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云夕何兮
弟弟的骨灰回家那天,母亲彻底的哭瞎了眼睛。
她一辈子为弟弟操劳,却从没有想到过会先等到弟弟的骨灰。
我弟从小就残疾,是小时候一次意外,被煤炉和开水大面积烧伤,烫烧了腿。
那时,弟弟才一岁多岁,夏天,光着屁股在地上爬着玩。
我父亲是工人,在城里很少回家。挣的钱也只供得起他一个人。
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和弟弟在农村,苦死累活的熬着。那天母亲摸黑从田里回来,生火烧了开水准备擦澡。
她没有料到,转身煮饭的空当。悲剧会就此发生。
弟弟的木头学步车碰翻了火炉,滚烫的开水和煤渣火星,洒落在他身上,脚上。
惨叫引来了慌忙跑来母亲,可却依然没有救得下弟弟。
他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换药发脓,死去活来捡了一条命。却左腿小腿以下感染坏死,截了肢。
从此,我弟成为了残疾。
父亲在医院的走廊里,几度崩溃指着母亲的鼻子大骂:“连个孩子都看不好,你到底在家都在干什么!”
他一个巴掌扇在母亲脸上,他红着眼哽咽指着母亲的鼻子吼:“这下好了,残疾……你害惨了娃,也害死了这个家啊!”
第二天一早,父亲天不亮就回了厂。他没有和母亲留下一句话。
母亲把弟弟接回了家,一口饭,一口水的喂大。
父亲因为怪母亲,也无法面对弟弟的残疾。他更少回来家,也几乎不管家里的一切。
我和弟弟是在母亲日夜煎熬中长大的。
我五岁那年,弟弟快三岁了。和他同龄的人,都已经满山乱跑了。他却还学不会走路,学不会一只脚走路。
他只会爬,胸口上永远蹭着灰,嘴里永远有地上捡的垃圾。母亲试着把弟弟用一根围巾兜着半边身体,她让弟弟立起来,开始学走路。
弟弟却始终站不稳,他摇摇晃晃,一只脚像软体,根本不愿意在地面学会站立。
母亲急了,也打他,也骂他,可弟弟就是铁了心,嗷嗷大哭,也仍旧站不起来。更别说走路。
母亲咬着牙,豆大的眼泪簌簌的落。
母亲夜夜抱着弟弟,坐在灯下嚎哭。她拉着弟弟的手,忽然把弟弟直直的扔在床上,她泪眼婆娑喊她:“儿啊,起来啊!”
有来看她的人劝她,这种事也是没办法,由孩子去吧。
母亲却恶狠狠的赶了别人走,她固执的把弟弟一遍又一遍扶起,扔在床上。命令弟弟说:“儿啊,起来,你起来啊!”
她呜咽着朝弟弟喊:“哪怕跪着走,你也要站起来啊!”
渐渐的,弟弟慢慢学会了一只脚站,学会一只脚像一跳一跳挪动身体。他跳起来像鸭子一样摇晃,母亲常跟在他身后,弟弟每走一步,她便欢喜一分。
连村里都赤脚医生也说,弟弟能走路,也算是可以了。
母亲写信给父亲,父亲却仍旧怪母亲,只淡淡回信说,已知。
村里有人告诉来母亲耳边说,让母亲留个心。城里的女人,大多不是好东西。
母亲总是笑笑,直到父亲突然回家,母亲欢喜的把弟弟塞进父亲怀里,忙活着去宰鸡杀鸭。
父亲却把弟弟放在了一边,抖落衣服上弟弟带去的浮灰。
他对母亲说:“我回来……是想和你商量……离婚。”
母亲那个时候才知道,父亲已经和厂里的一个女工人搞在了一起。
父亲打死不肯说那个女人是谁。母亲狠了心,拎了菜刀要去厂里找出那个女人拼命。
父亲第一次在母亲面前低头,他对母亲说那个女工人是个可怜人。
丈夫死了,她是寡妇。带着孩子过得辛苦。
父亲赌咒发誓,不是那个女人勾引他。她们都是情不自禁,是爱情。
起初父亲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看不过去,想帮寡妇一把。就常常把寡妇手上的重活,累活都干了。
谁知道,寡妇领他的恩,请他到家吃饭,喝了点酒,一来二去就出了事。
母亲第一次发了狠,她从来不是善茬。她拎着砍刀,要去找那女人拼命。
父亲却拼了命拦着,他说:“你就当可怜她一个寡妇,还带着孩子……”
母亲的刀哐当一声落了地,她冷笑问父亲:“难道我就不可怜?”
“是,我不是寡妇。但你看看,睁开眼看看,这些年我过的日子和寡妇有什么区别!”
我那时还小,抱着弟弟坐在门槛石上,看漫天的火烧云,点燃了半边天。
那天,父亲第一次跪在了母亲面前。他求母亲说,他不指望离婚了。只求母亲放过那个女人,放过那个可怜的女人。
母亲沉默的关上了门,整整一夜,屋里全是风呼啸卷起的痛苦呻吟。
长长短短,弥漫整个黑夜直到黎明。母亲是在第一缕阳光照下的时候,抱起弟弟和我。她的脸上似如往常一般,黄且黑,她用宽大带着茧的手,抚过我和弟弟的脸庞。
她对我们说:“乖,我去给你们做饭。”
那天,父亲在吃完早饭后,答应母亲从单位辞职回来。一起在乡下以务农,照顾我和弟弟。
弟弟天真的笑,攀在父亲身上开心的跳着喊:“太好了,爸爸能天天陪我玩了。”
父亲拍了弟弟的手,严肃喊他:“吃饭就吃饭,闹什么。”他看着弟弟半截空荡荡的裤脚,眼里有清晰可见的嫌恶。
母亲仍装作看不见,她总想弟弟是父亲的骨肉,父亲是我和弟弟的父亲。
婚姻怎么样她没有办法,只能承受。可她发誓,不能让我和弟弟没有父亲,没有家。
然而,母亲的愿望终究还是破灭了。那个父亲牺牲一切保护的女人,她挺着肚子找到我的家,找到了母亲。
她杨着头,摸着肚子站在我家门口喊父亲的名字。
母亲正灰头土脸的从地里回来,父亲在床上睡觉,一屁股爬起来泪眼朦胧看着那个女人,红着眼喊她的小名:“小贝,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那女人歪头看着母亲,眼里全是不屑,她扬手指着母亲轻声问父亲:“你老婆?”
父亲垂着头,没有说话。
那女人却抛出去了一样,拍拍她挺着的肚子,对着我母亲喊:“我肚子里的是你老公的种!你今天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我要是你,都活成这样,早离了,绑着一个不爱自己,也不爱家的男人,有什么意思呢!”
母亲看着眼前的一切,什么都懂了。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把锄头放下,一头冲进了厨房。
父亲见了鬼似的跑过去,挡在那个女人面前。父亲发了疯冲母亲大喊:“要弄,你先弄死我!不关她的事!”
母亲手上的馊水桶,举在半空,兜头兜脸泼了父亲一身。
他身后的女人,严严实实躲在他的臂膀下。
外头,有闻讯而来的村民层层围着我家。父亲哐当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母亲下了跪。
他哽咽着对母亲说:“我求你了,放过我吧。”
他拉着他身后的女人的手。
他说:“也放过我们吧。”
“我得给小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家啊!”
我和弟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嚎啕大哭,弟弟本能的想往父亲身上靠。
父亲却一把推开他,他指着弟弟,指着我们这个家疯喊,他说:“这么多年,这样的家,这样的儿子,我他妈早就受够了!”
母亲她站在人群里,冷眼茫然看着父亲,看着父亲推到弟弟。
她一滴泪也没有流,却忽然笑了。
她蹲在地上,头埋着,呜咽的细碎的尖锐的笑。
这么多年,原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几天后,母亲和父亲办了手续,父亲如愿离了婚。
他牵着另外一个可怜的女人的手,离开了母亲的世界,也离开了家。
他要去给他另外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只有法律判他,每个月给我和弟弟支付一部分抚养费。
可父亲他总有千万种借口和理由,拖欠母亲我与弟弟的生活费。
他对前去帮母亲带钱的人说:“小贝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坐月子得好好补养,暂时没钱。”
“我家大胖小子得吃奶粉,没钱……”
“这边两个孩子得上学,得补习,没钱……”
“小贝她刚刚辞职,要做生意,真是一点钱也没有……”
“……………………”
母亲对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拖欠凉了心。她彻底当我和弟弟死了爹一样养。
她日夜操劳,田间地头,家里家外,永远陀螺似的转着。没有一刻能停下歇息。
弟弟却在一个雨夜发高烧了,母亲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赤脚医生来了,帮着母亲把弟弟送进了医院。
弟弟在医院住了几天,仍旧高热不退,母亲托给了邻居,她日夜守在医院。
而她没想到的是,医院的钱会用得那么快。她多年攒下的一点积蓄,根本支撑不住。医院要缴费,母亲没有了办法,她没有钱,只能去找父亲。
彼时,父亲已经和他新的妻子,住在了单位分配的夫妻房里。
屋子明亮洁净,父亲头上骑着一个白胖的小娃娃。开门见到母亲,他脸上的笑容一瞬僵住。
母亲咬着牙说:“是小伟病了。高烧,在医院……我手上……没钱。”
父亲闷着头不说话,转头去看他新的妻子。
里头那个女人冷言冷语的说:“没见过那么不要脸的,天天来找别人男人要钱。”
“有本事进来搜啊!反正这家里一穷二白,屁都没有一个。”
母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父亲放下孩子,关了门和母亲在门口说:“钱,真的没有。前几天我还是借着别的工人的钱过的……小伟的事,我也劝你,放弃吧。那孩子也许就是那个命。”
母亲看着他,问他:“小伟他是你的儿子,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啊!”
父亲垂着头:“他那样的腿,养大了……也只能是个废物啊。”
门口,空酒瓶被母亲哐一声砸在父亲的头上。
有鲜红的血,顺着父亲的头滴下。
那天,母亲第一次打了父亲。
父亲不回家的时候,父亲出轨的时候,父亲要离婚的时候,母亲她都是沉默着忍受。
只有那次,母亲她第一次红着眼,骂了父亲畜生。
母亲那一刻才真正明白,父亲的自私与懦弱。他不要家,不要妻女,也不要一个残废的人做他的儿子。
幸而老天有眼,医院得知母亲这边的困难后,减免了部分弟弟的费用,并且还允许母亲赊欠部分医药费。
弟弟渐渐好起来,他回家的那天,母亲彻底把父亲过往留下的痕迹,一直袜子,一张照片,一件汗衫,通通一把火烧了。
从此,母亲更加忙碌。田间地头,农忙一过。日头毒辣她就去批发冰棍,用一个泡沫箱,顶着烈日,大街小巷的叫卖。
刮风下雨,她就去市场守着大货车给人搬卸货。
她什么都做,什么都肯干。登过三轮,捡过废品。干过搬煤,也干过水泥高架工。
她像一头永不停歇的老牛一样挣扎着活。只为给我和弟弟一个家。
吃饱穿暖,没有一点亏欠过我和弟弟。
我和弟弟也渐渐长大,我懂事得早,上了初中就辍学帮着母亲一起撑家了。
弟弟因为腿脚不好,一直被我和母亲用最大能力保护着长大。
可腿上的残疾,仍然给他带来了自卑和痛苦。
同龄的孩子嘲笑他,学他走路。
他也问过母亲,为什么别人都能正常走路,只有他的腿。
母亲说,那是人间一样的人太多,所有菩萨给了他另一种生活。
起初弟弟还小,并不懂得母亲谎言背后的心酸。
初中的时候,弟弟渐渐明白了,他是残疾。他也知道了,他残疾的原因,是母亲当年的一次疏忽造就的悲惨后果。
他开始叛逆,对母亲极度叛逆,逃学,抽烟,花钱整夜整夜的泡在网吧。
母亲管他,他就跳脚大喊大叫:“我已经是个残废了,你还想怎样,难道就不能让我活得开心点吗!”
母亲追着弟弟,一路的走,一路的劝。弟弟暴躁的歪歪扭扭跑着,他捡起路旁的石头砸母亲的头:“够了!我不想听!”
“我是残废,你懂不懂残废是什么意思啊!”
母亲的头上肿起一个包,她仍旧上前,看着她的小儿子,她说:“人残,志不残啊!”
“你这一辈子,只有这句话能救得了啊!”
弟弟站在街对面,他朝母亲摇头,他说:“从我被火炉烧伤腿的那一刻,就没有人救得了我了。”
“你不能,我也不能。残废就是残废,没有救。活半辈子就残废半辈子,活一辈子就残废一辈子。”
说完,弟弟扭着身体,慢慢走远了。只有母亲,颓然跪倒在路边,无声的落泪。
那天以后,弟弟更加明目张胆,他很快因为逃课太多被学校开除。他渐渐和社会上的一些人有来往,问我和母亲要钱越来越多。
我也试图劝过弟弟,我甚至和他讲过母亲的过往和不容易。
弟弟他听了,沉默了半晌依旧不在意笑笑,他问我说:“如果残疾的是你,今天你还可以站着不痛不痒说善良,宽容,要学会理解和原谅吗?”
“我……”
弟弟打断我的话,他说如果不会成立,现实只有结果。
结果是,残疾的只是他。
此后,弟弟更加肆意妄为,母亲劝他,他就十天半个月不再回家。母亲不敢劝,他就三五天回来一次,换个衣服,或者拿钱。
后来,弟弟随朋友南下,去了远方谋生。他说是去做大生意。至此,很少消息再回来。
我出嫁的时候,他也没有回来。
母亲说,弟弟给她汇了很大一笔钱。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全是担心。我心里也莫名发慌。但我仍扯话安慰母亲说:“弟弟聪明,是有本事的。”
母亲摇摇头,没说话。
之后的很多年,母亲生活一直很平顺。弟弟回来过几次,交了个挺漂亮的女朋友。弟弟说,他在南边做烟草生意,赚了钱。
母亲劝他回家来,安心成个家的好。弟弟总是不听,仍旧在南边浪荡。
直到前不久,弟弟忽然回家。变了个人似的,懂事起来。他安心在老家开电子厂里干了一段时间。陪母亲去市场买菜,做饭。
他还找了人为母亲修缮老屋,把厚重的青瓦换成了琉璃瓦。
又在院子里,替母亲栽下了各种果树。还带着母亲去逛了街,给母亲买了新衣服。
那几天,母亲一辈子也没有那么高兴过。她不断在电话里和我说:“你弟弟他,出息了。”
我也替母亲高兴,满心欢喜说,过几天带孩子一起去看她和弟弟。
却没想到,弟弟前几天又去了南边。说是那边的烟草生意有点事没完,要过去处理完,就回老家不走了。
母亲高兴极了,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母亲接到警察的电话,母亲和我才知道,弟弟所谓的烟草生意,居然是贩卖毒品。
对方告诉我和母亲,弟弟是在交易的时候报警自首,被同伙发现捅死的。
警方当场立刻送弟弟去抢救了,但对方他下手狠,刀刀捅的都是心脏……
那天除了抓住贩毒分子,还抓了一个十几岁的吸毒人员和解救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妇女。那个妇女是那个十几岁吸毒人员的母亲。她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进了毒窝,被贩毒分子抓住关了一阵子。
是弟弟一直暗中帮着那个母亲,最后还报了警……
可那些话,母亲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她一个字也不肯听见。
她浑浑噩噩的挂了电话,像做了一场噩梦。她总不信,她说这年头的骗子越来越多。
“你弟弟他好着呢。”
“怎么可能会做造孽的事……更不可能会……”
很快,我和母就收到了南边那里警察局邮递过来的,骨灰领取证明。
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弟弟的名字。
他成了一堆骨灰,还犯下了罪。
母亲一夜白了头,哭瞎了眼睛。弟弟的葬礼过后,母亲整个人更恍恍惚惚,有时候会记不得时间,记不得身边的人,甚至我。
她常常对着我大喊大骂,骂我是个狐狸精,死了男人也不安心守寡,勾搭别人男人,害得别人家破人亡……
我苦笑着喊她:“妈,我是你女儿啊。”
有时,她又忽然指着路过的男人骂,她骂人家畜生,抛家弃子,眼睁睁看着儿子要病死了也不肯救。
人家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鬼火骂她:“你神经病啊!”
母亲冷哼抱着弟弟小时候的衣服,小心翼翼的躲藏。她轻轻拍着怀里衣服说:“儿子别怕,别怕……妈一辈子都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我站在边上,眼泪扑簌而下。
为母亲,也为弟弟。
我和先生商量,母亲现在的情况,先生决定把母亲带回我们家亲自照顾。
那天晚上,我替母亲整理家里东西,无意在弟弟以往住过的房间里,找到了一本日记。
那是弟弟初中时记的。
日记本上,写满了弟弟所有以前的过往。有人欺负他,嘲笑他,辱骂他……
半本日记,有无数弟弟记下怨恨母亲的话。也有他痛苦挣扎活在人世的艰难。
直到弟弟辍学的时间面前,弟弟的日记本也成了空白一片。
我却无意发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密密麻麻的还写着字,里面还夹着一张银行卡。
日期落款是前不久的。
我忽然想起,母亲之前和我说,弟弟前不久回来过。像变了个人似的。懂事了,也体谅人了……
那次,母亲曾多么开心和欢喜啊。她只以为她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了。却不想,会在不久后,等来儿子犯下大错离开人间的消息。
也许,弟弟他是有预感的。预感到他犯下的罪,要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所以,他才会突然回家,变了个人似的,和母亲生活了几天。
我不知道,他是在了自己的愿,还是因为亏欠,最后一次回来了母亲的愿。
我只知道,他最后一次在日记本上留下了刚劲的字迹,一笔一画写着:时隔多年,往事已随风消散,模糊不可见。妈,儿恨你多年。就错了多年……儿已踏上不归路。以前一直恨您害了我一辈子。这两年儿才渐渐明白,儿残的从来不止是一条腿。
还有儿从未站起来的心。
儿悔晚已。
这张银行卡上,钱不多,但都是儿唯一留下的干净钱。
儿一步错,一生错……害人害己,错上加错……
今生不得回头,不能孝顺母亲膝下,唯愿母亲,身体康健。
那是弟弟,落在泛黄的纸张上最后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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