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传说十七：半个长工

　　更西的家世

　　更西和他母亲是从内黄逃荒过来的。娘儿两个无依无靠，就嫁给了地主黄朝五的本家黄朝三。对于更西，文雅点的说法是拖油瓶，土话的说法就是带肚。

　　他体型瘦小，小鼻子，小眼，小脑袋，说话时嗓音尖细，像一头常年吃不饱的小猫小狗。有一次，她的养父和她的母亲吵架，养父忍不住打了他母亲两下子。他的母亲又哭又闹，最后找地主黄朝五去评理。更西的母亲委屈地对地主黄朝五诉说：“五兄弟，”她指了指更西的养父，“他还打我！”

　　更细的养父也不示弱，说：“谁打你啦！”

　　这时站在一旁的更西看不下去了，细着嗓子说：“五叔——”看着地主黄朝五，又对着他的母亲大声说：“娘，验伤！”

　　两口子打架，看起来轰轰烈烈，真动起手来，那是留有情面的，哪里会有伤？验伤，怎么验？甭说地主黄朝五和他的养父哭笑不得，就连她的母亲也差点笑出来。

　　后来，他的养父和他母亲相继去世了，地主黄朝五就收留了他。犁、耧、锄、耙这些大活他虽然干不了，但喂喂牲口，担几担水，干些杂活，还是能胜任的。况且，只要饭能果腹，衣能蔽体，他也花不了几个钱。至于工钱，那就更不用说了。

　　他虽说顶不了一个长工，顶半个长工，还是有余的。

　　有人害我

　　夏天，天热，牲口棚子里虫子多，更西在那里睡不着觉。地主黄朝五院子的西边，是他们家牲口的草场，里面有一垛一垛的麦秸和杆草（谷子的秸秆）。更西拿张芦席铺在那里的一块空地上，就睡下了。

　　半夜，更西突然大喊大叫起来：“五叔，快起来，有人害我！五叔，快起来，有人害我！”

　　那时是乱世，凡是家里有点家私的，屋内都备有兵器。地主黄朝五听到更西的喊声，翻身坐起，抄起三股马叉，就朝草场场奔去。来到更西睡觉的地方，问道：“害你的人在哪里？”

　　更西指着一个草垛，说：“在草垛那边！”

　　地主黄朝五端着三股马叉，小心翼翼地朝草垛那边冲。走过草垛，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原来是两只狗在那里打闹。

　　不吃

　　秋耕大忙时节。傍晚，佃户们收工，赶着牲口回到家里给牲口卸了套，更西一头一头地牵起拴到了槽上，拌上草料，让牲口吃草。可那些牲口摇头晃脑，抖毛趵蹄子，就是不吃。更西看着，没有了主意，就喊道：“五叔，五叔！”

　　地主黄朝五听到喊声，应道：“干什么？更西。”

　　“牲口不吃！”更西说。

　　地主黄朝五说：“牲口拉了一天套，可能是渴了，饮它水，就吃了。”

　　更西提起木梢，一头一头地饮水，可那些牲口还是不吃，于是更西又喊：“五叔，牲口还是不吃！”

　　地主黄朝五不得不起身去看，看到那些牲口的笼嘴一头一头地还带着，嘴隔着铁笼嘴，怎么吃！

　　“土改”时，工作队让他揭发地主黄朝五，他歪着头想了半天，竟没有说出一句话。大概他和黄朝五呆的时间长了，培养出了感情，揭发不出；或者是没有那个胆量，不敢揭发。到底是因为什么？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