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匡爷和他们的小说

　　这事少说也有20 年了吧。

　　匡爷那时候刚进入70岁，头发胡子全白了，连眉毛也白了。当时社会上正盛行武侠小说、武侠电视剧以及武侠电影，大家就给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白眉大侠。王路高中毕业，刚刚步入社会。匡爷爱说话，一般爱说话的人都喜欢讲故事，匡爷喜欢讲故事。他不但爱讲故事，还懂讲的艺术，知道怎样布局、怎样设计悬念和声音的抑扬顿挫。他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他们的家乡在豫东的豫鲁交界处，解放前夕和山东解放区搭界，那里当时国共两党犬牙交错，摩擦不断，本来故事就多，这就像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匡爷讲出来的故事是又风趣又够味又有现实意义。

　　他讲白楼合击。

　　白楼村位于兰考县东18公里处的兰曹路路北，现隶属于红庙镇的一个行政村。1948年4月12日，趁解放军大兵团在外线作战之际，国民党集中陇海铁路和考城至菏泽公路的沿线部队，妄想一举击溃鲁西南解放区的党政机关和地方武装。当夜，鲁西南地委和军分区带领当时的民权县、兰封县、考城县等县的干部和民兵4000余人转移到了白楼村。拂晓时分，敌新五军等20000余人从四面八方向白楼村合围。我军兵分三路向外突围，经激烈战斗，我军突围成功，但损失惨重。这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事件，但一经匡老的口讲出，真可谓活灵活现，简直再现了当时战场上敌军的凶猛进攻和我军将士不怕牺牲顽强战斗的真实情境，尤其讲到考城县六机关队的王队长，为了摆脱敌人的追击，送信友军，在麦田里竟匍匐前进五市里……

　　王路和匡老是门对门邻居。匡爷辈分高，大家都喊他匡爷，王路也喊他匡爷。王路听了匡爷的故事很撼动，就像在学校里作文那样对故事整理加工，以《白楼合击》为题目写成了一篇小说，投到了某个刊物，想不到很快收到了编辑部的来信，小说被录用了，而且还获了奖。可是，无论是匡爷讲故事，讲就讲了，还是王路写小说，写就写了，都是自自然然水到渠成，并没有想着发表或获奖，不含有一点功利的成分在里边。

　　但是，获奖以后，论功行赏，表面上王路说匡爷讲故事的功劳大，匡爷说王路写小说的功劳大，可内心里都说自己的功劳大。以后，无论是匡爷讲故事，还是王路写小说，心情都不那么自然了，都想着发表和获奖，都含有功利的成分了。数量虽是增多了，可从此一篇也没有发表过，更别说获奖了 。

　　后来匡爷去世，王路继续写，一直到现在，无有一篇发表。

　　——你说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