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春染绿嫩芽,青葱裹着雾水在枝头瑟瑟发抖时,当你还在楷体隶书深处披风带雪时,我就该坦然地接受清风的馈赠,拾起一片仍沾着料峭的叶子。犹叹慨,蓝色的森林和翩飞的红隼存在于普里什文的笔下,幸亏仍有青春年少的行道树存在于岭南。
为了葆有仪式感,我得选一个烟雾大团大团涌来的早晨,令沉寂陪伴着书籍,巧妙地避开所有人好奇的窥探,悄悄地把寂静的春讯印在明信片上。你看,鲜绿明亮,像不像你的蓬勃朝气?
末了,我还忐忑,你那里的冰雪消融了吗?道路会受阻吗?啊,明信片好脆弱,我得好生叮嘱它,无论风一更雪一程怎般艰难,它也要跨过山长水阔抵达你的枕边。你得知道,岭南的春清新又明媚,那些花枝和新叶、灰蓝和嫩黄以及啾啾的私语,一定要让你知道。
你值得拥有这个暖春。
当一袭碎花在白花花的日光下张扬时,我还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岭南夏季的步伐来得太快,我还没做好迎接它的准备。
午后两点的大暴雨常滞留在远海,响雷驻足在端庄墨字,她们的愁眉总配苦脸,青色的伞根本抵挡不住恶毒的紫外线。空气在炎日的炙烤下扭曲得变形,热浪腾腾又汹汹,整得繁密的叶片蔫蔫地耷拉着头,小片的浓阴也不禁颤颤巍巍,可怜又楚楚。
我该在落日溶在地平线时,就逃窜进一片安静的椰林。椰树它们总在炎热里保持挺直,一言不发地以一种守护的姿态保卫着教学楼,不像隐藏在暗处的夏蝉,腹中不适总通过鸣叫宣泄而出,闹得厉害。世界太喧哗,总显得沉默的人有点傻,像你。不念念叨叨了,我该折下一片沾染着温度的绿叶,拂去羁留在叶面的尘埃,然后题名。
啊,这一次我该给你一个怎样的夏季呢?蓝湛湛的苍穹,澄澈得炫目;高悬着的白日,烫得沉睡的汗水叫嚷着奔流而出,还有那一片片蓊蓊郁郁的繁枝茂叶。
你能忍受这个炎夏吗?
当轻薄的冷意猛地侵袭裸露的肌肤时,几片黄叶就翩跹如蝶,不由自主地在凉风里上演一场戏剧了,任由一片黛绿在交头接耳。我好想告诉你,我看见早霜伴着绿草上的晶珠幽幽醒来,看见夏日嚣张跋扈的炎热在步步后退,看见清秋仍是青绿的裙裾。
嶙峋的玄黑枝丫常映在明蓝干净的青冥,长青俊拔的树皆有一身不折傲骨,秋风总带着腥咸味在哈哈笑。岭南的秋季也稍带余热,可它还是很美好。我得告诉你,我得蹑手蹑脚地去偷取一片肥叶,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收入信封,让这个独一无二的信物告诉你我的心意。
你会喜欢这个绿秋吗?
当冷冽寒风毫不留情地对稀疏的树木下手时,我就裹起了外套,不然一丝丝冷气都会刺激你的忍耐度。岭南的冬天大概只有凛冽入骨的狂风、缠绵不已的小雨以及灰白沉闷的天空,它从来没能拥有过一片冰凉的雪。我觉得有些遗憾,可还是得去寻找一片叶,让它跟你说说南方湿冷的冬天以及在风里瑟瑟发抖的我。
你会想拥有这个湿冬吗?
咦,岭南的春夏与秋冬,我都一一寄给你了,你能给我回一封来自北方的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