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时常跟人提起他的女友，但不告诉别人她是个妓女。她从不跟人说自己有个男朋友，因为他是个保安。
其实做什么工作都是一样的，无非是出卖脑力，体力，或者身体的差别而已。娟子每天都被人压在身下，已经让她喘不过气来了，一想到自己的男朋友在别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她心头的石头就更加沉甸甸的压着。
娟子虽然长得不是特别漂亮，但也不会让人讨厌，只是嫖客们一般都是很不豪爽的人。只有在这种事情上，男人才会像上了年纪的菜市场大妈一样，斤斤计较。在进房前要挑挑拣拣，嫌这个腿粗了，那个胸小了，等到提着裤子出来的时候，嘴上又很琐碎，断断续续念叨着不划算的地方。
“呸！”她在心里狠狠地啐了一口，这是她最粗鲁的行为了。事实上她是个极典雅的女人，既不骂脏话，也不愿意跟别的姐妹一样敞着腿坐在椅子上抽烟，她只有在床上才大大方方把双腿打开。
她爱听民谣，前几年在酒店里，有些客人喜欢讨论这个，他们慢悠悠的脱衣服，在进房前从不毛手毛脚，脸上总是挂着正经人的样子，只有上了床才爆发出火一样的激情，但他们又时刻显现着自己的温柔，这些人对谁都是彬彬有礼，没什么感情的。
但近年来在这小会所里已经没有客人喜欢做这些讨论了。他们急匆匆的来，走在楼梯上的时候手就已经把她身上摸了个遍，做完后提起裤子就走，从不多说一句话，只有在出房后才持续不断的抱怨。
娟子明白，随着年岁渐长，她的身价正在下跌，这不由得让她有些焦虑，但心里又隐隐觉得这可能是一种解脱，总不能到三十五岁还在做小姐吧。解脱之后是什么样子的？她没想过。
阿强一向是上夜班的，因为这样白天的时候两人还能睡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他很少碰娟子，两人也从不向对方提起工作上的事情。
“是那个来了吧。”
“嗯。”
两人又把眼睛闭了一会儿。阿强说道：“就要到端午节了，我大概能请假，到时候我们回趟家，我们家里的粽子味道很不错。”
“回家？这里不就是我们的家吗？回哪里去？你要吃粽子的话我可以买，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学着做。”她把头扭过来，皱着眉头。
“这里不能算家的，只是我们住的地方，是house，不是home，你懂吧？人总是要回家的，不管他离得多远，离家多久。”
“你要走，你自己走，我的家就在这里，我哪里都不去。而且端午节一向是很忙的，我请不来假。”
“不让你请假，你干脆就别做了，不做这个也没事。”
“那些划龙舟的男人都比较强壮，火也比较旺是吧。”他盯着床头柜上的台灯，没有亮。
她没有流泪，女人的眼泪比起她们的鲜血，实在是无用的多。娟子只是咬着牙，把被子攥的紧紧的。
但两人终究是很要好的伴侣，察觉到异样，阿强赶忙紧紧抱着她，安慰她。
“我有一个同学，学建筑的，现在在工地混的不错，如果你能跟着他，会很不错的。”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不会，你可以学，在工地上班又不需要文凭，什么人都可以去工地上班的，就跟做保安的条件一样。不会，你就去学。”
阿强又不说话了，沉默是他隐晦的拒绝，也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他习惯于沉默了。
“过完端午，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好吃的吧。”
“嗯，我给你带粽子，腌肉，荔枝，鸭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