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黄金周旅游到最后,是太行山的那一边,邢台云梦山。快到中午了,胃口咕噜噜饥饿报警。赵总说,坚持一下,到许村吃饭。
跨省回家乡吃午饭。赵总立即打电话给许村预约。胡说是去过许村的,去那里吃饭就是一阵兴奋。因近几年到和顺县,一般是夏日热的最难熬的几天,逃到和顺凉爽。和顺在山西靠东的太行山屋脊上,避暑过夏太舒服不过了。连续几年,每次来到大山里,朋友把最正经的宴请,总要放到离县城十多公里的许村。
为这顿许村的饭,跑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许村在松烟镇不远的国道旁,远看近看也没什么稀奇的。和许多窝在大山里的普通乡村无二样。只是一进村口修了蛮气派的古典式牌楼。这次最冲击我眼球的,是牌楼右侧横着一堵绛色墙:“许村国际艺术公社”。赵总说,老早就有了,只是以前吃饱了不在意。
进村口不远十字路右拐,“彦文农家乐”的女主人等候在门口迎接。一进门的餐桌上,主家还没拾掇干净,杯盘残迹可见,已送走了一拨吃客。也没敢细问,女主人大概是彦文家的女掌门吧。她忙的陀螺一般旋转里外,连微笑也匆匆。家里还有两桌客人伺候呢。她欠意的抹擦完我们的桌子,笑嘻嘻的先端上来玉米棒子,呵,饿了吧,赶快垫巴些儿。这简单的问候,心里热乎乎的,回家的感觉。
简单的农家,饭桌就在土炕的旁边,紧挨着几样傢俱,都是30年以前的老货,怀旧感不自禁的油然而来。桌上还有几件雕刻蹩脚的根雕,形状奇特的崖柏。山里拣来的,商业意识有了,捎带的也能变现。
中午的饭吃完,我们几位都喊叫肚子装的过量。人的心情好,胃口就好。饭菜都是农家的精品,山野菜,新鲜的红薯南瓜玉米,苦荞面油条等,还没有上那道和顺大山里的金牌菜,酸汤土鸡蛋。大家心满意足,一句话,舒服。细盘算,舒服的哪里了,都是老大不小的几个男女,见过世面的,常下馆子的。豪华的包房,山珍海味,靓丽的女服务员,呵,好像今天才是真舒服。农家也不雇用他人,老爷子掌勺,女主人跑堂。平常故舍,收拾的又干净又利落,也没有城里酒店通行的待客四六句,一举二动,说着笑着,笨拙实衬。大雪无痕啊,许村人可不是这一家,去过多个农家都如此。
持续的服务文化,已经让许村农民蜕变成待客的老江湖。大山里的人,待人接物不是一招一式的比划。冰冻三尺,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吃饭后散步,顺便在村里蹓弯。紧挨着我们就餐的后面,挂着“彦珍农家乐”,名字看,应当是兄妹或本家一姓了。像这样的农家小院,据说有百十户以上。
不自觉绕到村北。过了石牌坊,眼睛一亮,哇,东西一条整洁干净的老街映入眼帘。有二百多米的弯曲老街,青红石板铺的街面,两头都一水儿明清年代的老房子。沿街的房子有多所挂着“××传媒”和“xx文化”的字样。虽然街道缺少人气,空旷静寂,营业门店似乎点缀,但闻到的却是浓郁的古文化气息。
再往西走,沿路一条条窄巷子,多是几户人家的院门,自然弯曲,老砖古土,石板路径。悄无声息的午后,我想如果此刻飘点儿毛毛细的秋雨,咱立即也能写出一首愁思百转的新“雨巷”。
情趣益发浓重。以往午饭后总是慵懒困倦,恨不得随时倒在地上眯一觉解乏。许村的新鲜感觉,才让我回味入村的那条招牌“许村国际艺术公社”。原来如此。
村西北有一座老井,牌坊,栏杆,老槐村,样样老物件,像件件沧桑尘披的旧衣,浆洗的干干净净。非但没有古旧落拓的气息,散发的是沉淀在里的千百年故事。
密集的老物如此多的保护在许村,还在太竹山偏僻的一隅,让人震撼。
紧换着是一座百年以上老戏台,偏旁的老瓦房,木格子窗户,脚下的硬石厚土,一片空旷的场子,独我佇立。此刻,是一种实在的穿越感。我若置身在古老的过去,空灵而透明,恍若隔世。这实物文化的磁场实在的强大。
那时我是毛糙的扫视了一下,没有时间去观赏和品味。只有一个念头。许村,很快为你再来。
再往南走一段,我只好折返了。怕大家在车里等的我烦。这个乡村的美,过去总是被一顿舒服的美餐掩盖。也知道许村很情调,偎着山的怀抱之中,村东不远是清漳河的水,西靠几重秀丽有形的山峰,人叫阳曲山,属于太行大山的小弟弟了。许村印在脑际的美,却从没在村里转过一次,就这么简单错过了,藏在深处的艺术。
许村古老的遗存大多在北边,几百年前直至民国年间的老房旧街。村街中端的门户,老早就有印象的。这里的许多房子能让人想到建国不久的影像。房屋装饰女儿墙上方,中间秀着五角形,能想到在这堵老墙上,那涂写的标语在6、70年间,不知换了多少茬。这就是活生生的历史,这就是呼之欲出的文化。连带回忆起前几年的一次,我们在许村的一家小四合院吃饭,正赶上下雨了。大家有担心,低矮的老房子顶头,房檐伸手可触。房顶没有扣瓦,是一片片薄的石板,旁有稀落野草,这样竟然滴雨不漏。屋里是现代的空调乘凉,房上是百年的原始古石,有味道了。
许村以前曾是太行边区,晋冀两地商品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客商不断,明清时的货栈客栈都有遗址,建国又是乡政府所在地。这个村子有四百多户人家,1700多口人,在山里可属于大村社。乡政府过去的硬件标配是公社机关,邮电所,粮站,供销社,饭馆等。幸好这些老房子基本都没拆毀,许村保留了它们,让这些房子给后代诉说历史。相比多数老村,胡说不得不惊叹许村的文化。这朵开在太行山深处的奇葩。
对许村的描写,我还等不及再去后落笔。充其量晃悠了半个村,也足够的喜欢。这和人的恋爱有一比,爱不爱一个人,10秒钟以内定夺了。相信瞬间的印象,不是一个人身材和脸相的直击,是对事物全息文化的捕捉。
许村全身透出的文化气息很厚重,还得用时间去琢磨。这样的现状,已足够让设计人感到无比欣慰了。
这里还必须提到一个人,他叫渠岩。
大家知道,历史是大众百姓创造的,可是史诗只有英雄描写的出。如果沉睡的许村没有被人唤醒,没有被塑造成鲜活的文化,那许村就是千千万万普通的山村,永远不会释放出文化的能量。
资料补课才得知渠岩,还不是山西人。他是在山西大学艺术系上过几年学,酷爱绘画,后来到欧洲深造多年后,返回来一头扎到了太行山许村。许村吸引了他,是情怀,也是他对艺术精妙深邃的理解。
2010年,渠岩到许村谋划。看来他还不是一个学院派书呆子,他没有沉迷在技法的术变中。他在大道中解读了这个老村庄的价值所在,又从艺术的视觉做了精妙的规划。他的擘划得到和顺县和许村有识之士的同频共振。
2011年,渠岩以及他在北京的团队如愿以偿。他们策划的“许村乡村艺术节”开锣了。到2017年,这里已经举办了4届文化节,自然红火热闹了。还同时举办了高级别的"乡村振兴高峰论坛“。每次艺术节的半个月时间里,有许多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的男女,穿行在许村的古朴街巷,绘画写生,如饥似渴的吸收着艺术营养。10多个国家的艺术家惊叹这个大山里的村庄,还有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的30多位大绅士淑女也来了。许村人也傻了,不知道渠岩是拿什么宝贝,惊羡的世界的这些人物兴奋。
许村的平淡在不言中。估计来的男女乡亲也会觉得没啥惊奇。可它对老旧村街村房的格局保护,成了乡村历史文化活的标本。
许多地方还在大拆大建,用钢筋水泥游戏“罗马庄园”“欧罗巴新村”,把祖宗留的钵子扔了,把沉淀的文化拆了,把老房子垃圾掉,把洋碗捧起来,还有说辞呢,乡村振兴,呵呵。
来许村看看吧,这才是真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