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三十岁,没有稳定工作,也不太年轻的年轻人,从市区搬到上海最乡下的乡下,住进一套偏僻冷清的民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说真的对未知的一切我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好奇与兴奋。
沈画看起来要淡定多了,自从他的画室搭建好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每天精力旺盛得像个二十出头的小男孩,还给自己整了个篮球框说要天天往里投篮,他现在有多夸张我跟你们说,他居然六点钟爬起来围着林子绕圈圈跑步,分手那段时间我怀疑他在健身看来被我猜对了,他已经连续运动了一个月,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说不要不要。他画画时我就坐在大门前吹风,逗邻居的猫,收拾书房,在院子里乘凉,或者去树林里散步。一到饭点沈画把笔一放,换衣、洗手、做饭,我说“你继续画,我又不是不会做”,他说“那不一样,做饭是为了放空”。我说那我们吃什么?完了,我俩懵了,是的,吃什么确实是搬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大难题。
乡下蚊子多不可怕,乡下没有火锅不可怕,乡下没什么人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乡下没有外卖,没有外卖意味着这里没有几家店,连杯奶茶都没有。两公里外倒是有条小街,卖农药化肥生活用品的那种小卖铺,也有少量瓜果蔬菜肉类,沈画坚决不让我买,他怕冰柜里放久的不新鲜,那咋办,这里村民都自己种,或者去附近最大的集市,所以沈画打算每周开车带我去小镇采购两次,满满当当塞满后备箱才回来。
那天回来路过一片竹林,他停下来,说“下去吹吹风”,站在地头的一座桥上,他突然转头问我:“你家那边现在种什么?”我说:“麦子收了,刚种了稻子。”他点点头,这时说了句让我很意外的话,他说:“我是不是,该给你爸妈打个电话?”我很惊讶,他第一次提我爸妈,干嘛,啥意思,他笑:“傻女儿就这样被我骗到乡下了。”我说你才傻,伸手打他屁股,他就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一拉一扯,他突然把我扛到肩上塞回车里,笑说“回家再玩”,但回家了他又不想玩我了,他说要种地,是的,种地,拿着锄头刨地的那个种地。
他也是绝了,每天要抽出两个小时跟我在院子里挖土,也不知他从哪里买来的那些破种子,丝瓜、辣椒、茄子、大白菜什么的一些菜籽,快递又送不到家里,还要去村头取,现在村里人知道从上海市区来了两个奇怪的年轻人,特别是知道沈画是个画家的后,家里隔三差五有人在门口观望我俩,我跟邻居小阿婆借了一些种菜工具,阿婆跟她小孙女围观(指导)了我俩整整一下午,他刨土我丢种,他拎水我浇水,他从外面捡了一些破木头做篱笆把我们的菜园子围起来,怕被人踩了,跟照顾小孩似的,我都要笑死了。
为了感谢邻居阿婆,沈画说要请阿婆一家吃饭,但因为我们刚搬来,连个餐桌都没置办好,就打算放下个月,下个月妹妹也要来看我们,还有之前跟沈画住在一个小区拿过口罩的零零,他跟沈画发语音的时候快要嗲死了,比我还嗲,说什么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啦,也不留点口罩给我呀,一个人我好寂寞,沈画笑笑没回他。他给阿婆泡咖啡,我发现这人煮咖啡有点上瘾,当初就是用这个技能骗我去他家玩耍,后来咖啡我是没喝上几口,人被他骗到了,阿婆咂舌摇头表情狰狞说太苦了,沈画说不会啊难道我弄错了,要再煮,我说你歇歇吧阿婆喝不惯,阿婆昨天还给我们送来几个肉粽,他忙完后问我怎么不吃,我说我只吃甜粽,他就把他那辆破破的跟了他好几年的摩托车拖出来,说“带你去街上买”,我说“热量太高算了算了”,他说“那要跟我去兜风吗?”我说:“要啊要啊。”
他带我在村落农田树林间穿梭,乡下的风温柔又舒服,这种感觉有点像我们第一次牵手漫步街头的那个午夜,我在后面搂着他的腰,他开摩的速度时快时慢,还哼起了曲子,自己在前面乐呵着,看起来心情很好,他突然笑了,语调轻快地说“还是肉粽子好吃”,我说“放屁,甜粽子好吃”,他说“肉粽子好吃”,我说“甜粽子好吃”,他说“必须肉粽子好吃”,我说“我好吃”,他突然不接话了,我用力夹他说“是不是”,他晃了一下,我就拍他腿,他说“再这样我吃人了”,我说“哇,你要吃谁啊”,他说“你说吃谁”,我说“不知道呢谁啊”,他又笑了一声,说“快搂紧我”,然后车子加速往家里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