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心水指着墙壁上挂着的尖锐工具,问道:“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他看了一眼,回答道:“修桌子板凳用的。我的力气小,又不大会用,常常割破手。”
“那上面的血是你手上的?”胡心水不太信。
他笑了笑,掌心朝她张开了双手。
胡心水看到他的手指和掌心上布满伤痕,血迹斑斑,旧伤未消,又添新伤,没有一块地方是完好的,仿佛一只能吐出血色蛛丝的蜘蛛在他双手上织了网。她甚至不敢让目光在他手上多停留一会儿,担心目光触及都能弄疼他的伤口。
“既然不会,怎么不让你家里人帮忙?”胡心水问道。
他低下头,忽然变得落寞。
“全家就靠我一个人……”他说道。
胡心水想起师父曾经命她去打洗脚水,她不肯去,师父笑说,山外的孩子过了十五岁就要给家里人出力,有的成了一家的顶梁柱,你都四百多岁了,给师父打次洗脚水都不愿意。
胡心水心想,他或许就是师父说的“顶梁柱”吧。
瞬间,她对面前这个叫“豁影”的人心生同情,又因在山上的时候没有给师父打过一次洗脚水而内疚。
她放下了戒备心,走进了小木屋。
进小木屋后,她赶紧在一把老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揉捏火烧火燎一样的脚。
“脚疼?”豁影关切地问道。
她用力地点头。
豁影说道:“我小时候脚疼,母亲就给我泡艾草水,很快就不疼了。刚好我爷爷采了一些草药回来,里面有艾草。”
“是吗?”她看到墙角放着那个竹篓子,但没有看到刚才背竹篓子的人。
“对呀。我让母亲给你泡些艾草。”说完,他就从后面的门那里走了。
不一会儿,一位妇人从他离开的那扇门那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木盆,盆里的水冒着热气。盆底好像是裂了,水不断地漏出来,将地上溅得湿漉漉的。而她似乎不知道盆在漏水,脸上没有表情。
胡心水有些害怕。
等那妇人走到近前,她才发现妇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且透着一股寒气,仿佛刚从冰冷的水里捞出来。
妇人将木盆放在她的脚下,然后木讷地转身离开了。她走过的地方都是水,仿佛一只巨大的蜗牛刚刚从这里爬过。
她低头看木盆,里面的水浑浊得很,都看不到盆底。
她不敢把脚放进去,怕一脚踩不到底。
这时,豁影回来了,顺手在墙角的竹篓子里抓了一把草,撒在木盆里。
顿时一股香气弥漫开来。但那香气太浓烈,她不喜欢。
“泡一下试试。很快就会不疼了。”他说道。
她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母亲?”
他点头。
“怎么浑身都是湿的?”她问道。
他咬了咬嘴唇,说道:“上次她掉进了水井里,我把她捞上来之后就这样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伸进水里试探温度。
“水凉了,我叫妹妹给你添些热水。”说完,他又从那扇门出去了。
很快,一位小姑娘提着漆黑的铁水壶出来了,走到胡心水近前时蹲了下来,一手提着壶,一手往地上摸索。
木盆就在小姑娘面前,而她似乎看不到木盆,需要以手寻找木盆的位置。
小姑娘跟她母亲一样面无表情。
胡心水在她眼前挥手,她也视若无睹。
她摸到了盆沿,然后将壶里的水往外倒。可是水没有倒进盆里,都倒在了盆外。
胡心水呆呆地看着地上热水肆流,水汽蒸腾。
倒完水,小姑娘缓缓站起来,转身离去。她的身后留下一滴一滴的血迹,仿佛绽放的梅花。
胡心水愣住了,等小姑娘的身影不见了,才大喊:“豁影!豁影!”
豁影急急忙忙跑了出来,问道:“怎么了?水太烫了吗?”
胡心水指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说道:“你妹妹受伤了!你看地上!”
豁影看到地上的血迹,不惊不慌,反而笑了,说道:“没事的,她这样已经很久了。我想了很多办法,可是伤口好不了。”
“她的伤很严重吗?”胡心水问道。
“当然。落阳城来的武士把她刺穿了。”他蹲下去,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块破布,蘸了木盆外的水,用力地擦拭梅花一样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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