问，“你等一下，这不会是个戒指吧？你不会是要向我求婚吧？拜托，我们都没在一起过啊！你这个戏……八倍速快进了吧？”
邵锦自顾自地说，“你也想早点把孟新的份子钱拿回来，对不对？”
我从桌边跳起来，“那我也不能因为想要回份子钱，就随便找个人结婚啊！”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枚小小的戒指，很认真地看着我，“于小游，我是你随便找的人吗？我等了你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爱情太难搞了，剧情拖太长，就有可能中途腰斩，还有可能出现男三男四男五……所以，我想省略中间那些拖沓的、曲折的戏份，直接把炮灰娶回家。”
“你这么拍戏，肯定没人看的。”
“为什么要给别人看？”他反问我，“就是陪你去参加孟新的婚礼，我也没觉得是演给他看啊，于小游，我是认真的。”
为了缓解尴尬，我把戒指接过来，喃喃说了一句“这么小”，没想到我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的气氛竟然更尴尬了。邵锦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这是用我交给他的伙食费买的，如果我再拒绝他，他就打算就把这个戒指当作今年生日礼物提前送给我，给他自己一个台阶下。
我看着那枚小戒指，“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我要是答应了呢？”
邵锦起身，拿过椅背上的外套，“走吧。”
我惦记着那盆麻辣香锅里的莴苣，“去哪里？”
“去买个大戒指给你。”
那一刻，我忽然就在想：这天底下，并没有难搞的莴苣，只有没耐心的厨子；也并没有难搞的爱情，只有不努力的男配。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样子，我这挫埋在尘埃里的炮灰，都忍不住想死灰复燃。
于是，我放下手中的筷子，追着邵锦跑了出去，“话说，你说的大戒指，到底是指多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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