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夕何兮
我妈找到她那个消失多年的大女儿吴岸的时候,吴岸已经半点人模样都没有了。
我常常做一个梦,在一个有红绿灯的路口,一个可爱的漂亮的姐姐,喊我妹妹。
但梦里,那个可爱的姐姐和眼前瞎眼的吴岸,根本无法重叠在一起。
我赤着脚踏过去,看妈妈在警察局里哭红了眼睛,几度歇斯底里,她抱着着那个已经残疾的吴岸骂,骂那些曾经拐走吴岸的人,是天杀的,是该死的,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可她骂完,一低头看见怀里的吴岸,她又颤抖着手去摸吴岸的脸,一声又一声对着吴岸大喊:“对不起……”
“是妈对不起你啊……”
爸爸告诉我,那个比我高,穿着褴褛衣衫,一只眼睛空洞吴岸,是我的姐姐。
我那是还小,朦胧的摇头抗拒着那个突如其来,又恐怖如斯的“姐姐”。
我从没见过她,也从未会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令人害怕到恐惧的姐姐。
爸爸蹲下来,温柔的摸我的头说:“姐姐她,很可怜的。小时候走丢了,才被人拐去,伤害成这样的。”
我抱着我的大白熊娃娃,妈妈走过来硬拉着我站到姐姐面前,妈妈对我说:“念念,叫姐姐啊!”
我看着那个所谓姐姐的人,她也看着我,目光落在我的大白熊上,眼里全是我不懂的嘲讽冷意。
我不争气,哇的一声吓哭了!连连后退,大白熊掉在地上,被吴岸捡起。
她的目光冰冷,淡淡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笑话。
那天,无论我怎样害怕哭泣,吴岸终究是被妈妈带回了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迷糊听见妈妈在低低的呜咽抽泣,爸爸用手轻轻的拍着她。
妈妈哭着说:“吴岸这一辈子……一辈子都被毁了啊。”
可第二天醒来,静默坐在餐桌上的吴岸,我隐着内心的害怕,极力挤了一个笑容给她。她头也不抬的吃饭,冷冷淡淡的对我说:“不用装,我虽然瞎了一只眼,但也还看得见。”
是吴岸她,用她经历过一切的,洞悉的眼光,把我遮掩的面纱扯开。
从那以后,我很少和她说话,吃饭也不敢抬头看她。我像个没有存在感的人一样,安静的在这个家里,看吴岸她占了我的房间,夺走我的玩具,以及爸爸妈妈。
那次,妈妈在一个有阳光的午后,问吴岸她,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
吴岸头也不抬,低着声音回她们说:“还能怎么活,讨钱和要饭就是我的生活。”
吴岸的话说得淡然,妈妈却失声痛哭,她搂着吴岸,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说:“以后,妈妈再也不会弄丢你了,你回家了。”
我站在外面,看见吴岸脸上毫不在意的,带着嘲讽的笑,忽然觉得她是来报复的。
报复我的爸爸妈妈,报复我的家。
我看爸爸妈妈以吴岸为中心的圈坐。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可笑极了。
妈妈想尽了办法,跑断了腿,把吴岸送进了学校里。她为她买洁白的公主裙,也为她买漂亮的长长假发。那假发的发型是为吴岸定制的,遮住她半边空洞的脸旁。让她得以在伪装下偷摸的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吴岸她却性格怪异,常常把公主裙扔在垃圾堆里。她习惯性早上出去,路过桥洞与垃圾桶毫不避讳的伸手进去翻找。
在比她高大的垃圾桶里,她找出瓶瓶罐罐,找出过别人吃剩的食物残渣,也找出过别人扔下的旧衣服,甚至还找出过内衣内裤。
她把它们都搬回家,一样一样,铺在我家洁净的地砖上。
那些沾染着垃圾桶馊臭味的东西,就那样摆在我们的面前。
妈妈惊讶的捂着嘴,她问吴岸这是在干什么?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带回家,是要干什么?
吴岸她蹲在她捡回的东西里,自然的把旧衣服往身上套,她说:“以前我就是这么过的。”
“我习惯了。”
吴岸抬头,像木偶人一样扭转她的头,一只眼睛扫过妈妈,爸爸还有我。她从我们厌恶惊愕的眼里,仿佛是个胜利者。
她赤裸裸的,把她所过的,痛苦折磨的生活摊开摆在我们面前,太阳一照,就那样黑白分明的让我的爸爸妈妈,陪她一起痛苦着,吴岸她也要用愧疚和懊悔折磨我的爸爸妈妈。
可惜,这些我的爸爸妈妈都无视了。她们仍旧一厢情愿的,一点一点带吴岸恢复正常生活。
她们给吴岸请了心理医生,带她去了游乐园,给她找了最好的补课老师。
她们一点点陪伴她适应正常人的生活。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学会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睡觉,自己和自己玩。
因为吴岸,爸爸妈妈彻底的把我忘在一边。我也抗议过,和爸爸妈妈吵过,我对她们说:“吴岸她就是故意的!故意利用你们的愧疚,折磨你们的!”
我像这个世界最聪明的智者,揭开吴岸的丑陋的嘴脸,可我换来的只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妈妈红着眼,看着我说:“谁都可以说吴岸,唯独你不能这么说你姐姐!”
我仰着头,倔强的看着妈妈,斯声大喊:“我没有那样的姐姐,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妈妈一巴掌又要落下的时候,“砰”的一声,有玻璃杯落地摔得粉碎。
不远处,饮水机旁,穿一双红色小皮靴的吴岸静静从我身边走过。
妈妈忘记了打我,她满眼痛苦,跟在吴岸后面摇头,一脸歉意又轻柔着急的唤她:“吴岸……你妹妹她……”
你看,我和吴岸,就因为她消失的六年,我一切诉求和话语,在这个家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幸而,时间是个好东西。渐渐的,我和吴岸像陌生人一样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我从没有喊过她姐。
她也从不需要喊我妹。
我们彼此厌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日月交换,星河灿烂,我们都在这个家屋檐下沉默的长大。
吴岸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个正常人,她不再捡垃圾,不再喜欢钻进桥洞里。
她上了学,成绩名列前茅。补课的老师说,她从没见过这么聪明和思维敏捷的孩子。
妈妈笑得嘴都合不拢,她欣慰看着吴岸说:“这孩子从小就聪明的,以前……”
吴岸却不以为意,脾气仍旧冷淡。
吴岸上初中,我上小学。我从未告诉别人,我有一个姐姐。
我也从未见过吴岸往家里带同学。
她就像这个世界的独行侠一样,独来独往,自成一个世界。
后来,吴岸上了高中,我上了初中。
十几岁的女孩爱美,爱阳光,爱这世间明亮绚烂的一切。
我也不例外。
但因为学校高中初中是在一起的,只隔着一栋楼,几步路。我常常在小卖部,在操场,在回家的路上与吴岸狭路相逢。
同学拉着我的手指指点点,下巴怒着朝吴岸,嘲笑的对我说:“从没见过长得那么恐怖的人。也不知道她家的人天天看着她会不会做噩梦呢!”
同行的一群人跟着笑,有人忽然捧着肚子说:“你傻啊,她那个样,她家的人还不得跟她一样,丑得惊天动地,泣鬼神!”
又是一阵哄乱的笑,我夹杂在人群里,像是被人用刀割了喉咙一样,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害怕极了,只能拼命,拼命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
混在人群里,面目狰狞。
一抬头,我看见蔚蓝的天空上,有洁白的云团怔在消散。
一点灰,慢慢从天边聚拢,遮掩无光的世界。
吴岸是在我上初中的第二年,被人用几张照片,披露了我与她的血缘关系。
那是班上一个多事八卦的女生,拿着跟踪我拍下的,我在家里和吴岸的照片。她站在讲台上,一只脚踏着讲台,大笑着招呼全班同学说:“惊天大新闻,原来那个丑八怪,和我们的班吴念是亲姐妹!”
我站在教室里,簌簌的抖,满目惊恐的看着所有人投来的目光。
我拼命的摇头,拼命的摇。
可我耳边却依然,不断的响起:“我就说嘛,名字那么像……”
“怪不得,她身上也一股臭味……”
“天啊,她还撒谎骗我们……”
我就像过街的老鼠,犯了和吴岸有血缘的罪,从此,再无光明肯照进我的世界。
我想很久之前,那天我在人群里和她们一起嘲笑吴岸那天,消散的云团,灰云的翻涌。
吴岸,她就像我原本生命里,徒然多出来的一截灰黑。
暴露在我的世界里,粘着灰尘与肮脏,把我的一切抹灭的干干净净。
从那以后,我开始被同学孤立。我的座位在垃圾桶边上,我的外号是女鬼妹妹。我的书包里会被人放上贞子的海报。
我的座位上,永远有擦不干的血迹和520胶水。
我的饭盒里,也有牙膏和芥末混着的痕迹。
甚至,有人带了剪刀,替我剪了一头长发……
我会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拦下问:“诶,你说说她到底怎么变成那样的啊!”
那天,有大雨滂沱,我抬头,伸手揪住了面前问话女生的头发,我狠狠的把她摁在地上摩擦。
紧接着,旁边的人都冲上来了。
她们抓住我的头发,用脚踹我的肚皮,用手扇我耳光,也用难听的话,将我辱骂。
我狼狈的倒在地上,抱着头,她们的脚揣在我的脸上,身上,胸口上。雨水冰凉冲刷着身体的火辣辣。
我甚至不知道,我到了挨了多久。
等到有人把我一把从地上拽起的时候,我所有痛苦,胸口憋着的有关对吴岸的一切怨恨,都像脱缰的野马冲出。我对着拽起我的手疯子一样喊:“吴岸她就是个杂种,她不是我姐!不是!”
那只拽着我肩膀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隔着一层雨幕,看吴岸空荡荡的眼里,灌进去雨水,又满溢出来。
她的一只手上,还提着一根钢管。那是她用来打走那些围殴我的人。
正如我没有料到会是她来救我一样,她也没有料到我会对她吼出那些话。
那些围殴暴打我的混混女,也都四散跑远了。
吴岸站在雨里。她用来遮住一切都头发,被雨水浇透。
那些赤裸裸的可怕的伤疤,像涌动蜈蚣一样顺着她的脸,爬到我的手背上,再一点点爬进我的身体。
从那以后,我与吴岸再无假象。我撕开一层伪装的皮,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吴岸,我吴念,就是讨厌她。
我甚至还恶毒的想,既然消失了六年变成那样,她就应该一辈子别再回来啊!
你看,其实小孩的恶毒比起成年人的恶毒,是更加直接和暴力的。
什么人之初,性本善,那是因为恶魔的种子没有经过生活的种种催化生根发芽。
直到心底布满荆棘的藤蔓,密密麻麻结满恶毒的果,一点压力,就会鲜血淋漓,吞噬心脏。
我与吴岸之间,从那时起,就如同陌生人一样。我把她当空气,她也只瑟缩在她的角落。
一条浑浊的河,永远没有念想,也没有彼岸。
她不需要同情,我也不需要救赎。
爸爸妈妈知道我们的关系僵化,但也并无办法。
妈妈总是趁吴岸不在的时候对我说:“她是你姐啊,她受了那么多罪,你……。”
我抬头,冷笑看着妈妈问:“是我害的她?还是我挖瞎她的眼睛?”
我砰的一声摔上门,把妈妈推出门外,我知道她永远只会想吴岸消失的那些年,受过的罪,遭过的苦痛。
她打算用她的一辈子来赎欠吴岸“债”,问也不问我,就把我的一辈子和吴岸捆绑着。
她从不会懂得,她的另一个女儿,是在同学和世人的侮辱嘲笑中成长。
从那以后,我成绩一落千丈,初中毕业连高中也没考上。
家里花了钱,送我到了外地读了技校。吴岸却出奇的以优异的成绩在大学毕业,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在技校毕业,就职在一家工厂,成了流水线上的一名普通员工。
累死累活,侵在汗水和工厂机器的轰鸣声中过活。
吴岸却以优异的能力,创业做了公司,赚钱买房,生活得光鲜又亮丽。
彼时,我已经长大,对于和吴岸之间种种,早已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淡化。成年人世界里没有浓烈的爱恨,只有随缘的佛系。我和吴岸不需要改善关系,也不再存在爱恨的关系。
我们都静悄悄的被时间圈禁在各自的生活里,抽不开脚步,去影响对方的生活。
直到妈妈忽然给我打电话,她哭着对我说,吴岸她得了重病,医院下病危了……
我在电话里,愣了好半天,心口猛地像被蜂尾蛰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尖锐的痛了一场。
我连夜赶回了家,在家里看见了消瘦得不成人样的妈妈。妈妈跟我说,吴岸的病,是半年前诊断出来的。吴岸一直瞒着,直到前几天,倒在了公司,才被人送进医院,联系了家属。
我拍着妈妈的肩膀,安慰她说:“没事的,病可以治,吴岸她会好起来的。”
妈妈哭着跟我说:“没用了……是肾衰竭啊……吴岸她得的是肾衰竭啊……”
那天下午,有朝霞似火,焚过整片天空。
妈妈告诉我,吴岸连后事都给自己安排好了。她公司已经在走程序卖给了别人,留下了一笔钱,说是要给爸爸妈妈存成养老保险。
至于我,吴岸她居然要把她名下那套一居室,留给我。吴岸说希望我以后,有自己的房子,能过得自由且洒脱。
我偏过头,红着眼想,我根本不需要她吴岸的安排,我跟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明明没有关系啊……
那天,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家,鬼使神差的去了医院。隔着病房门上一块玻璃,我看见吴岸,她干瘦的身体,像破碎的娃娃一样躺着。
有医生路过,我拦住他问:“肾衰竭,不是可以换肾吗?”
那医生好笑的看着我,认真的跟我说:“肾源不是蔬菜,你想要就能买到。就像里面那个姑娘,人家爸爸妈妈配型都不行……除非……”
窗外有冷风刮过,今年的冬,似乎来得格外的早。
晚上,我在宾馆里去看望了很多年没见的姥姥姥爷。因为吴岸病情恶化的缘故,她们也闻讯赶来了。
她们说吴岸工作以后,经常回老家看她们,又时候是送东西。有时候是单纯和她们坐坐。吴岸经常问起我小时候的事,她听说我小时候的种种,常常不自觉就笑了。
姥姥说着说着,崩溃大哭,伏在我的肩头说:“你去看看你姐吧。”
“她这一辈子,要不是因为你,也不至于遭那么大罪啊……”
一瞬间,我怔在原地,呆傻一样,怔怔的看着姥姥。
那天,我是姥姥抽噎哭泣声中,得知了有关吴岸被拐的前因后果。
姥姥告诉我说吴岸出事被拐那天,其实那天是你生日,三岁生日。
那天是星期五,吴岸比你大四岁,七岁的她已经上了小学。她聪明伶俐,乖巧可爱,从老师到同学没有人不喜欢她。你那时还小,也特别粘着你姐姐。
她去上学,你就站在窗户前,眼睛定定的盯着楼下单元门口。
你三岁生日那天,吴岸放学很晚很晚都没有回来,爸爸妈妈实在不放心,就交代你乖乖在家等她们,她们就出去找你姐姐了。
桌子上,生日蛋糕的上的爱心都要化了。
谁知道,你一个人竟然沿着家离开了小区。
我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一直一直有个梦一般的记忆,在站在在公路拐弯的街头,看红绿灯交错。
行人匆匆,来来去去,我没有找到爸爸妈妈,也没有找到姐姐她。
有好心的中年女人看见我,她上来问我,我傻傻的一一回答。
猝不及防,那女人抱着我走过交叉的路口。她一边拿着电话,她对电话说:“对,搞到货了,你弄面包车来,老地方快!”
姥姥还在哭着说:“你那天,遇到人贩子,人贩子本来抱走的是你。是你姐姐她,她发现了……她是生生用嘴,咬开那个人贩子的手。人贩子反手就揪住她的头发,吴岸她拼了命对我说,她对我说:“妹,跑啊!快跑啊!”
“快跑啊。”
那个幼小的我以为的梦里,我曾那样逼真的接近过真相,接近过有关吴岸一切的记忆。
可是我,选择了遗忘她。
遗忘吴岸曾经付出过沉重代价,救我活,替我受了世间种种酷刑。
可我这么多年,为她所做的是,恨她,怨她,甚至从不肯喊她一声姐姐啊。
那天晚上,我住在宾馆里,看窗外滂沱的大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挨打的那个雨天里。我曾红着眼对救我的吴岸说:“她就是个杂种,不是我姐!”
真是可笑的荒唐。
幸运的是,吴岸是在一个星期后,等来了能救命的肾源。
匹配率很高,手术也能尽快进行。吴岸她终于有了生的新机。
吴岸做手术那天,医生推吴岸进手术室。在手术室门关上前,她忽然看着门外的爸爸妈妈,她说:“如果我没出来,你们就当我是十年前就死了的吧。”
爸爸妈妈红着眼睛,含泪摇头。
吴岸她啊,扫过医院的长廊,她没看见我。她使劲笑了笑,她说:“也别告诉她。”
手术室的门渐渐关闭,吴岸的脸消失在
她在麻醉前,脑海里一瞬间清晰的浮现过往她所活过的一切。
那只花猫也不知道有没有了人家。
还有,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啊,以后要替她笑着好好活完一生啊。
吴岸她在麻醉中沉沉的做梦。
隔着一道帘子,我也沉沉睡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里。
梦里,我们回到那天,我三岁生日的前一天。吴岸牵着我的小手啊,坐在阳台上看夏夜闪烁的星,她问我:“妹妹,你最喜欢什么啊?”
我歪着头,甜甜的笑啊,我对吴岸说:“我最喜欢大白熊。”
我两只小手,挥舞着比划
第二天,吴岸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走偏去了商场 她书包里背着她的小猪存钱罐,里面是她一年所存下的零花钱。
那是她准备为我买小熊的钱。
命运的锈迹斑驳的齿轮开始支支呀呀的转啊,红绿灯前,我跨出去的那一步,就把吴岸带进了深渊。
梦里,我红着眼睛,颓坐在水泥地面。我看着面前的吴岸,我问吴岸她,你后悔过吗?
吴岸她不说话,只看着我温和的浅浅的笑啊。
她伸手摸我的头发,她说:“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啊。”
有大风刮过,疯狂的卷,吴岸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在风中摇摇晃晃。
我拼命上前,紧紧的抓住她,风沙渐大,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拼命的喊她:“不要,不要!”
“不要走啊!”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吴岸她还只是笑,我的泪坠落在指尖,一朵一朵的开出洁白的花。
风停了,吴岸她也不见了。
草地上,树上,云朵上,到处都开满了花。地上有一个大大的蛋糕屋,吴岸似乎在里面喊我,她说:“念念,念念……”
我四处窜进窜出找她,欢快的喊她:“姐,姐……”
一睁眼醒过来后,与我三面相对的是吴岸的脸。
她穿着病服,哭得像个孩子,见我醒了搂着又拍又打:“谁让你给我捐肾了啊!”
“你有病啊!”
“你不知道,没了半个肾万一以后你……”
我憨憨的笑,紧紧抱住她。
我对她说:“没了半个肾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没有姐,没有你啊!”
窗外,滂沱的大雨渐渐消散,一缕阳光照在吴岸的背上。
我的手上。
我紧紧捂住它,把它在掌心揉化,永远的放在吴岸的身上。
这一辈子,我只愿她,平安顺遂,喜乐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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