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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朗一直暗恋K。
多年以来,他就像一场大雾,弥漫在她的生活里。她为他做梦,为他写信,为他抵抗生活的每一寸磨蚀。
她先遇见他的文章,再遇见他的人,无论哪一种,都让她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人。
于是就豁出去了。
那点心思在心里驰骋了十万八千里,翻了十万八千里筋斗,变化了十万八千个模样,但人,还是像一颗孤独的星球,按自己的轨道有条不紊地运行下去。
他是有自己的妻子的,并且在第一次回信里,提到了这个。她没有哭,也没有生气,只是把当天的食物,吃得出奇的干净。
以后,信就成了一个未完待续的空白,摊开的纸上,只有一个“亲爱的K” ……
生活呢,开始变得很蹊跷。
她吃饭的时候,“亲爱的K……”在那里;她看电视的时候,“亲爱的K……”在那里;她在屋子里漫不经心地走来走去时,“亲爱的K……”还在那里。
“亲爱的K……”悬在她的生活上面,仿佛她整个的生活,不知不觉变成写给K的一封信。
你看,这就是暗恋。
无波无澜,又波澜万丈。
它是那么克制与自持,热烈又悲伤,就像一场寂静的烧灼,并且还是老棉絮着了火一样无可救药的烧灼。
伍尔芙的《 到灯塔去 》里,在第二部分,写到了一个房子的衰老,像一个女人那样的衰老。它的颜色,它的气味、它里面曾经喧哗的声音,被时间一点一点蛀空、咀嚼、消化,直到一切繁华衰败到苍凉为止。
洗劫、填满、再洗劫、再填满。
就像出门,被雷电忽然击中,余生中,你都会带着这种晕眩,持续地生活下去。
暗恋辛苦吗?
当然辛苦。
它就像一场甜蜜的苦役,你必须独自前往,道路漫长,没有终点。你以为途中会有奇迹,会有转机,但没有,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以前看过一个故事,或者说,只是一个细节,但一直令我凉到今天。
后来,他来了。
就这样没有了。
或许这就是这种情愫的具象,你跟在后面,满心幽喜,一步步走了下去,不问前路,也不论他途,只是笃定地走了下去。而身外,山河寂静,人马无声。
小玉喜欢马力,是那种喜欢了多年的喜欢,无声,无语,无指望。他就像一个光斑,在她的生活里游移,她看得到,却抓不住。
他本是炙手可热的明星,能唱塞壬般的歌曲,能召唤万千粉丝,为之神魂颠倒,为之目眩神迷,但是,他没有办法阻止一切变坏的速度。
他趴在她的桌子上,颓然入睡。
夜晚的灯光,斜斜地投过来,她站在他身后,在影子里靠近他,拥抱他,吻他。
后来,又为他求尽人,花光钱,调兵遣将,送给他一个演唱会,想让他重新站起来。
当陈奕迅在台上重新歌唱,当废柴重新发光,我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
但是,他重新签约以后,又遭遇前任和前任的现任的羞辱,她为之勃然大怒,与那女人相约,比拼酒吧高尔夫。
何为酒吧高尔夫?
即,连喝九个酒吧,每个酒吧都有不同的高能考核,比如,有些酒吧是50杯伏特加,有些是10大杯红酒……
她喝得只剩半条命。
陈末说:为什么要和她拼酒?
小玉说:我不是和她拼酒,我是和她拼命。
她最终赢了。
但是,她最终也输了。
当前任在雨地里蜷缩,马力马上冲了出去,抱紧她,和她一起离开。
小玉愣在那里。
暗恋到底是暗地花开,锦衣夜行,一旦遇着硬梆梆明晃晃的事实,砰地一声,就要撞得心碎了无痕。
这几乎是大多数暗恋者共同的结局:
你的诚惶诚恐,他的没心没肺。
不,她不需要。
后来,马力召开盛大演唱会,小玉没有到现场,马力给她打电话,问她在哪儿,小玉说:你台下的每个观众,都是我。
当舞台追光亮起,当他的身影成为焦点,这对于她,就是全部的安慰。
值吗?
我不知道。
但我想到《小王子》里的那只狐狸,当爱默默地发生,当驯养已经完成——
小王子问它,那你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吧?
狐狸看着小王子的金黄色头发,和麦浪里的风声,说:“不,我还有麦田的颜色。”
去年的某个时候,也在暗恋一个人。
辛苦不已的时候,看到方励的访谈。
他说,这一生有过两次暗恋,一次5年,一次26年。后一段,女主角并不知晓。
他沉默地爱了她26年。最后决定结束它,是因为有一次他做梦醒来,不再有眼泪。他觉得到了放下的时候。
看到这里,对方励充满了怜惜。
他让我知道,有些爱,并不需要回报与互动。
无条件,单方向,是自身的感受,是你一个人的雪,一个人的火焰,一个人寂静的战争。
就像《巴黎圣母院》里的卡西莫多一样,为爱斯米拉达倾尽所能,也倾尽一生。
也像《嫌疑犯X的献身》里,石神为了婧子,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局,无人能寻到蛛丝马迹,无人能进入真相。但他却为之付出了生命。
如此种种,没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
而爱,就是这样。
博尔赫斯有一句诗: 日落总是令人不安,无论它浮华富丽还是一贫如洗。
那么爱呢?也是一样的。
无论它深情相对,还是独自起舞。不安几乎是永恒的,正如孤独是命运的常客一样。
忽然想到《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一个女人沉默着生,沉默着死,都是因为一个人。她什么也不说,直到离开人世前夕。
之于旁观者而言,这又是何必?!男人那么多,随便恋上一个,都差不多,你又何必为他穷尽余生,去扑火与捕风。
但就是有一种人,他们愿意,他们“豁出去了”,他们要为之拼命,他们衣带渐宽,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他们没有办法,他们不得不如此——他们需要这点幻觉,也需要这点信念,否则就会陷入虚无。
忽然觉得,暗恋就像一种信仰。
同样的信,同样的皈依感,同样的不控制、不交易、不预设,同样的神圣幻相,同样的谦卑虔诚,同样的恩慈、盼望、永不止息,同样令我们懂得轻浮、苟合与敷衍的羞耻,同样拥有洁癖和天长地久的愿望。
你爱不爱我,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藉由你,我走到河流的第三条岸,成为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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