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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交流の苦痛丨陈卫
日期:2018-01-01 作者:陈卫 阅读:

无法交流の苦痛丨陈卫

  黑更蓝:陈卫带猫绝育记

无法交流的苦痛

  陈 卫

  我请西留从他的住处把猫包拿过来,在阁楼门口我们停住,没有继续往里走。楼上很安静,现在正值午后,三只猫都在午睡,但最关心时事的老大“小饱”还是听到了动静,从房间里探出脑袋悠然地一摇一摆走过来,它绕着猫包这边闻闻那边嗅嗅,然后在黑黑的包门边向里默默探寻了很久,随后钻了进去,一屁股躺倒,完全不管今天这个包根本与它无关,根本不是给它用的。我去抱它时它把头埋得更深,眼睛也有意闭起来不看我,想赖着不出来。

  最初的最初,我在南京收养了第一只猫之后听到“猫包”这个词,我以为它是一种能让猫喜欢钻进去的包,这种神奇性一直让我以为猫包里添加了某种让猫特别喜欢的气味。后来在南京和上海各买过一次猫包,很不幸也很奇怪我买的猫包猫都不喜欢进。自那以后我重新认识到猫包在本质上就跟普通的包一样没有特殊之处。而现在,西留的这只猫包又让我回忆起它的神奇性。

  我和树泳准备去抱在电热脚垫子上午睡的“小皮”,就像正常的悠闲情况一样,在我们走近时,小皮“唔”地一声假装惊醒,然后伸爪、撑嘴、舒展筋骨,起身,走下房间的台阶,随即很自然地也看到了阁楼门口的猫包,它也在打开的包盖子上闻起来,并且随即也朝包的里面闻闻嗅嗅,既然它看到它们的这个恶霸老大正稳稳地睡在里面。

  我们没怎么犹豫,就把小饱抱出猫包,然后把小皮抱进去,稳妥地拉上拉链。它没有任何反抗和挣扎,甚至它应该觉得不需要反抗,既然刚才小饱在里面睡得像霸王,现在差不多也只是我们这些爸爸叔叔们跟它玩一个游戏而已。我们拎着它下楼、出门,来到车前,一路无声,感觉它在里面尚且安逸。开车门时树泳说因为有猫他就坐后面,他把装着小皮的猫包放进后座的右侧,然后自己坐进后座的左侧。

  车开起来没多久,完全比我们预计得早,几乎还没出大院门,小皮突然叫了,突然叫了,而且是一种,无比奇怪、以前从没出现过的声音,粗哑、短促、悲鸣、孱弱,完全没了它自然正常时的悠扬轻逸,活像一只老猫,一个老妇女,甚至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动物,另一种身处深山老林里的原始怪物;这声音,分明是被押赴刑场途中的哀鸣,知道自己突然气数将尽,知道这一切突然是玩真的了(虽然还不知道玩什么,但只会比自己所能想到的更恐怖),知道自己在一个气温逐步回升、美好温和的初春午后的甜美午睡中被搅醒后竟然毫无征兆地被这帮黑心的家伙拖向寒气逼人的未知刑场,知道这个世上果真就不可能有这样好心的畜生,把在雨中才一个月大、踉跄跌爬了几个钟头已经差不多精疲力竭的自己收回屋中,然后因为自己幼小还专门买来“幼猫猫粮”并且用温水泡软给自己吃得差点撑破肚皮,还假模假式地用干毛巾给自己擦干身上的泥水,然后在自己赖在沙发上不想走之后果真没赶自己,让自己安家在此,把自己带进医院灭虱、打疫苗针,从此吃好喝好睡好玩好,被老大欺负了还去打老大,在自己逐渐长大之后还逢人就夸自己长漂亮了……此刻,一切都明白了,这些畜生前面这么多日日夜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把自己送往刑场。或者送往广州,做成龙虎斗

  这是我第一次需要一边开车还要一边顾着不停安慰后座上的一个人或动物。尽管树泳也在不停地隔着猫包安抚它。但是这时无法交流的痛苦在我心里尤其沉重。你不能把你的安慰明确传递给它。甚至你将要行使的帮助还给它带来巨大恐惧。你不能确定你的所作所为到底是给它的生命带来快乐还是痛苦。我只能喃喃自语:“不要怕啊,我们这是为你好啊,不是要杀你啊,只是割掉你的子宫和卵巢啊……”既然你的帮助不能安慰它,那么实话也吓不了它。

  仍旧是最初的最初,我刚刚得知猫要绝育时也很惊疑,甚至非常不能接受。绝育这件事让我们这些有权利能力的施行者最苦痛的是它的不可逆。把它杀死是一个有结论的终止,赶走它是一个未知的、但与自己不再有关的前景,但让它仍旧活在你的身边却中止它的性功能,也就是不可测地改变它活着的属性,而且不可避免地可能改变它从此以后的性情,并且这一改变再也无法挽回……这比生一个女儿把她嫁出去还要让我们感到责任重大不敢轻易下手。然而没有办法,随着它们逐渐成熟、发情所导致的问题越来越多并且最终它们只可能重新跑出去、重新成为流浪猫,那你最初的收养还有什么意义呢?在网上众多理性知识的安抚下,同时随着自己身边的猫一只一只地增添,跟猫有关的经验也一点点地增加,如今我自然也早已认可给猫绝育的必要。尤其是最初两只都是公猫,手术简单和微创也使我很容易地接受猫绝育这件事。但是现在身边的老二、也是我们第一只母猫“小咪”绝育手术后我们去医院领它时,看见它蜷缩在笼子里像个小老太婆似的咧着嘴凄惨地叫,肚子下的血水在笼子隔板上流成一条线,一声声叫得就像我们自己的肚子上被开了一条缝并被缝上粗针麻线。这也正是作为又一只母猫——小皮面临绝育时,我心里的繁重。半年前,大院南头沈楠听说我的猫都是绝育时高亢激昂地表态:“太残忍了!太没人性了!我的猫都是散养,让它顺其自然,与大自然和谐共处……”话音落下没几天,他的猫就不见了,跑出去再没回来。

  宠物医院的护士打开一只笼子,我们打开猫包,跟所有猫一样,经过一路颠簸,来到医院,闻见医院里的气息,小皮的腿已经软得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我们把它放进笼子,听见四周其他狗猫对它的狂吠,小皮瘫得连叫声都没有了。这样的惊吓对一只生命力顽强的猫科动物来说,到底是起到摧残作用还是能够使其延年益寿,我们完全不能判断。

  医生大概晚上或明天白天为它手术。我们此刻不能再做更多对它有利的任何事。把手指从笼子栅栏的空隙里伸进去摸它,它也已经毫无反应,甚至顾不上转头看看我们的手指和我们的脸,而况猫不认人的本性使它现在在一个陌生环境下更不会认为我们跟它更亲近更熟识、是养护它的人。于是我们只能离开

  回到家,小饱和小咪在楼梯口叫唤着迎接我,我问它们:“你们发现小皮没了吗?”小饱看都没看我,扭身一跃跳到窗台上看风景,尾巴既悠闲又有力地左一下右一下地扫摆。小咪朝我短促地叫了一声,然后抬起脑袋,用嘴角来蹭我的手指。蹭的尾声,逐渐地就张开嘴,试图用它牙齿的咬合测试我的指头是否能发出猫粮被咀嚼时的咯啵咯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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