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渐入深秋，天气渐渐转凉，一阵秋风吹过，吹落了枝头最后一片黄叶，穿着各色羽绒服的人们各个形色匆匆，佝偻着身子，生怕有一丝寒风侵入领口。今天周末，却也刚好赶上了多日不见的阴沉，浓雾和乌云笼罩了整个大地。整条马路上没有几个人，谁不希望在这样的天气里多睡上一会，和家人们围拢在火炉旁看看电视，谈谈过往。
但总有人没有这种闲心思，他正蹬着一辆伴随了他十几年的脚蹬三轮，眉头紧皱的迎风朝前挪着步。脸上的皱纹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微眯着双眼，却异常决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特意刮了胡子，洗了头发，虽然现在已经被风吹得异常凌乱，却依然能看出来他特意用唾沫理顺过。上身穿着流行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的确良外套，把鼓鼓囊囊的棉衣全都笼在了里面，却在寒风中依然显得单薄，一条亚麻裤子根本紧贴不到腿上，上面星星点点的窟窿，一看就是吸烟时的杰作，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黄球鞋，脚踝上没有袜子，不知是塞在了鞋里还是压根就没有穿。
他的车上装着一台旧式的“金星牌”彩色电视机，还有一个破着洞的大布袋，口袋里装着各色的饮料瓶，通过破洞就能看出来。
垃圾站旁边有一个用塑料搭起来的棚子，棚子里放着一个炉子，一个穿着黄大衣的老头正在抽着烟，看着马路上来往的人群。看到车子过来，他从屋子里走出来“呦呵，老李，咋今天过来了，快到屋里暖和暖和！”
老李跟着进了屋，用力的跺了跺脚，伸手搓了搓两条腿，把手伸到炉火旁，开始喘起了粗气。
“今天是怎么了，打扮的跟花似的，看上哪家寡妇了？需不需要我去给说和说和”
“哪跟哪啊，这不是要走了嘛，把家里这两天捡的瓶子给你送来。数数吧，老王！”
“这有啥好数的，你就说个数吧！”
“也成，我在家里数过了，一共136个”
“成，我给你找钱”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个塑料袋，数出了13块6。
老李接过钱，装到外套的内口袋，塞了半天，然后从外面拍了拍口袋的位置，接着在外口袋掏出一包自己卷制的旱烟，递给老王一支，然后给他点着，自己也点了一支，深吸了一口，顺带着一口粗气，把浓烟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老李指着棚子外面车子上的彩电“看我那个老伙计能值多少钱，留给你了！”
老王诧异的看着老李，以为老李刚才说的走是玩笑话，他可不止一次的说过这话。车上的彩电，他是看到了的，但他以为是电视坏了，顺便拉出来修一修，他可是不能一天没戏听的人。
“咋？真要走啊？到哪去？”
老李难得漏出了笑容“这不孩子跟我联系说他稳定在北京了，让我过去和他们一起住哩！”
“好事啊！咋早没听你说过。”
听完这话，老李坐在那愣了半天神，然后长出一口气说“不是一直没定下来嘛”
“怎么样？能给多少钱？”
“说实在的，老李，你这个破玩意，现在真是没啥用了？现在人家的电视都改成啥数字电视、等离子电视啥的了，咱们这种破东西，真的没人回收了！”
“得，还是我拉回家，让他寿终正寝吧！”
老王看了看老李，又看了看电视，“算了，三十块钱，让这老伙计再陪我几年！”
把电视搬到塑料棚里，给老王接上电，一打开，电视上正在唱着京剧《三家店》，老李抚了一下电视，然后走到炉火旁，伸手烤火又收了回来，弯腰想捡起装饮料瓶的布袋，又若有所思的直起腰来。失了神似的背对着老王说“你忙着，我走了”便走出棚子，骑上车，再次让头发凌乱在风中。
老王没说话，捡起地上的布袋叠好了，放在一边，看看正在播的《三家店》，看看老李离去的背影。
二
留在塑料棚的电视是老李的半条命，也贯穿了他的上半生。
1998年，老李36岁，结婚十年，老李终于给自己搭起了一处藏身之所，虽然依旧过着清贫的日子，但是看着绿油油的苹果园和满地的瓜果，总觉得生活有了奔头。老李媳妇是邻村的姑娘，叫孙慧，都是干农活长大的农村孩子，嫁到老李家时没嫌过没钱没房，只是跟老李说“我们好好干，朝着好日子一起奔。”老李稀罕这个媳妇，不只是因为长的漂亮，还因为她更懂得人情世故、家庭事务，自从她嫁过来，老李没在家庭琐事上操过心，父老乡亲见了面，也没一个说不好的。孙慧嫁过来的第二年给老李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老李给起名叫李俊，希望他以后能长得漂漂亮亮的，有个好前程。
98年，李俊长到了九岁，读到了三年级，性格顽皮，聪明可爱。有那么一段时间，李俊时不时的在父母面前扮成孙悟空，说着“老孙去也”之类的话，每当这时总还不忘说着哪个同学家又买了电视机，西游记又播到了第几集。
有一天，苹果卖了个好价钱，晚饭上，老李多喝了一杯酒，看着埋头吃饭的儿子说“爸给你买个彩电，让你每天都陪着孙猴子取经，凭啥一个捡破烂的老王都能买个电视，我就不行！”
第二天，老李骑上那辆“飞鸽牌”大杠自行车从老家骑到了江苏，经过两天的时间，带回了这台“金星”，打开电视的时候，电视上播着《猫和老鼠》，李俊坐在地板上啃着西瓜，看着电视哈哈的笑，老李媳妇坐在缝纫机前纳着鞋底，时不时的回头看看儿子，会心的笑笑，然后再瞅一眼老李，媳妇孩子心满意足的样子让老李成就感爆棚。老李抽着旱烟，大腿彪在二腿上，微眯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窗外，感觉这就是他想要的人生。
晚饭上，孙慧多炒了一个菜，也终于见到了荤腥，老李捧着他的酒杯，“今天我要多喝一杯的呦”，然后期待的看着媳妇，活像一个孩子，儿子也跟着说“娘，你就让爹喝吧，今天高兴”李慧面带笑容的说“喝多了，看你有好日子过”然后转身去锅里添菜，老李高兴地扬起了脖子，把第一杯酒灌进了肚子。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痛快的喝完一杯酒，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
电视买回来，老李才发现电视的好，儿子上学的时候，电视就是他的，他每天都期待着星期二，因为星期二有戏听，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之前需要骑上四五十公里才能看到的《苏三起解》《包公案》现在竟然在家里都能听到，每当星期二，老李就要给自己放天假，每当这天，家里也会传来电视跟老李的混响。
三
日子总不是平顺的，总会碰着些起伏、沟壑亦或山峰。沟沟坎坎的，迈过去也就好了，但是老李家偏偏碰到了迈不过去的万丈悬崖。后面是岁月的追兵，前方是粉身碎骨的悬崖。什么是绝望，这就是绝望啊！
时间飞快，特别是称心如意的日子，转眼六年，岁月就驱赶着老李一家告别所谓的幸福。
李俊中考前，孙慧就感觉到了不舒服，虽在村里的医院打针吃药，但却怎么也不见好转，老李劝她到城里大医院检查，她总是说儿子需要人照顾，不能耽误他考试，不能让他分心。就这样一天磨过一天，终于到了李俊考试的日子，老李要去给儿子陪考，李俊却怎么也不同意，总想让李慧，陪着，老李伸手要打，李慧拦下来说“我去陪”！
两天的考试，李慧老李一直陪在孩子身边，李慧却在最后一场的时候晕倒在地。没等儿子出考场，老李急忙把孙慧送进医院，医生对着缓过来的孙慧和老李说“去大医院瞧瞧吧！”
老李媳妇第一次进城，竟是因为自己这种不知来由的病，她坐在自行车后车座上，看着沿途各种风景，如自己耕种的农田一样，麦苗蓄着穗子，在风中摇着脑袋，她这才知道庄稼从远处看是这么的美，天空的云也好看，随着风一点点飘散，小鸟在空中盘旋，你追我赶，她知道这就是生活，但她却无法生活成这个样子。
老李媳妇第一次进城也是最后一次，没见到城市里的大场面，却看到了医院里塞满的人，和花钱如流水的样子！老李没有钱朝流水里扔，甚至没有钱打个水漂，医生看了眼检查结果，给老李使了个眼色，然后说“没啥事，我给你开点药，回家以后注意休息，多吃些好的养一养几好了！”老李拿出了自己所有的家底，甚至私藏的喝酒的钱，换回了一大包的药。回到家里，孙慧痛哭了一场，不是知道了自己的病，而是知道花光了钱，老李没哭，坚毅的看着媳妇，任由她打着自己。
后来的老李变了一个人，不再争取多喝一杯，不再每周二听戏，不再大腿彪在二腿上等着吃饭，开始争着干家务，承担所有的农活，虽然媳妇有时还是会鄙视他干的不好，但他总是不反驳却也总是不停手。他开始变着花样的做吃的。
以前是坐在那里嫌弃着下酒菜不和胃口，现在变成了一直问好不好吃“咋不吃，是不是不和胃口？”李俊看着不太对劲，“爸，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老李右手挠挠后脑勺，傻傻的笑。孙慧看到他的笑，心里知道了自己的病，其实她早就知道了，看着在医院里老李腥红的眼，看到了老李由于紧张而颤抖的手，看到了老李在她面前刻意的笑，再加上回家后的种种她这一辈子也没享受过的待遇。
有一天晚上，老李和媳妇躺在床上，窗外呼啸着风，时不时透过窗吹进屋里，老李用纸条塞上窗户缝，回到床上给媳妇塞了塞辈子，又倒了一杯热水，媳妇捧着热水喝了一口，也不知是热水太烫，还是屋里吹进了沙，孙慧眼里含满了泪花“老李啊，我这辈子值了，值了！嫁给你不冤！”然后又低头去喝水。“老夫老妻的，你说啥呢！”老李媳妇没让老李继续说“等哪天我走了，你就给孩子再找个人照顾他，家里外头的事太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哪一天再把你累垮了，好不容易甩开了你，我可不想那么快再见到你”说完后流着泪在那笑，笑的像是刚进门时的小媳妇，既留恋着父母，又憧憬着未来，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没有什么值得憧憬的，她没有未来，过去也变得没了意义！
孙慧走在了冬天里，一场大雪飘落，整个世界都降到冰点，雪照着大地一片惨白，与送葬的队伍融合在一起，感觉一切都是白的，分不清天地，也分不清往生和来世，唢呐声在空旷的原野上回响，呜咽声在马路上盘旋，人来一场喧闹，人走也是一场喧闹，喧闹不会停止，你来不来、你在不在都是一样，对于个人意义非凡，对于世界也就不过如此吧！
李俊看着照片上妈妈的脸，没有哭，跟着送葬的队伍闹腾了几天，回到家后疲倦的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已到傍晚，寒风在吹，吹的整个屋子没有一丝的暖意，父亲在喝着酒，就着几块咸菜，他到屋里叫了一声爸爸，但是老李没有理他，继续喝着酒，他去找吃的，却什么也没有找到“爸，有没有吃的？”老李看了他一眼，想吃自己做，想吃什么做什么！
李俊不再说话，拿出一碗米放到锅里蒸，蒸了半个小时，水没了，米还是生的，那天晚上，李俊硬生生的吃了那半生不熟的米饭，然后倒在床上，哭了整整一夜，昏天黑地的忘我的哭了一夜，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家。
老李倒在客厅的地板上睡了一宿，中间被冻醒了无数次，却怎么也动不了。他做了很多的梦，梦见的都是呼喊着寒冷的媳妇！
第二天，李俊没敢叫醒老李，没敢要钱，偷偷的跑回了学校，跟着老师同学借些钱，度过了一个周。
周末回家，李俊打不开内锁的门，翻墙进去，看到老李躺在地板上，手里捧着半瓶酒，桌上放了几包花生米，嘴里乌拉的说这些什么。李俊叫了几声爸，但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应。经过一周，李俊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开始收拾起房间，把摔碎的碗碟收拾了，把老李吐出的东西打扫了，把杂乱的屋子重归整洁，尽量的恢复到以前的样子。然后出去买了馒头和青菜，描葫芦画瓢的做了个丝瓜鸡蛋炖粉条。一切就绪把餐具摆在桌子上，刚要叫老李吃饭，老李却一手掀翻了桌子“吃你大爷！”
李俊看到老李的样子，说不出自己的内心，他没有跟老李争吵，也没再搭理老李，没收拾残局，也没再重新做饭，他翻遍整个屋子，却翻不到一分钱。“爸，给我800块钱，我要交学费了”老李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却站起身来拿起一张椅子朝着李俊扔了过去，李俊闪躲开，确有飞过来一个瓶子。瓶子在李俊面前摔碎在了地面上，跟着瓶子一同破碎的还有李俊的求学梦和两人的父子情。
四
李俊看了一眼老李，甩门出去，李俊离开家，前两年打工，两年后应征入伍，成了一名军人，提干后一干就是十年，十年后转业到北京，成了一名公务员。
李俊走后，家里就真的只剩下老李一个人，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年，才慢慢的开始缓和，但似乎变了一个人，变得少言寡语，不喜欢与人接触，家倒是开始收拾，也时不时的出去买菜，但是地没有种过，也没了往日的劲头。没有收入也就缺了花销，他开始到市场周边或者人多的地方捡饮料瓶，一天捡上十块二十的也就够他的生活费。
有时候，乡亲们看他一个人生活的可怜，也会给他一些青菜之类，时不时的也会找他唠上一会，每当有人问他，李俊去哪了，他总是说出远门了，他从来没说过他也不知道！
回头想想，老李自己也不知道当时是着了什么魔，迷失了自己，似乎那段时间，他也到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失了魂似的在人间游荡，不知道自己吃了啥，说了啥，更不知道自己做了啥！
其实他记得打李俊的时候，当李俊甩门而出的时候其实他已经醒了，只是害怕面对现实的世界，他继续沉沦在忘我的世界里，直到在梦里再次见到媳妇，媳妇含着笑说，我懂你，但是你要勇敢的面对未来啊！他这才开始回归到世间，面对这一无所有的未来！
他想李俊，想回到以前，想当着他的面给他说声爸爸错了。但是他不知道李俊在哪呀，他只能这么默默的等，默默的内疚，默默的等着告别，对着不知何处的远方！
直到他收到来自北京的信。信是用一个小箱子装着的，里面装着一个手机，一个信封，信上写着，“爸，我在北京，过来跟我一起生活吧，收到信后务必给我回个电话，无论你愿不愿意来！”
老李哭了，如释重负般，幸福的哭了！
那天，他打扫了整个院子和房间，洗了所有的脏衣服，刮了胡子，换上了最整洁的衣服，把剩下的所有的饮料瓶装上了车，顺便还和那个伴随了他近二十年的“金星牌”彩电装上了车，拉到了垃圾站，他在想，该说再见了！那天的风挺大，吹皱了老李的眉头，他卖了43.6元，他用这个钱买了半斤肉，买了豆腐，打了三两散酒，这是他这几年来最奢侈的一次。
酒足饭饱，他拿出手机，小心翼翼的拨着每一个数字，电话铃在响，听筒里传来滴滴的响声，随着电话铃声响起的还有老李的心跳，隔着屏幕都能听到他胸膛的震动。
接电话的是个女的：“喂，你好！”
“你……你……你好，是……李俊家吗？”
“对，请问您是？”
“我……我是老李”
“李俊，好像是你爸……”
李俊从厨房走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堆满笑的脸突然严肃起来，能看出他的手有一些发抖。
“b……爸”
“哎哎哎”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这边厨房里的水壶开始乱叫，突然吓到了两个月大的孩子，孩子也开始哭，李俊媳妇去抱孩子，厨房里的水壶叫的更凶。
“爸，这样，我给你买明天的票，你坐火车到北京，我去接你，咱们见了面再说！”
“哎哎哎！好好好！”
老李哭着挂断了电话，老李有太多话要说了，特别是那句对不起！
李俊拎下水壶，愣在厨房里，李俊媳妇抱出哄好了的孩子。
“愣在那干嘛？”
李俊这才缓过神来，把水倒进暖瓶里！
李俊摘下围裙，接过孩子，亲了下老婆。
五
李俊第一次跟媳妇讲家里的事是在结婚前，在那之前他所说的都是自己的父母早亡，自己是一个孤儿，结婚前，他才说自己有一个父亲，但是已经断绝关系，永不再联系！
媳妇无数次的劝他，但是怎么也劝不好。打不开他心里的结。
直到李俊媳妇十月怀胎，被推进产房，李俊陪着她在产房里生产，李俊媳妇疼的在床上翻滚，李俊握着她的手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终于孩子呱呱坠地，但是伴随着孩子哭声的是媳妇大出血的消息，命悬一线，李俊没有抱孩子也没有看一眼，他用尽全力的握着媳妇的手，哭喊着你要挺住！终于风雨过去，媳妇转危为安，媳妇醒过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嘴唇很干，对着李俊笑了笑，摸了摸李俊的头说，吓坏你了吧！
李俊再也把持不住，趴在媳妇的床边大哭了起来，哭的昏天黑地，吓坏了医生护士，吓哭了孩子，也震惊了同屋里的病友，李俊媳妇抚着李俊的头在那笑着，说着好了好了。
一个周过去了，终于可以出院，这时候李俊才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了看这个小姑娘，她睁着大眼睛，无辜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看到李俊时，又似有似无的笑了笑！
回到家，李俊给媳妇说“我想联系一下爸爸，如果可以，把他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怎么想通了！”
“我看到你在病床上翻滚，听到你大出血病危，我似乎一下子失去了自己，周围的世界一片惨白，脑子里没有了任何的东西，我如同处在一个荒原，无助到无法呼吸，而我们在那时还是有希望的啊！可爸爸呢！”
说着媳妇抱过李俊，幸福的像是阳光吹散了阴云！
六
老李一夜没舍得睡，他听到了儿媳妇的声音，听到了孙子或者孙女的声音，他听到了自己未来的幸福，他不再只是一个人，十多年过去了，他才知道亲人对于自己的意义，他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钱数了又数，盘算着给孩子给媳妇买点什么！他把身份证装进一个老式的包里，把手机塞进第二层裤子兜里，凌晨五点，他从家里出发，出发前他又打扫了一遍房间，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上了锁，一步三回头的说着道别。
天微亮，小鸟在唧唧喳喳的叫醒太阳，时不时的会传来几声鸡鸣，随着是几声狗吠，老李把大门锁上，然后下定决心似的不再回头，朝着车站走去。
6点24分，老李在一个路口停下，对面就是车站，只要穿过这个红绿灯，他就可以取票，然后直达北京，老李看着红绿灯，随着上面显示的秒数倒数。
5、4、3、2、1……
红灯变成了绿灯，老李随着人群走过马路，就当马上迈过去的时候，一辆大巴驶过……
7点36分，是那辆火车出发的世间，8点40，李俊给老李打电话，打了几次没有人接，正当李俊着急的骂着自己应该过去接他的时候，电话打了过来，李俊这才如释重负的接起电话
“爸，还顺利吗？”
“你好，请问你是老李的家属吗？火车站前发生了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