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公社”后期，虽然这些农民不太关心政治，也看出了政府对农村农民的政策是越来越宽松了。果然，秋天上边就有了指示：允许每口人分二分自留地。这虽然不是包产到户，可也在村子里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因为土地虽少，能有自己自由支配，如侍弄好了，那可是半年的口粮呢。上级虽规定允许有自留地，但并没有指明具体那一块地能做自留地，这事只有靠队长和队里的人自己来定了。
黄广利家和地主黄朝五家虽是是近族，可两家是有过节的，几十年来一直都不怎么来往。黄广利的爷爷去世的早，埋葬时黄朝五却拦在了前头，不让他葬到祖坟。说黄广利的奶奶年纪轻轻的守不住，改嫁了怎么办？不知哪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光棍男人死了是不能上穴不能进祖坟的，那样对族人不利——不可思议的是这规矩到现在还在村子里流传着。黄广利的父亲当时才十二三岁，孤儿寡母的哪能抗得过黄朝五，再说，那祖坟的坟址本也在人家黄朝五家的地里。只得顺从了他，把爹爹寄埋到了一处乱坟场子，等母亲守寡到去世，再起出尸骨合葬入祖坟。这件事在黄广利爹爹年轻的心里埋下了仇恨，两家人从此也就结下了梁子。可今天在分自留地这件事情上，他和黄磊的意见竟出奇的一致，两人却不由地站在了一起。
雷念子的儿子雷发荣是队长，会计是校长黄五车的哥哥黄学富。一个队长一个会计坚决要维护队里的利益，坚决抵制黄广利和黄磊的偏见，之所以“坚决抵制”，顶住压力，是因为他们代表了队里的大多数。队里总共也只有那60 多亩河地是最好的地，如当做自留地分下去，队里怎么办？队里穷的叮当响，个人还能富起来！大河里没有水，小河里能不干？他对会计黄学富说：“黄广利这个人头上有反骨，每逢关键时候都要跳出来捣乱。还有那个黄磊，地主的帽子摘下才几天，就出来作乱了！对这样的人绝不能手软，你手软了，他们就会爬到你头上来，踩住你的肩膀拉屎。”
黄广利他们也不示弱，说：张口队里的利益，合口队里的利益，这么多年，这些爷们跟着你是吃饱了，还是穿暖了？那么好的地，在队里却打不出粮食，现在正好当做自留地分下去，正好物得其所，怎么就不能分了？说什么大河里没水小河里干，如果小河里有水，大河里水不就更多吗？
秋庄稼收割后，队长雷发荣让会计黄学富拿上尺子、纸笔，提上算盘，让副队长挨户通知，全体社员去分自留地。通知时，人们就问：分哪地？当听说不是分河地时，有的出于礼貌嘴里答应着：好好。有的就干脆不吭声。
三个人在地头等了半天，不见一个人影，最后来了一个光棍汉，和两个男人是吃商品粮的娘们，队长看办不成事，摆手让他们回去了。没有人，把地分给谁去？队长只得命会计收了家伙，三个人走回村子去。“这事不能就这样算完了！”队长告诉会计和副队长说。
队长先找到支书，还没有等他开口，支书杨成宇就说：“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就是你不来，我也要找你。这事我也拿捏不准，还是让书记定吧。”
——书记说：“如果是从前，你的做法是完全没有错的。可现在形势变了，回去以后就按他们的意思办吧。”
听了公社书记的话，雷发荣回到家就撂了挑子。
支书杨成宇就临时指派黄广利和黄磊把河地给大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