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木木刚从公司出来，就接到陈启明的电话。
陈启明说：“下班了直接来我家。”
李木木娇嗔道：“叔你说什么啊。”
陈启明说：“她带着孩子去B市了，明天晚上才回来，今晚到我家。”
李木木欲迎还拒：“不好吧。”
陈启明笑道：“你不是来过一次吗？嗯，上次……不是挺激动的？”
李木木上次去他家过夜，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当时一进他家门，想起这是他和他老婆生活的地方，心里竟觉着异常刺激。两人彻夜酣战，不眠不休，此后回想起来，都觉得滋味非同一般。
陈启明催她：“你快来啊，省得又跑到外面开房了。”
2
李木木到陈家时，陈启明点的外卖已经到了。
除了热饭热菜，还有烧烤和啤酒，省去了做饭时间。两人吃饱喝足，打打闹闹就上了床。
其中热烈之事不提。不想第二天早上就出了大事。
当时李木木正睡得香，被陈启明一把推醒：“别睡了。”
李木木朦胧中睁开眼，见陈启明正摁手机，但光着膀子，头发凌乱，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想这是干什么，工具用坏了？
李木木坐起来，凑过去看手机：“什么啊？”
陈启明恼道：“李木木，你是不是有病？”
李木木见这人昨天上床时一副面孔，今早起床时又是一副面孔，翻脸比翻书还快，也恼火了，掀起被子起床，骂他：“你特么才有神经病。”
陈启明将手机扔给她，道：“你这女人毒不毒？你给我老婆打电话干什么？”
李木木一愣，心里也慌了：“什么给你老婆打电话？”
捡起手机看，那手机正放在通话记录上面。最上面一栏赫然写着“老婆”，处于接通状态，时间显示昨天晚上12点10分打出，通话时长1小时25分。
李木木脑袋哄一声炸掉了。也就是说，两人正在做运动时这电话打了他老婆的手机，而那女人接通了一直没说话。他们的窃窃私语，他们的颠三倒四，他们的獐头鼠目，他们的丑态百出……那女人从头到尾都听得一清二楚。
鸠占鹊巢的刺激没有了，一股凉意从李木木心里升起。
陈启明已经没了最初的慌乱，处于六神无主状态，他问李木木：“是你打的吧？”转而又冷冷地说，“我老婆知道了你能有什么好处？你什么也别想，你就做梦吧！”
李木木心里凉意更甚。
她边穿衣服边问陈启明：“这手机不是你平时用的吧？我和你在一起时从来没有看过这手机。它放在哪儿，怎么会出现在枕头底下，又怎么碰一下就打出去了？”
她哐当打开门，走了出去。
3
阳光像碎金子一样在树梢花叶上跳跃，人来人往，车马喧嚣，李木木刹那觉得自己像从地狱逃到了人间。
陈启明老婆知道了。
——也许早知道了，只是在找证据呢？
接下来会干什么？
她录音了吧？会怎么处理录音？她会把那些窃窃私语，那些翻云覆雨，那些不堪入目……全公开吗？怎么公开？会给她父母和亲戚朋友发一份？给单位每人发一份？或者完全放网上？
那我这辈子就完了！
李木木越想越怕，蹲在街头，半晌再迈不开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如果回到当初，只把陈启明当叔，会不会就没有今天这事？
她和陈启明四年前认识，那时候她刚读大二。
有一天同宿舍的姑娘玩真心话大冒险，轮到她，室友们让她随便加一个附近的人，发一句话：“你真丑！”她加到的人正是陈启明。最初陈启明不加。室友起哄，说一定要加上才算。李木木第三次申请好友时，就说了句，“叔，我就在某某大学，离你家可近。”终于通过。但那句“你真丑”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真不丑，虽然比她大13岁，但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比她见过的男子都要好看。
就这样成了点赞之交，她一直喊他叔，他一直叫她木木。
她算不上一个幸福的孩子吧，她爸出轨家暴，她妈离婚后没了踪影。她爸先后又结婚三次，她跟着她爸，周转在他不同的女朋友中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外人。陈启明是她认识的第一个算是长辈的男人，此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她都会去问陈启明，从为人处事到学位工作，陈启明也不厌烦，总是有问必答。
大二放暑假，陈启明带着同事小刘一起来给她送行。
三人一起吃烧烤，吃完陈启明送她回学校，她想起要回爸爸家里，心里十分厌烦。新阿姨不喜欢她，两人常常为点鸡毛蒜皮的事吵架。她问陈启明，放暑假我是不是可以不回去啊。陈启明说，你如果高兴，现在就可以不回去啊。他去酒店开了房，两人当天晚上就在一起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她就毕业，毕业她就参加工作，转眼……就到了现在。
爱到浓时，她说，我这辈子都愿意这样跟你在一起，不要名分，不要阳光，不要钱，只要你爱我就行。他也不甘示弱，他说，等我孩子长大，我就离婚，永远跟你在一起，但不管离婚不离婚，你都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会护着你，照顾你，不离不弃……
可是现在，一个电话，就让他们显形了。
他和她，不过如此。
4
回到单位宿舍不久，就接到陈启明的电话。
陈启明和她一样没有主意。
他说李木木，我老婆现在还没有消息，你说她想干什么。李木木说不会准备放大招吧。陈启明说放什么大招。李木木说比如通知亲戚朋友或你公司同事什么的。陈启明说，我公司同事怎么了，小刘早知道了。李木木说小刘知道了，不还有大刘吗，还有别的同事吗。陈启明不以为然地说，一个人知道了，还不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这句话让李木木听到了差异和鄙视。
她对他们的关系严防死守，就怕任何人知道，连和他偷情都想尽借口，可是他轻描淡写地说，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
李木木很恼火，说陈启明你什么意思。
陈启明说现在都这样了，你吼又有什么用。
李木木说当初是谁把我带到酒店的，我那时候还只有19岁，你这是坑蒙拐骗，就算你不怕别人知道，你也不怕我告你吗。
陈启明气得笑了，说李木木，她要是闹起来，我大不了离婚，你呢，你好好想想自己吧。
说完挂了电话。
李木木又心酸又无奈，本来觉得两个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可船正行在波涛汹涌之中，这男人突然准备跑路，把她一个人丢在大海中……越想越难过，趴在枕头上大哭。
晚上过了6点，她小心翼翼发了个信息过去：“你老婆回来了吗？”
他们以前心照不宣，提起他老婆都用“她”替代，可是这会儿，都没什么顾忌了。他老婆还是他老婆，不管他们如何躲避，她都在那儿。李木木觉得她像黑夜里一双眼睛，高高在上，愤懑而绝望地望着他们，随时会爆发。
陈启明把电话打过来，语气已经平静：“她没回来，打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李木木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陈启明说：“最坏的打算就是离婚了。”
李木木哦了一声。
陈启明问她：“你这么担心有什么用，她想要什么就给她，大不了我净身出户。”
李木木心一横，可不是，最后的结果，不过如此。
陈启明又问：“如果我离婚了，你会跟我结婚吧？”
李木木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他真的离婚了，净身出户了，她会跟他在一起吗？
且不说他净身出户，房子车子什么都有问题。光看看今天早上他那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李木木就觉得值得商榷。何况他经常半夜三更出去喝酒，还一定会给她打电话，让她也去。她去了，他就指挥她倒酒加菜，任他的同事开玩笑——她记得有一次，喝酒太晚了，还是小刘，小刘说，都这么晚了，你俩赶紧走吧，再不走我就把她领去开房了，陈启明竟然笑着不说话。她想如果是他老婆，他会让人这样开玩笑吗？那一定是不会的。他还好高骛远，竟然背后骂同事不行，这样看来，未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大前途。
李木木拿着电话，心思百转千折，之前那个满身是优点的大叔，瞬间成了一个无赖。
陈启明又问：“木木，我要是离婚了，你会马上跟我结婚吗？”
李木木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木木等了两天，陈启明那边没有消息。
第四天，她又忍不住问陈启明：“怎么样了。”
陈启明说：“回来了，什么都没提。”
她心里渐渐放松，突然对陈启明老婆有了愧疚，觉得自己和陈启明都不是个东西。
她说：“叔，咱俩要不算了吧。”
陈启明没说话，挂了电话。
5
事情过了半个月，有一天，陈启明的同事小刘突然给李木木打电话，请她喝酒。李木木说不想去。小刘说陈启明不在。李木木也想知道那事最后闹成啥样了，就去了。
吃饭时，小刘问她：“你和陈启明吵架了吗？”
李木木说：“没有，分开了。”
小刘笑道：“怎么了？”
李木木问：“你没听说吗？陈启明也没说？”
小刘好奇地问：“说什么？他照常上班，他老婆还来接他下班呢。我是说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就问问你情况。”
李木木心里明白，他老婆原谅他了，可是经过这次事，他再不敢乱搞了。那通电话，如同悬挂在他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会斩下来。他不敢了。
小刘突然凑近她：“木木，今天别回去了，跟我去看电影吧？”
李木木大怒：“看完电影呢？跟你去开房？”
小刘若无其事道：“那天我和陈启明一起吃烧烤，跟今天一样一样的。我说就咱俩没意思，要是有个姑娘就好了。嗯，他说有个小姑娘挺喜欢他，要放暑假了，打个电话，不管多晚，这姑娘都会过来。他给你打电话。”
李木木扔掉烧烤餐具，掉头就跑。
她和陈启明如此不堪，可这个年轻的男人，陈启明的同事，竟然也在勾搭她。他们觉得她做了陈启明的情人，就人尽可夫？
这是这事的最终结局吗？李木木跑着跑着，禁不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