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猪肉

　　刘细发从集市上买回家那头猪崽时，媳妇责备他说：家里人吃的粮食还不宽裕，你又买来一头猪崽，让它吃啥？细发说：秕子、谷糠、孩子吃剩下的饭菜、地里的青草，它都吃——一年后，长到一百多斤，买到食品站，就是二百多快。他指了指猪崽 ：听我的话，好好喂养，准没错！

　　让细发没有料到的是，那头猪崽长到七八十斤的时候，好好的却发起烧来，细发急忙请来兽医，给它打了退烧针，那猪就退烧了 。第二天没有打，第三天就又烧了起来。这样反复到第四次，让细发更没有料到的是，兽医说：这猪得的病是猪瘟，是绝症，治不好的。后来的日子，那猪果然有时高烧，有时低烧，说它不吃食吧，有时也吃那么一点点，一星期后膘就掉尽了。卧在猪圈里，浑身抖个不住。有时站起来，身子像一张弓，只剩下四条长腿；皮肤发红，发紫，发暗，眼睛也失去了光泽。细发知道它没有几天活头了。

　　他明白，如果让它慢慢的死去，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只能落到一张皮，一分钱也换不来。要想卖几个钱，只有狠狠心把它杀掉。他找来一把剥皮尖刀，由于不专业，刀尖明明对准了猪的脖子，由于手抖个不停，就是捅不进肉里。不得已放下刀子，拿起木棍，找准猪头打去，那猪本来就半死不活的，这下彻底完了。对死猪他是下得去手的，就烧了热水，刮去猪毛，开膛破肚，取出内脏……最后得到四十多斤瘟猪肉。

　　看着这四十斤肉瘟猪肉，肉扇是薄薄的一片，肉质从色泽到品质和好猪肉都没法比，推到集市上去卖，恐怕没有买主，细发就又做出了一个决定：把肉切块，洗净，下葱姜大料，煮熟了卖。傍晚，瘟猪肉煮熟了。为了多卖钱，大人舍不得吃，小孩舍得吃大人不让吃，细发说：这肉卖了，可能还卖不回猪崽钱和打针的钱；吃了，就更就卖不回了！

　　十月十二日早集，七岁的儿子刘跃进跟着爹爹刘细发推着独轮车去赶集卖猪肉。爹爹把长长的车襻撘在肩上，两手扶住车把往前推，儿子比车子高不了多少 ，扶着车帮在旁边“踏踏” 地走。

　　爷儿俩个把车子推到熟食市，揭去了盖肉的白布 ，在那里等买主。半晌，才来了两个人，伸手把熟猪肉翻来倒去地看，说是死猪肉，连价都不问，扭头走了。看看太阳就要升到正南方，就要过午，猪肉还没有卖掉，细发突然心生一计，对新来的卖主说：我这是一头一百多斤的大膘猪，开圈了，跑到了生产队的麦田里，被红卫兵乱棍打死了！所以说我这猪肉是死猪肉不假，肉不新鲜也不假，可它不是病死的猪肉！ 买肉的人听了他话，知道红卫兵连给国家立过汗马功劳的老干部老军人都敢揪，都敢打，是全中国最厉害的人，打死一头老母猪还能在话下！就相信了，就开始有人买肉。见有人买，其他人也跟着买，不一会儿，猪肉就买去了一多半。后来有一个人指着猪脖子上的一块肉说 ：怎么搞的！上边还有猪毛？细发听了，随机应变说：那是水烧的太热了，没有刮净！转脸对站在一旁的儿子说：小跃进，快点把那块带毛的猪肉吃了去！

　　集散，肉买完，砸柜，卖肉的钱是50块零五毛 。

　　爷儿俩个推着独轮车往回走，细发把买猪崽的钱和兽医打针的钱一起算，一共是47块零五毛，净赚了3 块钱，搭上人工和几个月的猪食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