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喜欢热闹,家里来客人是我最开心的事,父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招待客人身上,而我也可以借此机会逃离父母的视线,觉得安全感倍增。上学之后,喜欢待在人群里,跟哥们儿在一块儿,上课时在老师的眼皮底下互递暗号,下课了都是三五成群闲聊共同话题,就算是放学也要好多人一块儿回家,那时我完全不会想如果我不在人群中会怎样,可能也不太敢面对没有人在周围。大学毕业工作了,拼尽全力在业务上,在人际交往上,觉得只有不停向前才对得起自己的人生。
也许是天命使然,一场病的袭来突然就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我不得不暂时脱离人群,一个人去度过将近一年的人生。一年,是一个不短的时段了!开始的时候,我并不能适应一整个白天没有人交流的日子。孤独感,蓦然降临,真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不知是因为疾病还是百无聊赖,在最初的几个星期里,当父母都去工作之后,我一个人无论是站、是坐、是躺,都显得无所适从。我体会到了万籁俱寂的真实感。
人,都能够具有调整自己以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当我发觉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不得不静下心来去真正面对自己,与其坐立不安,不若真心以对!生命中来来往往的人、错综复杂的事、爱恨交织的情,以前没有时间想的、不敢去想的、不愿提起的,都在那段时光里,被我那精力充沛的大脑重新咀嚼、思索!
不得不说,人应该在生命的某一时刻或时段把自己的心灵置于大荒之中。如此,才能在最澄明的那一瞬间看清自己,不再为外界任何虚言妄语所惑。在觥筹交错的时光里,我们的心已被喧嚣湮没,听不到自己的呼唤;在灯红酒绿的幻象里,我们以为那就是人生的繁华与荣耀,可也许我们在那一刻早已迷失了自己。在回归孤独的日子里,我对生命本身产生了极大的敬畏。在人群里,我们已经习惯了圆滑和虚伪,我们从小到大扮演着别人希望我们成为的角色,也许为了喝彩,也许为了功利。但是,那是外界需要我们走向那个目标,可以说,世界如果没有我们个人,那个目标一样会被其他人实现和完成。无论那个目标有多宏伟,在社会的共性维度里,肯定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让我们作一个假想,即使我们个人已经处在了一个貌似不可或缺的地位,如果突然消失,我觉得社会也肯定会继续安全地运转下去,绝无例外!所以,在共性维度中完成的人生并不能证明我们个体生命的独一无二性。那么,每个人如何完成自己在个性维度里的人生,我们似乎只能在孤独里寻找答案了。
遗憾的是,有太多人一生也没有机会直面孤独里的自己,从而无法开启个性人生的封印。那盏明灯就潜藏在孤独最深处,当我们用心与孤独深交时,它才可能在某一霎那闪现。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道,老子西出函谷、庄生晓梦蝴蝶、荆轲易水诀别,以及近现代所有那些作出让我们瞠目结舌、无法理解的行为的大人物,我毋宁说他们在孤独里找到了个性维度的自我,并且为了完成个性的自我,放弃了共性的自我。是非曲直,众说纷纭。我也无意在这里去讨论他们的对错。可是,我还是想说,在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我们都有权决定自己的人生走向。
其实,共性自我和个性自我是一个人生的两个维度,两者完全可以和谐的共生共存。大众可能会让共性的价值尘封了个性的思考,如果每个人的目标都一样,我们生而为人的唯一性就会受到挑战。为了活出多姿多彩的迥别人生,有时我们需要孤独,“天生我材如何用”是无法在纷繁扰攘的环境里获得的。
此刻,我想到了许常德先生的一句歌词“有时孤独比拥抱实在”,领悟与否,要看诸君在人生里的机缘和境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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