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班一阵窃喜，不料被老板叫住临时组一个酒局；逢年过节回老家，餐桌上被七大姑八大姨团团围住进行人生计划大盘问…… 不得不去的饭局最让人疲惫，社会人脸上笑嘻嘻心里……

　　饭局恐惧（厌恶）症大概不是当代专属。今天分享给大家的小说设定于民国时期，女主辛唯之同样面对着一个来意不善却不可拒绝的饭局。

　　辛唯之的母亲当年被卖给了辛唯之的父亲辛坤，却又被辛坤醋意大发的大老婆赶出辛家。时过境迁，辛唯之成了明应女中的高材生，与辛家联系甚少的她却被突然被邀请参加哥哥辛融之的生日宴会。这场令人如坐针毡的宴会背后，隐藏着各方利益的角逐……

　　这条弄堂里，从头到尾只有几个门牌号，都是欧洲风格的洋房。弄堂门口有哨兵把守，奉天人都知道，这里是督军辛坤的地方。里面分别是辛坤、他唯一的儿子、还有他几个姨太太的房子。

　　车子在辛督军屋子前停下。小洋房三层砖木结构，复折式红瓦屋顶，开双坡老虎窗，红色仿石块水泥墙面。已是傍晚，屋子里点了等，从方形露天阳台上飘出来留声机乐声和人们的笑声。

　　辛唯之发现，屋外停了几辆没见过的车，车上坐着穿其他军服的人，车外还站着穿着同款军服的人。她下车时偷偷打量了一下，对方却警觉地盯着她，她忙低下脑袋。霍崇辛注意到了，便站到她身后，适时地挡住那些人和她之间的目光。

　　一进门，辛唯之立马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一层偌大的香槟色客厅里，灯火通明，正举行派对。虽然跟哥哥辛融之不在一起长大，但她知道对他来说，这样衣香鬓影的生活并不算什么。奇怪的却是，他们坚持要邀请她来，甚至还派霍崇辛将她 「押送」 过来。还有外面那些人和车……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唯之来了。」 热情洋溢中透着些沙哑的声音传来，是辛唯之所熟悉的，属于辛坤夫人的。她四十多岁，跟辛唯之印象中的辛坤夫人相比，富态了些，但跟同龄人相比仍保养得很好。脖上戴着一圈珍珠，脸上缀着薄薄的笑意，远远向她走来。

　　见辛唯之一动不动，辛夫人的薄笑又浅了两分，但面上仍然亲热，拉住她的手问，「怎么还穿着校服？」 她招招手，「蕊春，快过来带小姐去换衣服。」

　　「不用。」 辛唯之语速很快，「我见一下哥哥就走。」

　　她冲辛坤夫人点点头，循着音乐往里面走去，把那张迅速耷拉下来的脸，留在身后。她穿过高高的走廊，里间的会客厅呈现在她面前。屋子一面的落地长窗开着，映出花园里那片草地。辛唯之迅速扫视了这屋子，很快发现，尽管人们三三两两地站着，端着酒杯低声说笑，但房间的焦点却始终在长窗旁那张长沙发椅上。

　　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哥哥辛融之坐在他身旁，姿态却是有点微微弓背，脸上也始终挂着笑容。倒是另外那人，身子斜斜坐着，脸侧向花园外。尽管看不到表情，姿态却显得十分高傲。

　　人们似乎都不敢离他太近，始终保持一段距离地站着。即便在说话或是谈笑，大家都放轻声音，仿佛生怕打扰了那个人。且总会时不时向他投以注视的目光。

　　辛唯之看明白了。

　　生日宴会，不过是为了迎接这个 「贵客」 的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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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停下脚步。

　　真是可笑，就是为了在这个 「贵客」 面前营造合家和睦的情景么？所以才巴巴地将她这个野种拉回来？她最近在看一本新小说，里面就在讽刺这种旧家庭的虚伪。她觉得有意思，寻思着将礼物交给蕊春，然后自己悄悄离开，却迎面见到辛坤从雕花木扶手的楼梯上走下来。他正看向沙发的方向，目光扫过辛唯之的时候，脸上突然绽放出她从没见过的笑容。

　　这个矍铄的中年男人，此时大踏步地向前走来，一把搭在辛唯之肩膀上，将她拗向沙发的方向。「岱存，向你介绍一下。这是小女唯之，下个月满十七岁，是明应女中的高材生。」

　　这时候，沙发上那男子才慢慢回过头来。

　　男人长得英俊周正，身上散发着跟身遭众人浑然不同的气质。只是他丝毫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身子仍旧斜倚在沙发上，神情倨傲，嘴角挂着不温不火的笑，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辛唯之，像在替一件货物估值。

　　原来如此。

　　辛唯之心头冷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像挂在货架上，被人论斤议两着。

　　毕竟是少年心性，她冷冷看了对方一眼，转身就要走，辛融之却早将这个妹妹的表情看在眼里，一早站到她身后，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地：「看在我份上，忍一下。这人是邬宣怀的独子。」

　　哥哥使劲给辛唯之打眼色。他清楚这个妹妹的脾气，知道她不会任人摆布，当下生怕她说出什么话来会误事。

　　辛唯之不言不动。

　　辛融之冲周围人笑着，又悄悄在妹妹手臂上捏了把。他咬着唇，压低声音，「算我求你。我从没求过你任何事，好妹妹。」

　　辛唯之的脸仍是硬邦邦，心已经软了下来。

　　她知道哥哥虽是独子，比她的境遇好多了，但辛夫人娘家势力大，他一个被抱来的私生子，在辛家里并不自在，在军中也没掌握什么权。在她一年仅有几次见哥哥的时候，他每次都跟她抱怨，父亲没将实权交给自己，倒是让那个养子霍崇辛做了不少事情。

　　辛唯之心想，霍崇辛看上去沉默忠心，但是像辛坤这样老式守旧的人，怎可能对这种有能力的人放心？不过是利用他，为自己的儿子铺路，最后再将他一脚踢开。不过每次面对哥哥喝得醉醺醺的跟自己抱怨，她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她面对哥哥热切的眼光，心知他也许比辛坤更渴望跟邬家攀上关系 —— 自己的亲妹妹成为了邬家媳妇，哥哥的地位自然也会大为提高。

　　毕竟，邬宣怀之父是晚清大买办，一代官商，通过子女联姻，到邬宣怀这一代，可称为沪江滩豪门。全国各地都是大小军阀，打仗需要银两。更何况邬宣怀兄长掌握南方的军权，邬宣怀本人是大买办，这种联合，最好不过。

　　因此她知道，无论自己再怎样不情愿，起码不能在众人面前落他面子。

　　哥哥用手搭在辛唯之肩上，风平浪静地笑着说：「唯之，这是邬岱存军长。」 见她毫无反应，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了捏她肩后。

　　辛唯之不得不张口：「邬军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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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晚上，离开辛家的嘉宾嘴里纷纷议论着今晚的事。什么辛融之主动将妹妹推出去，让他陪邬岱存跳舞啦。什么老狐狸辛坤为晚上的宴会包下整间酒楼，只为讨邬岱存欢心啦。

　　「嗨，陪跳舞陪吃饭算什么，谁知道会不会今天晚上就让自己女儿陪邬岱存睡觉……」 说这话的男人刚从辛家大宅出来，一脸龌龊地笑着。

　　旁边的女人红了脸，一挥手帕作势要打他。两人笑着上了车，开车离开。也不管自己刚从主人家出来，就开始谈论与自己人生无关的他人私事。

　　他们当然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前脚刚离开派对，辛坤笑着说今晚外面风大，已经让城中最富盛名的酒楼将饭菜做好送来。—— 辛家的西式派对不过是为了暖场，要跟邬家联络感情，当然还是离不开中国人的饭局。

　　邬岱存站起身来，一拍衣袖，抓起礼帽：「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这话一出，辛家的人全都愕然。辛夫人心里转了个小心思：莫不是刚才辛融之让妹妹跟邬岱存去跳舞，被那小妮子以不舒服为由拒绝，得罪了他吧？她抱着双臂，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辛融之适时地站出来，仍是一脸热情：「邬军长再忙，也得吃过晚饭再走吧？」

　　邬岱存仍在助手的协助下，整理衣帽，轻轻浅浅地应着：「不了，原本就是悄悄到奉天来看看当地环境的。不过被你们发现了，盛情难却……」 他一笑，「饭就不吃了。告辞。」

　　辛夫人不失时机地问：「邬军长，那两家联姻的事……」

　　「跟邬家联姻？」 邬岱存嘴角笑笑，仿佛在舌尖上玩味着这几个字的意思。

　　辛夫人快步走上前，站到辛唯之身旁，「唯之虽然是庶出的，但作为邬军长您的偏房夫人，可并不丢面子。你看她这皮肤多白多细嫩，模样也惹人怜爱。读书成绩也每年第一，学校要让她继续念大学呢。只是督军说，得让她趁着现在美得让男人心疼，赶紧嫁人……」

　　「住嘴！」 辛坤冲着辛夫人叫。这个女人，还嫌不够丢人吗？

　　辛唯之听她说得恶心而露骨，背脊一阵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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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早知道辛家会利用她的婚姻，但没想到这样快，也没想到会以这样令人难堪的、仿佛供人挑选货物似的方式，更没想到是当侧室 —— 这些事情，对一个接受过教育的新时代女性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

　　今天上午，老师还问她明年有什么打算。她毫不犹豫地说，自己要念大学。

　　倒是邬岱存笑了笑：「你们可以将她的照片派人送到邬家。我想，父亲会仔细审查的。我的意见，其实倒在其次。」

　　他说话的语气轻轻浅浅，始终含着笑意。但谁都听得出来，所谓联姻，从来是辛家人的一厢情愿。除了不喜欢辛唯之的辛夫人外，从辛坤、辛融之到其他人，都被这其中的傲慢无礼与刻骨侮辱所刺激，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不劳烦您。」 人群中，少女的声音清清落落传来。辛唯之扬起下巴，不卑不亢地冲邬岱存说，「邬家的门，还是留给其他人去挤破脑袋抢着进吧。」 她说完这话就想走，倒是辛融之在后面拉住她。

　　邬岱存已经戴上礼帽，往门边走去，神态轻松，没有一丝被这番话冒犯的意思。他的助手为他拉开门，他前脚踏出去，又回过头来：「对了，我大部分时间在美国，不过回国时，偶尔在父亲办公室帮忙做点事情，就是个闲人，请别再叫我军长了。」

　　看着他离开，这屋子内原本无形地紧绷着的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人们一开始都没说话，直到听到外面车子响动，离开的声音，才开始小声议论起来。目光有意无意地，如浮云掠过辛唯之身上。

　　辛夫人低声笑笑：「早说过了，真的就想凭小妮子那张脸，攀上邬家的高枝？那邬岱存是什么美女没见过？他自己的姊妹已经是出名的美人儿了。」

　　辛唯之一言不发，抓过书包就往外走。

　　「站住！去哪？」 辛坤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回家。」

　　「这里不是你的家？」

　　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震。辛夫人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了，心直口快地说：「敢情邬岱存看不上她，老爷要安排她嫁给其他人联姻？」

　　这话虽刻薄难听，倒是将其他人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辛坤猛地拔出别在腰上的枪，对准辛夫人：「再多说一个字，我马上毙了你！」

　　辛夫人惊骇，婚后多年，从没见过这种态势。她薄薄的嘴唇动了动，还要争论，但看辛坤青筋暴突，终于住嘴。辛融之见父亲在气头上，也不敢上前劝说。屋子一时静得骇人。

　　一直站在屋子一角旁观的霍崇辛，此时上前对辛坤说：「督军，请勿冲动。」 他的手轻轻搭在枪上，见辛坤降了怒火，便不动声色地将他手中枪支拿走，卸下里面子弹，放在桌面上。

　　辛唯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辛坤一整衣服，仆从马上会意地拉过来椅子让他坐下。他抬头看着辛唯之，神色疲惫：「你也不要再住外面了，回来辛家住吧，这些年来，委屈你和你母亲了。至于嫁人什么的，我不会强迫你，你想嫁谁就嫁谁。」 他用手捋了捋头发，「今儿个是你哥生日，留下来吃顿饭吧。」

　　在场的人都有点惊讶，没料到今晚事情峰回路转，又演到了这一出。倒是辛唯之落落大方地：「我习惯住外面了，就不添麻烦了。」 气氛陡然绷紧，但只见她眼珠一转，已经放下手中书包，「不过，今天是哥哥生日，我自然是要留下来跟他一块儿庆祝的。」

　　辛唯之自懂事起，就没跟辛家的人坐在一起吃过饭，心底不免拘谨，但因为少年人的自尊与高傲，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她边埋头吃饭，边听着辛坤跟哥哥说些人生道理，一抬头，透过窗户见到霍崇辛在外面站岗。这个辛坤口中的 「自己人」，在辛家人吃晚饭的时候，顶着夜风在门外站得笔挺。

　　她又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哥哥，见他装作认真，实则敷衍地听着父亲的话。她看得出来，哥哥心事很重，也许还在为那落空于邬岱存身上的希望而不快。哥哥身旁，父亲一副一家之主的模样，辛夫人因刚才惹怒了他，收起了原本骄纵的表情，不住讨好地为父亲、哥哥二人夹菜。其他几个异母姐姐跟姐夫也都围坐一起，嘴上都说着阿谀的话。

　　她心想：这般貌合神离，到底是怎样的一家人？

　　门突然开了，霍崇辛快步走了进来，行了个军礼，却是走到辛唯之身边。「小姐，有人找你。」

　　本文选自豆瓣阅读作者 叶小辛 的小说《北国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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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国南国

　　作者：叶小辛

　　北国，滂沱雨夜，她遭遇灭门。

　　东躲西藏中，他给了一张车票，让她南下。

　　一个少年纯真到山河漂泊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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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面 / 扔掉吧，安达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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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要的饭局都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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