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了人间。
当第一缕阳光射穿薄雾时,院子外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个个生龙活虎,穿得十分喜气。他们的身后是四五辆同等大小的马车,尽是些桌子和条凳,最后一辆装的是数不清的蔬菜瓜果,活鸡活鱼,还有山珍海味……
过了许久,善禹和茶娘子闻声出了屋来,见到这番景象也不觉得稀奇,因为今日正是月至中旬,到了他们二人约定成婚的日子了。
看着满院子来往的人群,茶娘子深思了一会儿,随即笑道:“相公,你再歇息歇息,我与他们一起。”说着便提提衣袖,欲要迈步而去。
若是平日里也就算了,今日乃是大婚的日子,善禹哪里还舍得茶娘子再继续劳累,手一伸,牵住了茶娘子,温和道:“娘子稍安勿躁,你今日可是新娘子,既是新娘子,自然要回屋里好生等待着,哪里还能像平常那样忙前忙后的,这些活就让他们慢慢做吧。”
茶娘子退了回来,凝眸含羞,轻声道:“都听相公的,”说着又看了看东方的天色,晨雾早已散去,鹊鸟齐名,“相公,天色还早,我去为相公熬些汤药来,别再让相公偶时犯了气闷。”
“诶,”善禹将茶娘子拥入怀中,“今日你什么都不要做,这是完全属于你的一天,你就是我的王后,我不允许。”说罢,伸出另一手,向不远处正瞅着他们的伙夫招了招手。
那人再施礼,回道:“是的公子,前日稍晚时,货司便差人做了安排,让我们务必为公子办一个风光的婚宴。”
善禹再打量了一番这人的着装,又问:“你们是货司从酒楼请来的?”
“回公子的话,”那人回身指了指院里院外的众人,“整个鸿宾楼的人都来了,只为公子办婚宴。”
善禹顿觉面子十足,一面看着那些忙碌的人,一面暗忖这掌管茶农的可真是个肥差,只一个小小的榷货务司就这么的有钱,这是捞了多少油水。
“嗯,不错,”善禹看着茶娘子,忽又回头问,“你会煎药吗?”刚说完又觉得自己问得有些蠢了,想想,这里的人只要生病必会诊病吃药,该是人人都会的必备技能,哪里还要问会与不会呢。
果然,这伙夫笑道:“小事,公子给个药方稍等就是。”说罢,领了茶娘子递去的药方便又忙碌起来。
“怎样娘子,”善禹刮了一下茶娘子的鼻尖,邪魅一笑,“还不快去屋里好好待着,到了酒席散去,相公我——就寻你去,到时候,嘿嘿嘿……”说此,又刮了一下鼻尖,惹得茶娘子红目红脸,可善禹总能在她那并不清澈的眼波里,捕捉到一丝哀婉的凄楚。
茶娘子轻轻撇开了善禹的臂膀,委身走至门槛,道:“相公也切莫操劳,我回屋收拾一下,还有……相公切莫喝酒,一滴也不行。”
“知道了,娘子!”善禹轻咳一声,摆了摆手,忽又眸子一定,似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却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待茶娘子刚要踏步而去时,伸了手,道,“娘子, 我想起了一事来。”
茶娘子驻足回首,双目含云,道:“相公想起什么来了?”
“就是……就是……”善禹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出现了什么问题,总是好像记得了某事,可又十分的模糊,难不成这华阳掌还影响了自己的脑子不成,“娘子,我再想想,好像是那日有人送了东西来,说是给娘子的。”
话毕,善禹与茶娘子一道入了屋子,目光最终停留在了摆满礼物的一隅。
“哦,我隐隐记得是一位孩子送来的,”善禹扶额继续回想,但心里一着急,气儿又开始不顺了,咽了咽口水,“那日,我记得是一张可爱的小孩,他……”碎言碎语,不断地来回念叨着。
茶娘子见到这些却又惊又喜,眼波变得清澈,像是刚刚坚定了某件大事,又好似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轻脚走至善禹一边,从腰间拿出一只小药瓶来,轻声道:“相公一定是在说这个了,那日登记入册时,相公说了,这药可以调身养心的。”
“对对对,”善禹似茅塞顿开,接过药瓶,“就是这个,幸亏娘子记得,我这脑子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一会儿像塞了浆糊,一会儿又十分的清晰。”
茶娘子又从善禹手中接过药瓶,并取出了一粒,道:“相公快些吃了一粒,必是相公今日劳累,又歇息不安,惹了神乏疲惫了。”
善禹推开茶娘子的手,拒绝道:“这是人家送给娘子的,我不吃。”
“相公不必推辞,”说罢,茶娘子又倒出一粒毅然吃了下去,“相公,一共有四粒,你现在吃一粒,晚间再吃一粒。”
善禹见此不再推辞,听从茶娘子,一口将药吞了下去。
…….
荒山庙里,胡闯正倚靠在一根柱石上,看着当空的烈阳,忽闻庙外传来马蹄声,当即喜笑颜开,叫了一声“总算回来了。”
那人下了马,一见胡闯火急火燎地迎来,作揖道:“让胡兄弟久等了,不过,这也是我们最快的速度了,这要是换了官差,指不定要猴年马月才能……”
“哎呀呀呀……”胡闯打断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都懂,快拿来,除了要取回的东西,我大哥有没有给我回信?”
这人回身在马背上取了东西,笑道:“你们这兄弟情义,真叫人动容啊,”说着将药瓶和信一并交予胡闯,“这瓶子里是你要的血液,这封信便是善兄给你的回信。”说罢,还未等胡闯言谢,便头也不回地离身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胡闯的视线里。
一见“恶霸胡闯启”这个几个字,胡闯顿感十分亲切,摆开信笺一瞧,知道大哥与茶娘子要成亲的事时,又一拍大腿,哈哈……大笑一声,道了句:“好,真他娘的好。”
掰着手指一算,胡闯才知刚好是今日,但就地赶回肯定是赶不上了。当即收了信笺,又回庙里收拾了随身之物。
离开庙,找了酒楼,要了酒,隔空与善禹庆祝了一番。酒过心头,又想到大哥那掌定不能再耽搁了,这也是老娘的遗言,付了钱,一抹嘴角,踏马而去。
…….
到了午时,那货司果然依照善禹前些日子所说,乘了一辆十分豪华的轿子出现在了院子门外。
入座不久,茶屿村村民也系数于院里院外上了酒席。
一时间,那货司倒像成了整个院子的光环,都知道这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那些村民除了与善禹简单的打声招呼外,更多的都是窜桌子向货司敬酒的。
而那货司却以为这些都是善禹故意安排的,厌恶之余又不得乱发脾气,接了第一杯见善禹露了笑容,下面来敬酒的便一一都接了。那日让自己如锦衣回乡便知定是不怀好意的,今日给了场面,原来就是要自己来挡酒的,也罢,若是善兄高兴了,也就全都好了。
这一番喧闹直至快至深夜的时候,方才安静下来。货司原本带了烟花,见天色晚,正是燃放烟火的好时候,却被善禹拦住了。
繁华谢幕,院子又落得善禹一人。
青灯又起,那道倩影于烟丝缭绕中,显得更加妩媚而迷人。
善禹带着一种憧憬的心情,一步一步向茶娘子的闺房靠近。
熟悉的香气,是茶娘子再次点燃了薰衣草的香料。
推开门的那一刻,善禹惊呆了。
床沿正中,坐着等待已久的新娘子。
与往日不同,茶娘子穿着一身大红青丝混边绣满吉祥花纹的新娘妆,头上盖着同样绣满了吉祥花的大红色盖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动作优雅,坐姿优美,但还是看的出来,新娘隐隐有些紧张和拘束,或者说是不安。
毕竟,她与他一样,都是人生头回成亲,这该是神圣的,也是十分诱人的。彼此面对着的,是即将与自己从此携手度过后半生几十年的人,虽然早就在一起生活许久,但如今真到了这一刻时,还是忍不住泛起羞涩和胆怯。
她盖着盖头,看不见他此刻的面貌,只能从盖头下偷偷地看,却只能看到一双靴子的足,缓缓地走向了自己。
善禹如同痴了心,茫然道:“娘子,你今天穿的好漂亮,我仿若看到了仙子一般,不是酒醉了我,完全是娘子让我陶醉了。”
茶娘子一下子显得更紧张了,纤长的手指局促不安地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
善于似乎也有些紧张,脚步踌躇起来,像是站了半晌,才在茶娘子的一声“相公!”声中缓过神来,拘谨地上前揭了新娘子的红盖头。
这时,她再次看到了善禹的脸。
他,也终于再此看到了娇美如花的茶娘子,此刻在青灯辉映下,十分迷人。两个新人仿若置身于飘飘欲仙的境遇里,被香气缠绕着。
呆定良久,茶娘子羞涩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原来是善禹一把捂住了她的手,茶娘子漂亮的面孔顿时红得像玫瑰花瓣一样。
他也是一怔。
烛光下,茶娘子的面孔还带着新娘特有的羞涩红晕,那张脸上并不是多么倾国倾城的美艳,却是眉清目秀、眼波清澈,带着一种温柔亲和的感觉。
“相公莫急,”茶娘子忽然轻语道,“说好了的,吃了一粒,到晚间再吃一粒的,”说着,起身于腰间拿出药瓶倒出一粒来。
善禹浅浅一笑,面色绯红,悻然接过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娘子,你也要再吃一粒哦,我记得那孩子那日说了,这药对娘子十分有效。”
茶娘子不多言,又倒了一粒,学了善禹的动作,一口将药丸吞了下去。
相顾无言。
善禹轻轻褪去茶娘子的衣物,触碰到肌肤的那一刻,茶娘子身子一软,慢慢躺了下去。
善禹一面吹了灯烛,一面下了帷帐。
轻纱之外,月亮如昼,银灰遍野。屋檐上,一对鸟儿矗立歇了脚,你啄啄我,我啄啄你,就着清香玉辉,好似一对人间仙人。
终于,悬月西斜,晨雾起,迷蒙的万物像落了泪,在静寂中,一切都入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