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巷尾的林家夫妻开了一间小小的食肆,成为我儿时记忆中最美味的存在。
那时的我一心只在吃食上,直到我22岁这一年,姥姥在熟睡中无疾而终。
屋子里陌生的男孩正擦着桌子,林伯从后厨打了帘子走出来,手里推着的轮椅上坐着一个人,我恍忽良久,才猛然记起多年前店里那个利落的女主人。
那天,我第一次认真审视起做菜的林伯。他对着饭食满意微笑的样子猛然击中了我,那一刻的林伯就像是个满足于自己精细工艺的匠人。
外出的这些年,我下过许多馆子,那些忙碌在烟火里的厨师无不是一脸焦躁,我从没见过谁有林伯这样的专注平和。
那碗热气腾腾卤肉饭端到面前我才看清,林伯是用胡萝卜做眼睛,黄瓜丝做嘴巴,摆出一张卡通笑脸。
林伯看着我,说:“吃吧,孩子,吃饱了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我一口口吞下溫热的饭,就像吞下这中间许多年的时光,姥姥还坐在对面,她说:“要是我的小外孙女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好喽。”
林伯去推轮椅上的女主人,年轻的男孩子赶紧走过来接手,三个人眼里俱是岁月静好的神态,无半分怨念戾气。
我忽然明白过来,也许姥姥说的从来不是生活的形式,她是希望我能跟这间小店的主人一样,永远从容不迫地面对生活的苦难,努力地去爱,去经营。因为姥姥早就明白,这世间若还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便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