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号街车》是一本由[美] 田纳西·威廉斯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36.00,页数:251,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欲望号街车》精选点评:
●读了最后的主题辨析才算是稍微懂得了这部作品。 就像作者说的:人没有恶棍和英雄之分,人只有有对了路和走错了路的分别,而且这对错并非源自他们自愿的选择,而是出于必须如此或者受到他们自身的某种迄今仍旧不可索解的影响,受他们所处的环境以及他们的先辈所限而迫不得已的结果。
●现代社会里各种野蛮的势力强奸了那些温柔 敏感而优雅的人 。
●只有我不喜欢女主吗?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发现了爱。它在突然间到来,又得到完全彻底的呈现,太彻底了。就好像你突然间把一盏雪亮的探照灯转向某个一直处在半明半暗当中的物体,我的世界就像是这样子被突然照亮。” 美,脆弱得令人心碎。
●表面波澜不兴,内里风起云涌。不喜欢书尾画地为牢的解读
●李尚宏的那篇《悲剧并不发生在舞台上》写得好有趣,想带着这个视角重读一遍了
●一向不喜欢看疯女人的故事,但布兰奇可能是个例外吧;甚至有点想去看看电影。
●后记分析得真好
●禅能否使心灵受重创之人从渊底走到平原。
●想到了《蓝色茉莉》这部电影,特别是布兰琪絮絮叨叨,从谎话中寻求保护时,简直和片中的jasmine如出一辙。
《欲望号街车》读后感(一):我生命中曾遇见的“布兰奇”
本来以为鼎鼎大名的《欲望号街车》是一部小说,没想到是部剧本。虽然一向对剧本不感兴趣,不过这一部倒是相当不错。
如果是年轻时读,应该只是对斯坦利和布兰奇嗤之以鼻,毕竟,这两人都有非常明显的可恨之处,但如今来读,却多了几分唏嘘和怜悯。
多年前,我曾经遇到过一个神似布兰奇的女子,其经历也有相似之处。出身小资家庭,智力超群,教养良好,心地纯洁,在步入国内顶尖大学之后,似乎前途一片光明,但却陷身于同性旋涡,生命完全转入黑暗时期。这个时期的她,也许在深夜经常会在阳台上抽烟度过,也许在凌晨三点的街头会突然埋头痛哭,也许她如同布兰奇一样变得脆弱而神经质,也许她如同布兰奇一样需要处在赞美和怀抱之中才能抵抗内心的绝望。但她得到的,更多是无尽的冷嘲热讽。
据说《欲望号街车》在上演时,布兰奇的表现经常会引来观众的阵阵笑声。也许,只有少数观众会给予他们的怜悯和同情。
“曾经,布兰奇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最善良的女孩。”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后来的样子?
是家庭的解体和剧变?是她自己过于为爱痴狂?是她运气太坏遇人不淑?是她自己过于脆弱?还是因为社会对同性的极度不宽容?
“我总是指望陌生人的慈悲”。布兰奇说出这句话时,让人动容而伤感。
我遇见的她,也常常指望陌生人的慈悲。当然,陌生人一般而言并不慈悲。但偶然也有慈悲的陌生人,比如,当她在街头痛哭时,遇到过一个陌生人给她递上纸巾,那个陌生人让她此生铭记。
后来,她的结局算是happy ending吧,比布兰奇要好得多。她休了学,接受了精神治疗,得到了父母的理解和支持,多年后成家生子,在一座海滨小城过上了宁静的生活。
如果,在她的生命中我曾给过她一丝温暖,那也是总算是有了来自陌生人的慈悲吧。
《欲望号街车》读后感(二):欲望号街车下的窥视
——孤独一瞥
要是指望一种无趣的快感,不如趁早再见。好的文学作品,旋律总不那么轻快。负于沉重、震颤,总在日后想来舒坦。威廉斯笔下的人物锁着重重面具,掩盖多重身份——诉说时代下的阴影、人物的生死欲念。
作品总不该与现实打上等号,却侧映出“舞台”的悲喜、重影。布兰奇像一面镜子,闪耀无尽光芒——“飞蛾扑火”之光,惹人同情。她肉身、灵魂过于沉重的。是美国南方堕落的向标,“同性恋”者有限反抗之悲剧——不为正统社会认可、接受,对自我身份的“排斥”、“隐瞒”。
要是指望人同情布兰奇,总有理由。可,过于纤脆。玛格丽特的《飘》里,已暗示美国南方社会的衰败,《欲望列车号》也能如此解读。可威廉斯欲表达的远非如此。
白色的布兰奇却有无数重影子。是她自己,是赎罪的化身,是艾伦,隐现男同性恋的内壳。固然她是美的,她是欲念,自我欲念的主宰,和斯黛拉形成对立的新女性。斯黛拉与斯坦利间,掺杂着肉体的交易,她是屈从、顺受、沉默的羔羊,只是寻求不独。而布兰奇却勇敢、反抗、忤逆……是对自我女性身份的高歌、臣服于本心。虽附着固步自封、孤芳自赏的味道,反感中却掺同情。瑕不掩瑜,她站立的躯体,诚如《简爱》中疯女人的那把“火”,斥着无限热情、光滑裸露人性的一声,响亮呐喊!
布兰奇发疯,似乎是必然结果。斯坦利代表北方强权、男性强权,仿似扬克的形象。布兰奇是被逼疯的,但另一面,问题出在她自己。她的真正堕落早在艾伦死时,便浮显水面。她曾一度迷恋、深爱艾伦,她对斯黛拉诉说。当她当众揭露艾伦的同性恋身份,隐喻性指责他爱得不公、不洁之时,便将艾伦推向死亡边缘。艾伦跑出去,饮弹自尽——无他,恰影射当时美国对“同性恋者”身份的排斥、唾厌。现实社会的沉重镣铐下,个人又能如何保全自我、认同?这是意识形态缝隙中,一条死鱼。
而布兰奇随后,便走上一条漫长的赎罪之路。喜欢纤弱、年小的艾伦,与十七八岁的男孩同处……背后,也在暗喻她的另一重身份“男同性恋”。“勾搭”士兵、各种各式的男性,借此寻求忏悔的途径、解脱。布兰奇其身份的颠晃、向艾伦身份的趋同、随后之模仿,是她“赎罪”的不二门路。威廉斯无意表现南方社会与北方社会的抗衡,却隐秘的在字字句句间开辟“四维空间”,控诉当时社会丑恶、趋俗的意识形态。布兰奇是“枢纽”,她的堕落、堕落后的悲剧,成为我们探寻“同性恋”文化背后隐疾的一道绳索。她堕落越深,疯癫越甚,社会恶度恰越稠密、广阔。
比照鲁迅笔下那个“吃人”的社会,威廉斯笔下的社会又何妨不显其“吃人”本质。布兰奇是真疯吗?还是假疯?她披着一层外壳。以为米奇能成为她的归宿,“因为你好像很温柔——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我可以藉以藏身的一道缝隙!”可,在这个“吃人”的社会——你噬咬一口,他亦能、亦会噬咬一口!疯的到底是谁?
《欲望号街车》读后感(三):是谁逼疯了布兰琪?
关于作者
1911年,作者田纳西-威廉斯出生于美国哥伦比亚,密西西比。父亲是个酗酒成瘾的旅行销售,母亲是密西西比当地牧师的女儿,患有歇斯底里症。从1918年开始,威廉斯一家在十年内搬家16次,父亲的酗酒越演越烈,家庭开始走下坡路。在学校他很害羞甚至脆弱,被同学鼓励、欺负。家中只有姐姐Rose和他最亲近。威廉斯憎恶父亲,但成年后经过心理治疗,理解了自己顽强的生存能力正是拜父亲的残暴对待所赐。
从16岁开始进行创作,他的很多作品中,都透露出作者生活的影子。作为同性恋作家,很多作品反映出他的挣扎和痛苦,社会的不包容,受到的排挤侮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包含了作者母亲和姐姐的脆弱、敏感甚至神经质的影子。那些暴力,粗俗、不负责任的男性形象,很有可能以他的父亲为原型,灵感也来自生活中其他折磨过作者的男性。随后,他的很多作品都得到了很广泛的关注,为他赢得了很多赞誉和国际奖项,也对文学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1947年,威廉斯创作了《欲望号街车》,由马龙-白兰度主演并在百老汇公演,受到热烈赞扬,并获得普利策奖和喜剧评论界奖。1951年, 由费雯丽饰演布兰琪,马龙-白兰度饰演斯坦利的影片《欲望号街车》上映。威廉斯的一些其他作品也被改编成其他艺术形式,让作者得到更多了解和关注,褒奖和争议。1983年,威廉斯被发现死在纽约市爱丽舍饭店的客房里。验尸后确定死因是一个塑料药瓶盖噎住而窒息致死。
关于剧本
《欲望号街车》是一部共十一场的剧本。在剧本开头的引言,作者引用了美国诗人哈特-克莱恩(Hart Crane)的诗《断塔》(The Broken Tower)。在威廉斯心中,克莱恩是能够跟自己产生强烈共鸣的人。跟他一样,克莱恩与父母关系很差,并且长期忍受着家人的酗酒和暴力问题。更重要的是,威廉斯体察到了,同样作为一个同性恋作家,克莱恩的作品中表现出和这个正常性取向的社会进行的抗争。
《断塔》中,诗人用“一闪即逝”来形容爱情,很像是女主角布兰琪老公艾伦饮弹那一刻,布兰琪一直以来相信,甚至崇拜的爱情就消失了。“each desperate choice”讲的正是布兰琪在面对生活时,大多数都是出于无奈的选择。
人物
女主人公布兰琪,是出身旧日的美国南方密西西比的农场种植园的上流女性。由于丈夫身亡,之后家人接连亡故,最后没落走投无路,来到新奥尔良投奔妹妹一家。妹妹斯黛拉很早就离开了旧庄园,来到了自由经济环境下的新世界,婚后成为家庭主妇。妹夫斯坦利是蓝领工人阶级,他们跟其他两三个家庭一起住在穷人区的一幢两层街角楼房,分成上下两套房间,他们住在下层。
斯坦利本性粗俗,剧本一开始对他的介绍就说的很清楚:他是真正的“有种男人”,享受生命中的“动物的快乐”,和“跟女人在一起的乐趣”。他打量女人的时候都想着她们赤身裸体的样子。
剧情
第一次见到妹夫,布兰琪在他的注视下不由得向后退缩,这样的开局好像注定了布兰琪的惨败。开始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后,布兰琪和妹夫斯坦利的矛盾逐渐加剧。布兰琪,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一开始就跟妹妹一家的生活格格不入。斯坦利讨厌她装腔作势、扭捏作态的样子,一心要撕破她那张假脸。而布兰琪对妹夫粗俗的性格和生活作风很是反感。
当听说姐妹俩的家族庄园已经落魄,也失去了财产,斯坦利觉得是布兰琪想要独自霸占所有财产,他向布兰琪要来所有文件和票据查看一番,才相信布兰琪说的话:庄园早已经被“大手大脚的祖辈、父辈还有兄长们为了他们那些史诗般的通奸丑行”而把庄园的“土地一块块抵押出去”了,最后姐妹俩也只剩下老宅子和一块坟地。布兰琪笑着说那是她和妹妹的归隐地,预示了布兰琪最终悲惨的结局。
布兰琪对斯坦利的厌恶情绪在第四场加剧。为了听收音机里播放的音乐这点小事,斯坦利对怀着身孕的妹妹动粗。让布兰琪想不到的,是当晚妹妹斯黛拉不但不抗争,还是回到丈夫身边。布兰琪对妹妹斯黛拉,袒露了自己对妹夫斯坦利的看法。她认为斯坦利是十分粗俗的人,还把他和他的朋友比做野兽,身上赤裸裸的兽性和原始欲望让她受不了。她和妹妹都出身高贵,也曾受到过良好的艺术、文化的教育和熏陶,却甘愿和斯坦利这种人生活在一起,对不起自己上层阶级的出身和教育。
这些话都被斯坦利听到了,在他心里埋下了仇恨和报复的种子。斯坦利一直要找机会揭穿她的惺惺作态,调查她之前的生活状况,拆穿她的那些大话。果不其然,布兰琪说的那些有关朋友、追求者之类的话全都是虚张声势。她在老家已经臭名远扬,名声败坏,到处勾引比自己小的年轻人。由于同性恋丈夫的自杀,和家人的相继去世,家业逐渐被消耗殆尽,备受打击的她变得轻浮、风流,总想着勾引男人。现在她的状况,只能指望男人当作靠山,让自己活下去。本来是中学英文老师,因为引诱一个十七岁的男学生,而被学校开除。最终走投无路,才来投靠妹妹一家。斯坦利向斯黛拉说了姐姐的真实处境,让妹妹很受打击。同时,他把这些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了朋友米奇,是布兰琪的追求者,和潜在的结婚对象。这样,斯坦利彻底切断了布兰琪想要通过谎言,投靠任何一个男人的可能性。
在布兰琪生日那天,斯坦利给她买了一张长途汽车票要打发她回家。随后米奇到来,对布兰琪挑明一切,离开了她。绝望的布兰琪,被从医院回来的斯坦利强暴,彻底疯了。斯黛拉选择了自己的丈夫,接续和他过日子,不相信姐姐对斯坦利的指控。几个星期后,斯黛拉夫妇俩联络了医生和护士,把姐姐送去了精神病院。
精神崩溃对布兰琪来说,似乎不是一件坏事。她可以完全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她回到了文明、有教养的旧南方。不用装嫩,不用说谎,不再用黑暗掩盖自己衰老的容貌,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就是女王。在她的幻想世界中,她自由了。
剧中的重要元素
洗澡:从第一场刚到妹妹家,到最后一场被送去精神病院前,布兰琪经常洗澡,她说洗澡能够让她放松紧张的神经。热气蒸腾的浴缸像是布兰琪对现实生活的逃避。同时,这也体现了她想洗白自己堕落过往的心理。
《纸月亮》:第七幕中,布兰琪洗澡时,哼唱的歌曲。歌词描述了爱情会让世界变成虚假的幻想乐园。是在讲:如果相爱的两个人,都相信两人共同构建的现实,那就不算是虚假。这是布兰琪对自己编造谎话的借口,只要自己说的话能让人相信并能让自己过上还一点的生活,就无伤大雅。
波尔卡舞曲:布兰琪丈夫自杀时的音乐。那一天,布兰琪撞见自己的丈夫和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男人在床上。当晚他们三人一起去跳舞,她假装没事发生。在波尔卡舞曲中,布兰琪转向丈夫,告诉艾伦她让自己很恶心。艾伦跑出去饮弹自尽了。每次波尔卡舞曲响起时,布兰琪都觉得悔恨。随着剧情发展,波尔卡响起的次数增多,她还对米奇说脑袋里的音乐声只有在枪响之后才会结束。正式这场意外,布兰琪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她也走上了放荡的生活。每当布兰琪感到害怕紧张,失去对现实生活的掌控时,波尔卡都会悄悄响起。
买花的墨西哥女人:在第九场出现的墨西哥女人,她售卖的吊丧的花儿,这是对布兰琪最后悲惨结局的预示。面对她的兜售,布兰琪惊恐地说“不!不!现在还不要!”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状况,是不太可能找到男让她翻身在锅上一千的生活的,她只是在想尽一切办法拖延厄运的到来。他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揉碎了”,“衰败了”,这一刻,面对着买吊丧花圈是,她想到了自己丈夫的死,死因是自己愤怒、羞辱之下揭穿了他同性恋的身份。她后悔、悔恨,“你要是能如此这般,我也就不会沦落至此!”这是艾伦说过的话,是对布兰琪的指责:如果当初没有暴露我同性恋的身份,我又怎么会寻死呢?她还想到了自己家人相继离世和家族的败落,最后家里什么都没了,只剩下——死。布兰琪自己说,“死的反面是欲望”。她不想死,她要逃避。她的避难所就是放纵自己的欲望。
是谁逼疯了布兰琪?是什么力量毁了她?有人说是暴力,作者威廉斯自己说是社会,社会的错误观念。社会的不包容,容不下同性恋者,身在其中的布兰琪也认为丈夫是恶心、堕落的人,才导致丈夫自杀。从此她的处境每况愈下。她自责、悔恨,同时也无奈和无力挽回任何事情。最后就只能在这个充满欲望的社会中随波逐流。在投靠妹妹一家之前,布兰琪就已经伤痕累累、堕落的无以复加。在妹妹家受到的暴力,是压垮她最后的几根稻草。
《欲望号街车》读后感(四):白兰琪,一种仍在上演的复合悲剧
这是去年自己写的一篇读书笔记,权当做书评了。
《欲望号街车》基本上就是自己最喜欢的那种戏剧了,白兰琪这个人物每每读来都让人动容不已。不同于当下大热的《三十而已》和《乘风破浪的姐姐》里彰显的童话般的女性独立,我所在现实中见到的尤其天真美好的女性,多是要经历白兰琪这种复合式的复杂悲剧的。这悲剧并非如同与剧中一样会达到肉体层面的彻底损毁,更多是指心理上那层毁灭。 这样丰富美好又软弱天真的女性们,最后总得去彻底抛弃这些本是人类最初美好的品质,去不断朝向某种所谓的强力地”男性“气质靠拢,才能够将自己从那些纯粹的天真所带来的软弱中拯救出来。只是,可怜的白兰琪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田纳西笔下曾经崛起的北方工厂,不正如当下这个时代所崛起的这些所谓的“大厂”吗?有人拥抱,有人如同米奇一般,看似礼貌,骨子里也仍旧是这野蛮社区里的老一套。更有人,如同白兰琪一般被碾得粉碎。 那些如同白兰琪一般,放不下过往教养的认知的人,注定在这个现实中永远无法拥有最纯粹的快乐了,因为他们做不到彻底的,圆满的功利主义。 这也许是大多数曾经有过绚烂理想的人的生活现状。我们原谅自己,然后从不得不的生活里去继续寻找新的曙光。也许他们可以讲对世界讲一个看似圆融的自洽的美好的故事,而对自己,要不,就还是算了吧。总还是要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 这或许是我最后微弱的抗争,包括今后再也不在性别特质之间树立新的标签和屏障。不需要成为女性,而更想成就人性。 ————————————————————————————————————————————— 0312《欲望号街车》剧本分析
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号街车,讲述了一个脆弱温柔,喜欢艺术,梦幻天真的白兰琪被涌动着原始欲望的斯坦利所代表的粗暴社会所焚毁的悲剧故事。这个故事可以说是田纳西对旧日充满礼节,相对温柔和文明的贵族阶层的一首挽歌。 为了表达这个主题,田纳西将冲突集中在了代表美国南方旧日贵族身份的白兰琪和北方新兴崛起的工业阶层斯坦利之间,并围绕两人之间的矛盾和力量对决来编织着整个故事。 剧本以白兰琪为结构中心,在白兰琪和妹妹斯黛拉,白兰琪和米奇的人物互动中,展现出白兰琪来到街区前的回忆和事件,同时以白兰琪和斯坦利的较量,斯黛拉和斯坦利的关系不断推动着到白兰琪达街区后的情节发展,邻居尤尼斯、斯蒂夫等其他角色则是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功能性的角色而存在。 故事开始,白兰琪出场之前,田纳西就详尽的展现了整个街区的氛围。音响作为展现氛围的重要部分之一。 斯坦利的人物出场是扔给斯黛拉一坨肉,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动作,既是对斯坦利粗野性格的表现,也是对“欲望”二字的象征。接着白兰琪出场,她的纯白纱裙的穿着与街区格格不入,在邻居尤尼斯的对白中,观众得知了白兰琪的身份——斯黛拉的姐姐,教过书,和斯黛拉曾经都是拥有庄园的贵族。 白兰琪和斯黛拉碰面后,通过对话展现了两人从前的关系:在姐妹关系中,白兰琪似是关系中主导的一方。这种主导关系提供了白兰琪可以影响斯黛拉的可能性,也成为斯坦利认为是 白兰琪影响了斯黛拉从而破坏了他们的关系的线索和佐证。同时,这场开场谈话也展现了白兰琪的贵族身份烙印:追求高雅,喜欢高尚,歧视异族人,骨子里有着贵族的优越感。 接着,白兰琪从两人一开始的欢喜相见,到透露出怕无法被斯坦利接受的担忧,到谈到被弄丢的庄园时的歇斯底的整个过程,也展现着白兰琪当下极度不稳定的精神状态,精神的脆弱,以及如今不得不投靠妹妹的窘迫。 另一方面,斯坦利出场后,当着白兰琪的面脱衣服,白兰琪表示不介意,两人的关系在此时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冲突,反而有着男女之间初次见面的“暧昧”,这成为两人关系的起始状态,不确定的是,这种起始状态是否和最后斯坦利所说“这场约会我们一开始就定好了”的一开始是对应的?,接着斯坦利对白兰琪的短暂询问,对白兰琪的咧嘴笑,似都展现出这个人物的“粗野和精明”。 一个是优雅但脆弱的女性,一个是粗野但强悍的男性,一个是落魄的旧日贵族,一个是新兴的工人,如今白兰琪不得不投靠斯坦利,这极具差异的性格和身份,为本剧奠定了一个尖锐的矛盾情境。 而从第二场开始,两人的矛盾开始逐渐展露和升级。一开场,斯黛拉就请求斯坦利体谅白兰琪,而两人的谈话始终被斯坦利强硬地绕到庄园的卖契这件事上面,并且猜疑白兰琪私藏了“贩卖”庄园的财产,这是斯坦利和白兰琪众多矛盾中最现实的一层——斯坦利对利益的看重,让人猜测,他是绝不会在自己没有利益收获的情况下收留白兰琪的。并且,他和斯黛拉的谈话也彰显出,他并不真正尊重自己的妻子,更何况妻子的姐姐。很快,斯坦利展现出的这种不尊重变得更甚,他毫不顾忌妻子的请求和劝阻,随意翻动白兰琪的行李箱,当白兰琪洗澡出来,两人发生了第一次独自的,面对面的对峙。 刚洗完澡的白兰琪开始并未发现斯坦利动过自己的行李,还心情愉悦,甚至带些诱惑色彩的让斯坦利帮她拉上衣服后背的钮扣。这样的行为举动也暗示了白兰琪对男人有一种习惯性的“调情”的轻浮,这也为之后斯坦利揭开白兰琪的秘密做了性格铺垫。 然后白兰琪发现了自己的行李箱被翻动,但白兰琪并未直接诘问,而是按下不动,但当斯坦利自豪的表示自己并不会轻易被女人迷住的时候,白兰琪则淡淡地看似表扬,实则讽刺的评论到斯坦利“简单、直率、诚实,多少有点粗野”,并微笑着说“我历来不大注意庸庸碌碌的人”。这句话直接刺激了斯坦利,粗野的斯坦利似乎没有能力也使用言语的方式去对抗白兰琪,他只能通过发怒和嚎叫。受惊的白兰琪却依然支开了欲上前的妹妹,和斯坦利直接摊牌。 在这场摊牌中,庄园没落的原因被普遍揭示出来——几百年来,贵族们为维持自己穷奢极欲却毫无创造的生活,而不断抵押自己的土地。同时,斯坦利果然也违背了自己对斯黛拉的承诺,他为了给自己的粗暴行为寻找借口,直接告诉了白兰琪,斯黛拉要有孩子了这个消息,这让斯黛拉很难过。白兰琪则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表示要依靠斯坦利“传宗接代”了。 总之,斯坦利和白兰琪的第一次对峙几乎展现了两人之后冲突的基本模式——斯坦利总是表现出自私,粗野的行为,白兰琪的武器是她对斯坦利 “优雅”的讽刺,斯坦利则通过暴烈的言语或行动回击白兰琪。 一边倚靠的语言的,精神上的武器,一边是激烈的,粗暴的,行为上的武器。两人不断交锋,但实际上白兰琪既寄人篱下,又天真脆弱,面对缺乏同情心又极端精明的斯坦利,她的“失败”和“悲剧”几乎是注定的,但她却一直试图通过自己微弱的力量反抗着,珍惜着她仅剩下的东西——一种属于旧有贵族的教养和文化。以卵击石的白兰琪,在和斯坦利的较量中,她的处境一开场时就不占优势,但她坚持的抗争却牵动人心。 但让人困惑的是,白兰琪直接告诉了斯黛拉“我和你的丈夫调情”,这是表达白兰琪的神经质吗?以印证斯黛拉的判断——白兰琪神经脆弱,听不得大消息?或是表达出白兰琪完全不把自己跟男人的调情当做一回事,也很信任自己的妹妹不会在乎这件事?(我也猜想还可能是翻译的问题,翻译得太直白?) 这一场结束时,白兰琪留下了一句“瞎子领着瞎子”,她是说自己和妹妹都是瞎子?妹妹选了斯坦利做丈夫是可以被当做瞎子,而自己呢?是象征自己投靠妹妹这件事是一件盲目的事情?或者这是表达出两人其实都正身处于一种迷茫的境地? 接下来的扑克晚会,四人扑克桌上的行为和粗俗笑话也不断营造街区的那种无处不在的粗鄙氛围。在这种氛围里,白兰琪总是感到“紧张”,不断的想通过“洗澡”来镇定自己的神经。 同时,米奇出场了,他有一个生病的老妈,他对自己母亲的顾念,让白兰琪认为——“他比其他几个要强”。 之后这一场人物众多,行动复杂的场面,威廉斯是用两条情节线并行推进的: 一条线上,白兰琪成功让米奇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她在米奇面前表现出自己是一个有教养,文学素养好,感情丰富,举止正派的人物。 另一条线是斯坦利在牌局上不断喝酒,已经凌晨两点,男人们既不顾忌女人想要休息的想法,继续牌局,斯坦利还趁着酒劲既不允许斯黛拉和白兰琪说笑,又反复的阻挠白兰琪想听音乐的念头,甚至最后将录音机摔出了窗外,更让人觉得残酷的是,他还打了正怀着自己孩子的斯黛拉。之后是众人劝阻“醉酒”的斯坦利,斯黛拉大叫着到楼上去了,可谓一团疯狂混乱的景象。 这两条线分别表现出了白兰琪和斯坦利两个人物的行为方式,愿望和十分对立的性格。两人的对比清晰可见。 混乱之后,神经脆弱的白兰琪似乎吓坏了。但让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是,最后斯坦利几乎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只是才楼下哭着大叫了几次斯黛拉的名字,斯黛拉就又投入到了他的怀抱。 这件事是白兰琪和斯坦利矛盾将要迅速激化的事件,也是之后白兰琪和米奇关系展开的铺垫,是整个人物性格揭露,后续情节发展,人物关系发展所倚赖的重场戏。这场戏让白兰琪和观众都了解到斯坦利几乎“兽性”的一面,也让脆弱的白兰琪更加需要米奇的安慰,激发了她想要米奇带她离开这种混乱氛围的愿望。既是她和斯坦利矛盾的进一步加深,也是白兰琪生出“将米奇当做自己的出路”的愿望的缘由和展现。 白兰琪对这种事情表达了“看不惯”,但前来安慰的米奇却表达了街区人的普遍态度“这有什么可吓的”、“在这地区,这没有什么关系”,两人分歧从这里就埋下了伏笔——白兰琪不属于这个街区,她的价值观和这里的价值观是完全不同的,米奇虽然比其他人显得行为更礼貌一些,但价值观上始终是街区这一套的。 之后,白兰琪和斯坦利的矛盾进一步升级,是在接下来斯坦利听见白兰琪和斯黛拉的谈话——白兰琪认为斯黛拉已经完全忘记了她自己曾经所受的教育,斯黛拉已经被“夜里的欲望”完全捕获(斯黛拉的确表现出一种麻木,甚至认为男女之间在夜里发生的事,使得一切都显得不重要),白兰琪担心斯黛拉,为了让自己的妹妹清醒自己的处境,她用尖锐的语言剖析斯坦利类似于禽兽,有未开化的本质,是猿人——而这一切都被斯坦利听到了,因此斯坦利认为是白兰琪挑拨离间,并且怀恨在心,并将他之后和斯黛拉的摩擦全部怪罪到白兰琪头上,成为斯坦利之后报复行动的动机。 在两人的谈话中,白兰琪的性格也得到进一步揭露,她分明就是个对自己和妹妹处境有着清醒认知的人,甚至可以说是认知深刻的人。她对斯坦利和这个街区的剖析可谓是入木三分的。 所以观众对白兰琪的映像并非是那种只是浑浑度日一团迷糊的人,事实上,白兰琪应该对自己的行为和处境都有着理性的认知,她一直努力尝试着将自己从自己酿造的困境中拯救出来,在她看来,来投靠妹妹,对米奇投入真正的感情,也许都是将自己拯救出生活漩涡的途径,是自己对外界的求助,也是自己对自己的拯救,但讽刺的是,白兰琪并不知道,正是这些行动,让她更加身处险境。 当白兰琪因为担心妹妹的处境说出这一席话,并被斯坦利听到后,白兰琪却发现,在斯坦利一回到家的刹那,斯黛拉就当着白兰琪的面“用双臂热烈地拥抱他”。对观众而言,白兰琪的苦口婆心对妹妹似乎意义不大,却为自己埋下了更危险的种子——斯坦利即将到来的报复。斯黛拉作为另一种曾是贵族身份的人的代表,她在全剧中展现的是她本性善良,顾虑姐姐的情感,关心姐姐,但她是比白兰琪更现实的人,她仿佛已经从心底抛弃了旧有的生活,全然接受了这种与自己的成长和教育迥然相悖的生活。 在剧中,斯黛拉是白兰琪和斯坦利的争取对象,和斯黛拉的关系是两人力量对决的重要因素,但斯黛拉本身更多是结构上的意义,串起白兰琪和斯坦利和各种情节的功能。她的性格有所表现,但作为次要人物,她的内心展露更多是观点式的,这是剧本里主次人物处理的方法。 分析白兰琪和斯黛拉的这场谈话,其最主要的目的是在于深刻揭露白兰琪的思想,(这场让观众认为她是个清醒的人,从而在白兰琪的秘密揭露时让人了解她对自己却又是如此糊涂,作者因此能够拉开人物张力,并制造人物反转)也借白兰琪的口表达出作者的立场——北方崛起的机器大生产炮制出来的“野蛮人”,是被扭曲的,异化的,这种粗鄙的人,忘却了艺术和文化,简直就是文明的倒退。同时,这一场也为白兰琪最后编织的幻梦“富豪谢普·汉莱特将接她离开”埋下伏笔。而且,让斯坦利偷听到白兰琪和妹妹的对话,也接下来双方的矛盾升级奠定基础。 但田纳西是如何考虑这一场的内容安排的?为何要在此处安排几乎是整场的两人对谈?又如何让这样的两人谈话充满了戏剧性,而不至于让人觉得沉闷? 我个人的思考是,首先结构上,前一场几乎是混乱的,充满着“动“的扑克之夜,这一场安置一场深刻的谈话,是“静”的,这样的动静结合应该是符合观众的心理节奏的。并且这一场的白兰琪和斯黛拉的谈话,也是充满了内在的冲突的,完全是两种观念的较量。一方在不断抨击斯坦利和这个街区,而另一方在的不断维护,这是这个场面里的性格冲突所在,在这样的戏剧场面里,语言作为动作在冲突着,语言和观念是彼此较量的武器,这是戏剧这种艺术形式强烈的品性。看似没有强烈的肢体动作,但内心和观念的较量会产生更强烈的冲突感。 除此之外,田纳西诗化的语言,深刻的剖析,通过人物之口,为前一场的混乱进行了注解,所以这一场的白兰琪和斯黛拉的谈话从认知上来说,也来的恰是时候,然后作者将想要表达的主题和立场在这个时机去通过白兰琪的口袒露出来,会显得自然,而不是说教。 那在第四场(全剧共11场)就彻底揭露出主题、立场、包括,揭露出白兰琪对斯坦利的看法,为什么也并不显得过早? 我的思考是,前三场人物出场,白兰琪和斯坦利第一次对峙,扑克之夜,都是外部视角,让观众不断去观察剧中的人物,到扑克之夜斯坦利做出一次十分出格的举动后,转为白兰琪和斯黛拉对这件事的思想和情感的对抗,转为内部视角,可能时机是合适的。(但其实也许放在不同的位置,就有不同的编织方式,这可能更多是属于作者个人选择,而并非戏剧规律范畴的东西?) 同时让白兰琪表明自己的态度,让斯坦利听到,在情节推进上,两人的冲突会更上一个层次,也为斯坦利的报复提供一个合理的人物动机,否则两人的矛盾会停留在之前的状态,会重复。 剧本大概行进在三分之一时,两人的冲突线编织起来后,(其尖锐度足够让观众强烈期待之后两人关系的发展),作者可以放心地开始进入到白兰琪和米奇的关系发展,并在这两人的关系发展中,逐渐揭露出白兰琪的往事。可能在这个地方揭露主题,更多也许是故事节奏上,情节线安排上的考量。 第五场是一个转折场次,在这一场里,白兰琪还是通过星座等日常话题不断讽刺着斯坦利,但斯坦利却透露出他已经在调查白兰琪的线索,这让白兰琪更加紧张,表现出自己会被斯坦利赶出去的忧虑,也更加将逃离的希望寄托在米奇身上,但她却又轻易地被送报的年轻人所吸引,并且直接送上了一个吻。这些动作都为之后的白兰琪和米奇的人物关系发展,对白兰琪“轻浮”的性格揭露埋下了伏笔。 而作者继续在这一场开头,花了笔墨去写楼上夫妇的暴力冲突和转瞬和好,仅仅是对街区氛围的继续渲染? 这看似闲笔的部分,与斯坦利打完妻子又立刻求和提的模式如出一辙,在这样的街区里,斯坦利的行为并非是独特的,只属于他个例的,而是普遍存在的,属于当时那个机器大生产时代新兴的工人阶层的一种普遍性的行为?是由这个“闲笔“,拓展出剧本的社会意义? 第六场米奇和白兰琪的关系进一步发展,米奇在开头一直想要进一步,但白兰琪为了塑造出端庄正经的形象,而不断拒绝,但两人聊到“爱”这个话题时,白兰琪却又对米奇坦诚的讲述了自己所经历的最痛苦和愧疚之事——自己的羞辱引起了前夫的自杀。在这个故事之后,白兰琪接受了米奇的感情,自己也对米奇真正的敞开了,同时埋下了击溃她自己的利器——她更加以为米奇可以娶她,让她可以逃离斯坦利,但最后还是成了一场空。 白兰琪这个人物的性格和行动,在她与不同人物交往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现,与妹妹一起,她是关怀的,也更有安全感,甚至是主导的;与斯坦利相处,她小心翼翼,抗争又时不时有挑逗的嫌疑;与米奇相处,她故意表现出矜持和端庄;回忆起和前夫的关系,她则心痛和愧疚。 这说明,要全面去表现一个人物,应该是将她放置入不同的人物关系的互动中,以不同的人物性格去给主要人物制造不同的情境,而主人翁的处理方式能够彰显出人物不同的侧面。 因为人物的悲剧更深层的总是心理层面的,性格层面的,田纳西让观众看到白兰琪对米奇的期望逐渐升高,让两人的关系进入一种高处,之后,在白兰琪被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的时候,才越是让人沉痛无比。这一场白兰琪和米奇的谈话,让我们得以知悉,白兰琪内心深处是多么重感情的一个人,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如此浸没在前夫自杀的内疚和阴影之中,这样重感情的人,在将自己的感情再次交付给米奇之后,将会迎来怎样的命运,这些都让观众十分揪心。我们同情白兰琪,但同时也十分担心她在米奇面前的伪装会随时被揭露。 故事由此也进入到下半段。上部分在白兰琪和斯坦利的较量中,白兰琪是站在社会道德所支持的一面的。而下半段,随着白兰琪往事的揭露,她被看做是“破鞋”般的人物,在剧中,她和斯坦利的较量变得更加缺乏筹码,她从唾弃斯坦利的一方转变为被斯坦利所唾弃,被米奇所抛弃的绝对弱势的一方,但已然身处黑暗深渊的白兰琪却仍为逃过斯坦利最后残忍的致命一击。 第七场,斯坦利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子弹,要朝白兰琪一并报复:先是在斯黛拉面前揭露白兰琪的谎言,接着透露他已经告诉米奇白兰琪的过往,然后他还给白兰琪买好了驱逐的车票作为生日礼物。 一面是白兰琪毫不知情的洗着澡,一面是斯坦利用极其难堪的字眼向斯黛拉揭露白兰琪的过往,蓄势待发,危险就在眼前,剧中的白兰琪却毫不知情。让观众比剧中人物得到更多的信息,悬念由此更加强烈。 第八场白兰琪的生日会,米奇果然没有来。斯黛拉嘲笑了斯坦利的吃相,(斯黛拉似乎确实是重新思考了斯坦利,似乎确实是受到了白兰琪的影响)这激怒了斯坦利,斯坦利暴怒地砸碎饭碗餐具,当场就将车票递到了白兰琪的面前,并将自己和斯黛拉关系的问题都归结于白兰琪的挑拨,归于斯黛拉对他的“猿人”的评价,两人冲突的剧烈,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之后米奇出现,白兰琪的性格更进一步被揭露——她害怕光亮,她确实一直在撒谎——但她通过最后的坦白向米奇做了最后的挽回,却依旧被米奇拒绝了。此刻,白兰琪的希望彻底破灭了,窗外响起墨西哥夫人吊丧花的叫卖声。但可气的是,米奇还想跟白兰琪发生亲密关系,被白兰琪刚烈的拒绝了。 到此,我们似乎可以理清白兰琪这个十分矛盾的人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此聪慧的一个女子,为何会充满谎言自甘堕落了? 通过之前场次的分析,白兰琪并非没有理性,她的致命之处在于软弱,在于被过去的痛苦缠绕着缺乏走出来的力量。 她整个人是十分脆弱的,但她又始终不肯向自己的妹妹一样彻底放弃从前,融于目前残酷的现实,她始终想要通过欺骗和自我欺骗来为自己编织一个幻想,不肯放弃自己曾经贵族似的身份和教育,并一直刚强的和斯坦利抗衡。但她又做了很多不符合自己教养的事情,这种矛盾交织着各种心理因素:有“虚荣”,也有强烈的无法自我认同。 白兰琪始终认为女人的美貌才可以换来一切,内心自卑和空虚似乎只能通过外在男性的肯定来获取,但她又不断告诉自己,并且告诉斯坦利——我并不是一无所有的女人,我有着丰富的精神。 她的内心一直自我撕扯着,达不到平衡,缺乏自我认同,这就是白兰琪,也是她所代表的田纳西所看到的那一代的没落贵族,走不出过去的身份,但又无力维持那种高尚,既美好又无比软弱,既情感丰富又虚荣空洞,这样的人物将注定被已变化了的时代彻底碾碎。 已然陷入如此困境的白兰琪却还遭到了斯坦利最后残忍的致命一击,第十场是全剧的高潮,白兰琪和斯坦利两人再次独自面对面抗衡。 本场一开始,白兰琪就感到了威胁——这里就剩下我们俩了?此刻的斯坦利早就胜券在握,而他一直以来被白兰琪看在眼里的兽性,即将爆发。白兰琪已经是身处孤岛的弱小动物,而斯坦利却是马上就要行动残暴的老虎,两人的力量悬殊早已不同第二场的第一次正面较量,斯坦利有着绝对的优势,力量悬殊的对决是不好看的,那田纳西是如何将这场戏写得有辗转的余地呢? 作者让白兰琪又撒了一个谎,她说她接到了之前屡次提到的石油富豪“谢普·汉特莱”的来电,这似乎暂时增加了她自己的力量,让她能够与斯坦利抗衡。这位这场戏的开场奠定了一个相对力量可以接近的开头,只是虚假的依旧是虚假的,这种端着的通过谎言借来的力量很快就被打破,白兰琪在本场和全剧中的最后防卫最终决堤。斯坦利变得更加想要践踏白兰琪,击溃白兰琪的心理还不够,他要兽性地在生理层面也彻底碾碎白兰琪。 美好的,天真的白兰琪彻底被撕碎,这种从心理到生理的彻底焚毁,让人颤动,却又无能无力。这是全剧中,最让人感情强烈的时刻,也是人物动作的顶点,如果说在这场之前,白兰琪还有一丝转机和逃离的机会,这场之后,她只能坠入疯狂了。 这一场我不太明白的地方在于,为什么在斯坦利说完“咱俩这次约会一开始你我就定好了”之后,白兰琪彻底缴械投降了“她呻吟一声,把破瓶子扔掉,跪倒在地。他扶起她软弱无力的身躯,把她抱到床上”,这样的描写似乎显得白兰琪并没有抵抗到底,她几乎是自动放弃抵抗了,这是为何呢?是白兰琪也被欲望所捕获?还是软弱的她觉得抵抗无望? 电影版里费雯丽饰演的白兰琪是没有这个缴械投降的动作的,导演的处理是让斯坦利直接强暴了白兰琪。 但如果要让悲剧更加深刻,我个人倾向于原剧本的处理——白兰琪一如以往,她的抗争到了最后的时刻,她内心深处的软弱,是让她无法继续承受那种压力的,她的悲剧的深刻就在于,她自己的性格是焚毁自己的帮凶之一。此时的缴械投降,这会让白兰琪这个人物的行动统一性更强,会更加接近之前她陷入痛苦后,无数次被欲望所俘虏,想通过短暂的欲望的满足来逃离痛苦。这一次,她依旧没有逃离这个内心的困境。 人物始终没有成长和变化,即使她做出了非常多努力,却还是身陷沼泽,境况甚至变得更加悲惨,而她自己的力量无法改变,只能这样一落千丈,继续下坠,这是田纳西这出悲剧让人久久难以忘怀的原因。 最后,白兰琪陷入了疯狂,斯黛拉不得不同意斯坦利将她送入疯人院。而这一切对于这个街区而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留下旁人无关痛痒的一句“这次打七牌戏”。 白兰琪陨灭了,这只被暴风雨无数次击打的白飞蛾,陨灭在这个缺乏同情心,任由着原始欲望滚动的街区。这个街区因赤裸裸的欲望而强悍,因为他们已然异化到无需反省,而她却因欲望而焚毁,因为她终究还保留着让自己和自己不断撕扯的教养和良知。 而本剧的主题很难去概况,最大的一层是“文明的教养终究敌不过异化的暴行”,同时涉及到性别冲突,感性和理性的冲突等等更多子题。诚如朋友所言,一个好的故事,是要回答创作者自己心中的一个问题,剧作是探索的过程,一句话归结,实则就是粗暴无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