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27】
“不用了,我其实挺好的,您别担心。”好一会儿,我才镇定地说道。
“再怎么说,有哪儿比自己的家好?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云姨也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在外头晃荡怎么行?再说了,传出去人家会怎么想?我老范的女儿在酒吧里卖酒?!”范教授说着说着,声音就有点高昂起来。
有那么一刹那,我还真以为范教授难得地动了恻隐之心,心疼我这个在外的孩子,原来并不是。
还是嫌我丢脸。
“我卖酒怎么了?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我怎么了?”我很平静地道,“谢谢范教授和云姨的关心。”
那边一阵嘈杂声响,隐约听到江淑云的声音,“……好了,老范,别生气,别生气……我来跟她说……”
“小暖。”江淑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学院里都在传,传范教授的女儿在酒吧里卖酒,说你爸只懂得偏心小老婆和小女儿,根本不管大女儿的死活,别提说得多难听了。”
我淡淡地道,“云姨别理他们就是了。”
“小暖,人言可畏你懂不懂,你爸一辈子光明磊落,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了,凭良心说,我和你爸,对你和珈蓝一视同仁,从来没有半点亏待过你。他现在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你听话,回家来吧。”江淑云道。
我动动嘴唇,“云姨,我最近换了新工作,挺忙的。回家住真的不方便。这样,我答应您,每周都回去看您和范教授,你看好不好?”
之所以突然改变态度,是因为我猛地想起来,那个凌柔!我需要找个机会问问范教授,既然是我妈妈的好朋友,范教授应该认识她!但为什么过去的那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听范教授提起过这个人?!
不一会儿,范教授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暖儿,你说的这样,也行。还有,你这些年荒废了时间,没读上书,我成人教育学院那边打过招呼了,你到时候去找李老师……”
我张了张口,想说我自己已经有打算,也报好了名,七月份就会开课。但转念一想,X学院毕竟声名更胜一筹,放眼全省乃至全国也是一流学府,去那儿总比别的地方好。
“谢谢……”我犹豫了一下,“范教授。”
那一声爹爹,多年不叫,真的叫不出口。
那头的范教授沉默了一会,说道,“暖儿,你自己要加油。”
我的眼眶一热。
我以为我记恨于他,但其实,他的态度稍缓和一点,我心里就波动不已,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电话挂断了。
我更睡不着了。
走在街上,突然觉得今晚的街上有点异样,走进我常去的一家店,叫一碗糯米酒加汤圆丸子。
有老街坊在跟老板叨闲话,“……就是他。我不会认错人的。”语气肯定得不得了,“以前也听人家讲过,他现在发大财了,很牛/叉的……”
老板嘘了一声,示意老街坊小声点儿,“人家说啊,他们这样的人,最不喜欢别人提他们的从前了……”说是这么说,自己也没忍住,“想起以前啊,就一副小混混模样,谁都以为他迟早得进去,结果还混大发了。”
“我听说啊,咱们这一片要拆/迁,你猜是谁来做?就是他……”
很突然地,两人闭上了嘴。
我好奇地抬起头来,只见店外走进来两个年轻男子。
“来碗汤圆,加糯米酒,打包。”
年轻男子对着老板道。
老板应着,掀开锅子。
年轻男子的目光扫过来,我低下头。
不料男子突然直起身,走了过来,叫一声,“安暖小姐?”
“啊?”我出其不意,吃了一惊。
年轻男子很高兴,“你也吃宵夜啊。”立刻转头对老板说道,“安暖小姐的一块算。”
我赶紧道,“不用不用。”
年轻男子急急忙忙地掏钱,“要的要的。”
拿上老板打包好的汤圆,彬彬有礼地冲我微一躬身,“安暖小姐慢吃,我们先走了。”
他身边的那男子也跟着他朝我躬了一下身子,“安暖小姐再见。”
……我的妈。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他们俩要走出店门了,我才回过神来,叫道,“哎,那谢谢了啊。”
回过头来,老板正打量着我,问道,“安暖,你认识他们啊。”
我摇摇头,“不认识啊。我也奇怪得很。”
老板欲言又止,我赶紧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啊,老板你认识?”
老板笑笑,“我也不认识。”
老街坊插话道,“估计是来搞拆/迁的那些人。这几天都在咱们这条街上搞什么民意调查,到处问咱们想把这条街建成什么样子!”
“这儿真的要拆了啊。”我问道。
老板叹口气,“都说了十几年了,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吧。拆了,不太舍得,不拆,咱们这条街也实在太破了,生意也越来越难做。”
我吃完汤圆,站了起来,刚走出店外,迎面便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水街这街道破,街灯也破,时而亮时而不亮,亮的时候光线也昏暗得很。
但我很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微笑,就像是一直期待着与我这样偶然相遇。
“我以为你睡了,就没给你打电话。”苏南生道,“随便过来看看,让他们过来买碗汤圆,没想到你也在。”
我停住脚步,“原来是你啊。”
他含笑看着我,“是啊。”他环顾一下四周,说道,“我小时候在水街住过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冲过来,一边尖叫道,“……我叫你拆我家房子!我跟你拼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苏南生已经一把把我搂在怀里,转过了身,我听到极细微的噗地一声,远处有人着急地奔跑过来,惊叫声此起彼伏,“苏先生,苏先生!”
苏南生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他冲我微笑了一下,很努力地想要伸出手摸摸我的脸,但下一刻,他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
*********
又一次坐在了医院急救室的长廊外。
我觉得特别可笑,又特别可悲。
以前我小的时候就有人传,说我命硬,是个灾星,接近我的,跟我好的,都会被连累。
第一个被我连累的就是我的母亲。据说我母亲怀孕的时候身体很好,每次产检的情况也十分良好,根本就没有丝会难产的迹象。
但偏偏我的母亲就死于难产。
江淑云不喜欢范珈蓝跟着我,因为跟着我,范珈蓝也没少受伤,不是摔破了头,就是磕着了腿,还有一次,跌到了河里,差点没救上来。
对了,那一次,范教授用鞭子抽了我一顿。因为我不仅没看好妹妹,还怂恿着妹妹一块去河边玩。
这个传言还流传得蛮广的,再加上我脾气不好,个性顽劣,上了学同学们也对我避而远之。
那时候,除了宋奕然的父亲,他母亲其实对我也不错。但她很快就病情反复,几乎成了废人一个。
于是这个也成了我的错,就是因为疼我,她本来蛮稳定的病才会复发。
少年的宋奕然也曾安慰过我,嘴长在别人身上,不用管人家说什么。
我表面上表示不在乎,但心里其实很介意。
幸好宋奕然一直挺好的,没出过什么大乱子。
但这个被归结于,宋奕然的命比我更硬,正好克住了我。
结果呢,这才重逢几天啊,宋奕然就这样伤,那样祸,就没怎么消停过。
我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他那儿还没完呢,好了,到苏南生了。
我不想信命。我也很讨厌信命。
但有时候真的挺气馁的,觉得上天从来没想过要眷顾我。
我一个人呆呆地坐着。
他们人来人往地,小声地讨论着什么。
苏南生过了很久也没出来。
然后,五爷和那个凌柔也匆匆赶了来。
五爷脸色铁青,我听到他跟医生咆哮,“我不管!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给我等着!”
我等着他来骂我。
虽然那个人是冲着苏南生来的,但毕竟苏南生也是为了救我,要不然挨那一刀的人就是我。
凌柔对我说,“你先回去吧。”
我摇摇头。
我觉得我欠苏南生的已经够多了,他现在还为我挨了一刀,我不能就这么走掉。
我说,“他醒来的时候可能会想见我。”
凌柔怔了一下,看着我道,“你爱他吗?”
我又摇了摇头。
凌柔轻轻叹息一声,摸了摸我的头发,“你要是不爱他,就离他远点儿。”
我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故意要接近他。”
凌柔道,“我明白。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爱他,别给他机会。”
我觉得冤枉得要命,我有给他机会吗?我觉得我真的没有。是他一步一步地,又坚持又有理有据,我根本拒绝不了。
我站起来,“那我走了。”
那头的五爷看到我要走,立刻叫道,“那个……安暖!你别走!”他绷着脸,“等下这小子醒来,准想着要见你!”
每天10:10
馨儿与你相约
讲一点尘世间事
以及心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