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燕最近都快疯掉了。
妈妈生病了，非常严重的眼疾，眼睛总是落泪疼痛，三年前经医生确认，是压迫性视神经病变，必须尽早做手术，不然就会有失明的危险。但是妈妈一直拖着不去做，直到上个星期，视力严重模糊了，才赶到医院，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妈妈这才住进了医院，做了手术。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边妈妈的病还需要细致的照料，那边爸爸竟然突然中风了，又被送进了医院，全家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张燕，出钱出力，焦虑得白头发又多了几根。
她主要是为了住院费焦虑。妈妈的眼疾手术花了两万，爸爸住院三五万也是少不了的，虽然有医保，能报销一点，但自己还是要贴进去很大一部分，这顶她目前一年的工资了。
为什么父母的住院费都要她一个人掏呢？那是因为父母和弟弟的积蓄都交给她打理了。
好几年前股市飘红的时候，她用自己的零钱炒股赚了十几万，这让父母和弟弟很是心动，认为她有炒股的天赋，也把自己的大部分积蓄一共差不多五十多万给了她，把这一辈子的期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渴望她能创造一点奇迹出来。
她也踌躇满志地准备撸起袖子大干一场。岂料，股市风云突变，从6000多点的高位一直跌到了3000点，可以说是拦腰折断了。这期间，她和许多被深深套牢的股民一样，一直舍不得割肉，最后输得一塌糊涂，账面上亏埙百分之七十，五年过去了，依然解套无望，看来是血本无归了。
过去五年来，张燕一直胆战心惊，从不敢对家人吐露半点风声。老公陈成一直以为她手里捏着五六十万的存款，上次还说迟点想再买一套房子，加上她的钱刚好。
所以，张燕肯定是半点消息都不敢走漏，那是要婚变和家变的，那是她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的后果。
02
但是父母的医药费还是要付的，之前付清了妈妈的医药费之后，她手里的积蓄已经被掏空耗尽，爸爸的医药费也是刷的信用卡，下月的还款金额就算分十二期，每期也要还5000元，她一个月工资才7000元，还要支付生活费，简直就是入不敷出的节奏，想想就头痛。
她打算找份兼职，一个月一两千也好，能补贴多少是多少，但谈何容易，她此前一直有在做微商，但也没有赚到什么钱，真要做兼职，就只能从别处着手了。
她想起自己的初中同学香草，一个门路颇广的女人，听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问她有可能有门路。于是她约了香草，客气地和对方寒暄了一阵之后，便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了：“老同学，听说你活挺广的，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兼职啊？”
香草想了一会儿，就弹过来一句话，说：“有倒是有，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
张燕心里“咯噔”沉了一下，香草这样说，难道是干那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吗？于是，她有点怯怯地问：“那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香草说：“出租情人，只要你愿意，我包你月入三万以上。”
香草继续解释说：“我们手上有一个项目，就是为一些老板寻找高级陪聊 ，不需要和对方发生亲密关系，只需要陪对方出席一些商业宴会，充充场面就可以了。”
张燕疑惑不解地问：“大老板们找陪聊，不都找那些刚毕业的年轻小美眉和长腿大胸的美女吗？怎么可能会看中我这种又老又丑的中年妇女啊？”
香草“扑哧”一下子笑了，说：“肯定不会看中我们这种中年妇女，我们是要帮那些老板物色到适合的人选。”
“去哪里找？”张燕依然脑里一片浆糊。
03
就这样，张燕抱着一种既半信半疑又想赚钱的心态来到了香草的公司。又听香草介绍了一番后，张燕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香草是经营模特广告公司的，平时的工作就是去街头和学校挖掘一些长相漂亮、身材高挑的女孩来公司面试，告诉她们，公司看重了她们的整体素质，将会着力把她们打造成知名的模特或明星。像张燕这样的工作人员的责任就是去寻觅合适的人选，把人带到公司后，再由老板香草和她们面谈，告诉这些满怀喜悦的做梦者，她们天生丽质，真的很有成为明星和模特的潜质，然后让她们交一定的费用，对她们进行简单的礼仪训练，就先以锻炼为由，安排她们和有钱的男人出席各种高大上的酒会，女孩子要是觉得自己吃亏了，就会有人告诉她们，这也是成为明星的必经之路，因为这些老板中，有很多就是与娱乐圈沾边的大鱼，要是和他们搭上了关系，以后的逐星之路便会事半功倍。
这些成名心切的女孩子一听，马上坐不住了，加上培训费也只有一万块，于是都喜滋滋的把钱给交了。
香草每次都会对那些已经交钱的女孩们说：“别以为人人都可以做，没有潜质的，交再多的钱我们也不愿意收。”
学员们一听，更加沸腾了，谁不渴望被赞美和出人头地？人人都想做拔尖的那一个，听到自己比别人出色，一个个还不在心里乐开了花？
当然，上街拉人是要有技巧的。首先，打扮不能太土气，否则不能让人信服；其次，不能生硬地追着人家；最后，要真诚地赞美对方，特别是那种有三分姿色、外表清秀但由于不喜欢打扮而显得毫不起眼的女孩子，最容易心动了。
开始的时候，张燕毫不得法，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没有拉到一个人。后来香草提醒她，她的打扮太老土，根本无法让对方信服她自己就是一个能打造明星的女人，要想拉到客户，必须自己得打扮起来。
张燕想想也是，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是必须打扮打扮。于是她就咬牙忍痛花六百元给自己换了一个新发型，把头发烫成了时下最流行的梨花烫，人果然年轻有气质了许多。
04
几天后，张燕成功地做成了第一单生意。她把一个样子其实很普通，顶多不能算丑的女孩子夸得天花乱坠，把她带到香草的公司，香草跟她聊了二十分钟后，就成功说服对方刷了三万块的信用卡，做起了成为明星的美梦，而张燕也拿到了将近6000块的提成。
这样的甜头让张燕喜滋滋的，她变得更有劲头了，一连又拉了好几个女孩来。她也觉得自己简直是睁眼说瞎话，那几个女孩，明明是丢在路人堆里就完全找不出来的那种，但香草也提醒了，让她别管那么多，女人都是靠打扮出来的，只要对方肯出钱，丑小鸭也能变白天鹅。
香草的公司表面上是经纪公司，但说白了就是一间骗子公司。那些女孩交了几万、十万的“培训费”之后，确实是为她们上了几节所谓的“形体课”，然后就在公司的安排之下开始出席了各种的“商务活动”，偶然也会安排她们帮做一些商场开幕剪彩，小品牌服装走秀等等一些一天最多三百劳务费的工作，说白了就是陪那些有钱的老板吃吃喝喝，可怜的女孩们，做了“三陪”也不自知，还喜滋滋地帮着数钱。
这份工作确实给张燕带来了极其可观的收入，果然如香草所说的，达到了月入三万的高度。
这可把张燕给高兴坏了，原来赚钱也不是特别的难啊。这样干了几个月后，她不但解决了父母的医药费问题，还给自己存下了几万块，再这样下去，说不定也能补好在股市亏掉的那几十万的窟窿。
正当张燕喜滋滋地做着美梦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几乎把她吓得半死。
是这样的，那天早上，她刚到公司上班，一个叫李青的女孩就跑到公司，先是哭哭啼啼，接着大吵大闹，要求公司给她退掉交的十万元培训费，说是来公司半年了，一个正儿八经的演出都没接过，总是陪那些老男人吃吃喝喝，她们就是骗子公司。
女孩是张燕忽悠过来的，对方确实交了十万元。张燕本身就有愧，女孩一闹，她更不敢出面了，只能伏在暗处，暗中观察事态的发展。
女孩已经是第三次上来闹了。据说那十万块还是在什么平台上借的高利贷，已经滚到几十万了。女孩子还不起，只能过来公司这边闹。
女孩的情绪很激动，在香草的办公室里闹腾了一番无果后，竟然推开办公室的窗户，一跃而下，从二十楼跳了下去。
所有人都吓呆了，张燕冲到窗边，看到掉在深渊下面的女孩身躯，张燕当场瘫倒在地上，久久无法起来。
真是作孽啊。
05
张燕觉得是自己杀死了那个女孩。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那女孩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
出事之后，香草和她的公司已经被警察暂时控制了，据说后果挺严重的，香草估计要被判刑的。张燕也被带去派出所协助调查了一番，但很快就被释放了。有很多事情，她确实是不知情的，所以也无法定罪。
然而尽管如此，还是把她吓得够呛，一下就病倒了。
她老公知道她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但却不知道她的工作原来是骗那些单纯的女孩子的钱。他恨铁不成钢地对张燕说：“我们做人做事是要讲良心的，我们家也不差钱，你何必要做这种害人的事？”
听老公提到家里不差钱，张燕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失声痛哭了起来，再瞒下去，她就真的要崩溃了。
于是张燕便向老公坦白了自己炒股把存款都亏掉了的事实。她想过了，她愿意承受任何的后果，就算老公提出要离婚，她也会答应，这都是她必须承受的恶果，事实上，一想到那个死去的女孩子，她就内疚不已。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去干那份工作。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事，老公居然没有因为她亏掉了钱而发火，只是埋怨她为什么不早点说，不高兴是肯定的，但是也没有怎么骂她，更加没有提过要离婚的事，反而安慰她说：“我们是一家人，出了事肯定是要一起承担的，钱没了还可以再挣，但良心丢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张燕哭了起来。她既感动又羞愧，没想到老公是如此的宽宏大度，对她的爱也要比自己想象中的深沉许多，他们的感情也没有想象中的脆弱。
但是如今真是做什么也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了，自己会一辈子都活在良心的谴责里，张燕知道。
—— END ——
广东高州人，现居中山
笃信靠双手可以找到我欲求。
ID:helloxiabany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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