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于操场散步,忽见跑道边缘有一层绿茸茸的镶边,把暗红色的塑胶跑道镶嵌的分外别致。走近了细看,原来沿着跑道的内外两侧土与塑胶的交界处,土隙里硬生生钻出了壮硕的车前草!不是一株,而是一簇簇挨挨挤挤的非常密,非常茂盛,如果不走近了看,真的以为是一条绿色的丝绒带子。
站定了观察,朦胧的晨露里,车前草绿油油的草叶分外鲜嫩精神,这旺盛的生命力的宣泄令我悚然一惊,仿佛站立的地方不是洁净光艳的塑胶操场,而是古代的原野,《诗经》里的生满葱葱郁郁的芣苢的原野,被妇女们兴奋的采摘着歌唱着的原野——
三五个女子,在今天这样的春日里吧,和风轻拂,把他们的头发吹的更加飘扬,耳朵上的兽骨耳坠在微风和他们雀跃般的舞动下不停的摆动舞蹈,还有他们的裙摆——其实就是几片丝麻坠成的简陋斗篷吧,或者是部落里刚刚用植物浆液调染出的新衣,在春风里猎猎抖动着,他们腋下就背着草编的篮筐吧,三五个十多岁的女子,就在这样空气里漾着野花香的原野上,一边欣赏着春色,一边兴奋的采摘着,口子还哼唱着自编的歌词:
采采芣苡,薄言采之;采采芣苡,薄言有之。
歌声所至之处,有几个青年远远的走来,他们一边兴奋的欣赏着这群优雅自在的女子,一边也以更浑厚的声音相和:
采采芣苡,薄言捋之;采采芣苡,薄言掇之。他们讨好的将采好的车前子投放到自己心仪的姑娘篮筐里,仿佛是现代社会里的准新郎为新娘献上一束束玫瑰一样的神圣;姑娘们含羞的接过芣苢,脸上漾起羞涩的潮红。
多么茂盛的车前子,多么多情的车前子,多么诗意的车前子啊。在小伙子们的帮助下,不久,篮筐盈满,姑娘们再次唱起——
采采芣苡,薄言袺之。采采芣苡,薄言撷之。
就在这如今书声朗朗的地方,也是这些车前草,它们在两千年前,就是这样幸福的经历过;今天,它们的种子静静的听着孩子们漫不经心的念起“采采芣苡,薄言有之”的时候,突然不甘于塑胶的包裹,拼命挣出来挤成一条绿丝绒的带子,是想重温那原始的记忆?还是不满于今天的孩子对诗文的亵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