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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很硬的八字,
就成了秀英心底
青草青,青草黄
文 | 高峰
寻亲
(01)
一辆军绿色的老式北京吉普正沿着村道从远方驶来,农村土路狭窄颠簸,汽车带起一路的烟尘。
“一定是有县里的大官来了!”有汽车过来,这可是稀罕事。正在路边溪里抓鱼摸虾的我们,见状飞速地爬上岸,闻着香喷喷的汽车尾气,一路小跑,随着车子跑到了村长家的门口。
车里下来了几个干部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正在和村长说着些什么。我们几个野小子也不怕生,都簇拥着伸头去看。
至今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信封是竖式的,字也是竖着写的,上面写满了周边所有村庄的名字,以及密密麻麻的全名及小名一样的人的名字。字是繁体的,很是好看。
“看什么看,都滚回去,叫家里大人快点过来,赶紧的!”村长大手一挥,虚赏了我们几个巴掌,大吼一声。
大人们尤其是一些老人们,陆陆续续地赶来聚在村长家的门口。不一会儿,平静的小村子就沸腾了:
“冬至没死!冬至还活着!冬至在台湾!”
那是一九八六年的夏天,我读小学四年级,暑假里的事。当时爷爷奶奶大伯小叔都还没有分家,大家一起住在一个有厢房的大院子里。
吃晚饭的时候,我大娘回来了,眼睛红红的,哭过的样子。冬至是她的亲舅舅,虽然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面。
我大娘一边端着碗一边抹着眼泪:“秀英妗子可怎么办,秀英妗子可该怎么办啊……”
大家都很静默。
爷爷咳嗦一声:“嗯,在台湾,台湾的事么……可说不得……都不许乱说,吃饭!”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平日里还算开朗的爷爷为什么提到台湾,会那么谨慎,还有一些警惕。
(02)
在更早的一些时候,农村里哪有什么幼儿园的概念。小孩子们都是放养,根本就没有人管,大人们都在忙着各种农活呢;于是小小孩子就归大小孩子管,经常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孩子们,在田间在菜园在溪沟里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记得我们经常能捡到一些小网兜,里面装着一叠叠的传单,往往还会有一些糖果,或者锡纸包装的硬硬的压缩饼干之类的吃食。我们通常都是把能吃的先吃掉,传单反正也看不懂,就叠成“瓦块儿”来作为游戏赌博时的结算货币。
而倘若这时候被大人们发现,定然是少不得一顿训斥,然后这些“瓦块儿”就会被统统收缴,当做柴禾烧掉了。大人们警告说,这些传单,就是台湾特务们用飞机或气球扔下来的*宣传单,那些可以吃的东西就是“糖衣炮弹”。
那时候的台湾,就是*派的代名词。
虽然冬至写信过来的一九八六年,田里早就捡不到那些传单和糖衣炮弹了,但是,大人们的警惕,可没有放松。
在收到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件事情都是我们村里最大的话题。
从大人们的对话中,在各家各户不同的说法里,我大致弄清楚了那封信代表了什么,以及我大娘口中的“秀英妗子”究竟是谁。妗子是我们老家话里“舅妈”的意思,冬至则是被*部队抓了壮丁的老兵,后来随军去了台湾。
现在,冬至写信回来寻亲了。
几十年过去了,冬至不知道家乡变成了什么模样,所以他把还能记得的地名人名全部写在了信封上。只要还能找到一个村庄,或者任何一个人,他想他就能找到家乡了。
我大娘之所以念叨着“秀英妗子可该怎么办”,就是因为那信封上,并没有秀英的名字。
(03)
我老家是淮海平原上一个偏僻的小村子,一九四八年下半年绵延至一九四九年初的那场*,历史书上写的很清楚了。
冬至和秀英就是四八年上半年结的婚,婚后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没人记得清楚了,总之地上那小小的几片红鞭炮纸儿还在的时候,冬至便被拉了壮丁,从了军,此后生死两茫茫。
那场*死了太多的人。
经历过的老人们都回忆不出具体的惨烈和细节,就连我裹着小脚的奶奶,都能飞跑着四处逃难,有谁还愿意记着那些仔细的痛苦和恐惧呢?
咿咿呀呀的唢呐声中,接亲的队伍寥寥落落,简陋的花轿被装饰得很鲜艳。
秀英坐在花轿中,隔着红盖头,她只能往脚下看。青青黄黄的野草,顺着花轿稀疏底板的缝隙,单调地一遍遍掠过,偶尔间杂着几朵野花,也看不清楚。
抬轿的汉子们故意走的东倒西歪,晃得秀英有点头晕。她在想:“这到底是要把我抬到哪里去呀?”
新郎骑着一匹瘦马,走在前头。只知道是不太远的另外一个村的,名字叫冬至,说是冬至那天出生的,读过几年私塾。
她对他不曾有任何印象,但这一路上,听着他和抬轿汉子们的说话声,听着他叮嘱轿夫们抬得坦悠点——嗯,真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声音也不难听。
秀英想起先前媒人来提亲,村里的先生在给他们配八字的时候曾说,冬至这个名字虽然不吉利,但是八字很硬,什么劫难都扛得住。
轿子底下掠过的青草和野花,冬至很硬的八字,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就成了秀英心底最甜蜜的回忆和最坚强的安慰。
别人不太记得清楚冬至到底是婚后第三天还是第四天被拉的壮丁,但是秀英却像刀刻的一样不会忘记:那是第三天。
那天早上,冬至牵着那匹瘦马,驮着秀英,刚刚走出村子,迎面就看见了一群大兵。
拉壮丁的传闻之前就曾经风传过,只是谁都没想到如此偏僻的小村子也未能幸免。冬至见状,一把将缰绳扔给秀英,同时朝马屁股上猛击一掌,闷吼一声:“快跑!”
瘦马吃了痛,尥起蹶子就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秀英在俯下身子抱紧马颈的同时,下意识地扭头回望:冬至穿着长衫的瘦长的背影,倔强地横伸着双臂拦住那群大兵。
“不要为难她,我跟你们走”。
(04)
后来的日子渐渐安耽了,虽然清贫却也充满了希望。长媳为子,秀英带着弟妹们为爹娘养老送终;长嫂如母,秀英主持着把弟妹们逐个拉扯成家。
闲暇时,婶娘们总爱找她说些体贴话儿,也经常有人劝她寻户好人家改了门吧;每每如此,秀英总是抿嘴一笑,也不说话。我奶奶说,秀英抿嘴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真俊俏。
村西头的“一米七八”老是隔三差五跑来秀英家里东扯西拉。一米七八是他的绰号,他是个瘸子,绰号的意思是说他一只脚站起来有一米八的身高,另外一只脚站起来就只有一米七了,因此走起路来他的身高就在一米七与一米八之间摇摆不定。
一米七八年轻时候也是个俊小伙子,只是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肯出力气做事情,还恶赖无比。
他的一只脚听说就是爬墙头偷看姑娘家洗澡,被姑娘家的男人发现了拿棍子追,从墙头上掉下来摔断的;那年头缺医少药,就此落下了病根。真名早就没人记得了。
一米七八每次过来总是要说些不荤不素的话,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就像长在秀英身上一样,秀英自是不会去多理他一句话的。有几次话说的有点下道了,冬至的弟弟长法便狠狠地骂了他,并警告他说再这样就把他彻底打成一米七。
一天秀英正在生产队里下田干活,她可是妇女中为数不多的十分工。 村里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慌慌张张的跑到田里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长法和一米七八打起来了,打的到处都是血,现在他俩都被公安逮走了!”
秀英扔下手中的活计,一把抓住那个半大小子紧张地问:“可是真的?”
半大小子擦了一把汗:“我可不敢胡说!我亲眼看见的,两个人都被公安栓了绳子,牵在自行车上带走了!”
因为冬至的事,家里成分本来就不好,好不容易才给长法说了门亲事,定好了过年的时候就结婚的,倘若这时候再犯了事,那可咋办啊。
一进派出所,发现两个人倒也没有被绑起来,都在墙角蹲着呢,一个民警同志正在训话。
长法右手握着左手的小拇指,时不时地龇牙咧嘴;一米七八看起来倒是有些吓人,满脸血渍拉乌的,眼睛肿地乌青。
原来是长法回家打水,看到一米七八鬼鬼祟祟地拿着竹竿,伸进他家院子挑走了秀英正在晾晒的“子弹袋”(那时农村妇女用的简陋的文胸),正捂在脸上陶醉着呢。
长法见状暴怒,冲上去劈头盖脸就是几拳,打得一米七八鼻血四溅。混乱中他抓住了长法的左手,掰着他的小拇指死命不放,掰折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刚好新来的所长郭柱和一个民警骑着自行车正在下乡巡查,看到这一幕,逮了个正着。
事情的处理很简单:长法无过错,医药费及养伤误工期间的工分由一米七八家承担;一米七八因为盗窃和破坏农业生产建设,情节轻微,被关了十五天。
秀英作为家长,签字领长法回家。
签字的时候,郭柱所长问:“你是他什么人?”
秀英直视着郭所长说:“我是他嫂子。”
郭所长眉毛一抬:“奥,你就是那个谁,那个……”
秀英打断他的话,平静的说:“是的。”
签完字,郭所长从办公桌后站起身,高高大大的,眉眼很亮堂。他向秀英伸出了右手表示握手,他的左袖管空空荡荡的。
后来秀英才知道,郭柱是战场上下来的兵,他的整个左臂,都丢在了那场*中。
秀英带长法去乡里的卫生院,大夫把长法的小拇指扶了正,上了石膏打上绷带,说问题不大,年轻人养几天就没事了。
(05)
郭柱所长是个闲不住的人,经常骑着自行车各村巡查转悠,他一只手把着车龙头,一身挺刮(上海方言:形容外貌平整)的警服,大盖帽子很威风;左袖管飘飘荡荡的,很是骄傲的样子。警服是黄绿色的,很像路边茂盛的青草。
长法借着养伤的理由,刚好趁机在家偷懒。
郭所长经常过来,先是看望伤情,后来熟了就聊天了解各家各户的情况,再后来就是巡查之余拐个弯也要顺道过来讨杯水喝。
时间长了,他和长法就成了哥们一样。甚至有次他还偷偷地告诉长法说“一米七八那小子就是该打,不过我告诉你,趁他手脚不便利,下次再有机会揍他的时候,要用游击战的办法,不要缠斗,懂不懂。”
郭所长过来的时候,偶尔也不空手,带点三瓜俩枣啥的。秀英给他倒完水,有时候忙着做事,有时候也会安静地坐在边上,听他神采飞扬地讲那些战场上的故事。
有一天郭所长又过来了,秀英刚好回娘家看望生病的母亲去了,不在家。
郭所长说长法你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叫上我来喝杯喜酒。
聊着聊着,郭所长突然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带着包装的盒子递给长法,挠着头说:“这个……那个是我托人从大城市带来的花露水,你给你嫂子,村里蚊虫多,嗯,你就说这个味道很好闻的……”
长法接过花露水盒子,想了一会,他慢慢地问道:“郭所长,你实话是说,你可是喜欢上我嫂子了?”
长法的眼神慢慢变得凌厉起来,他冷冷地说道:“郭柱,你知道的,阿哥可是当了*的兵!你的那只胳膊,也许就是阿哥一枪给你崩了的!”
郭柱坐立不安,焦急地说:“这哪能怨他呢,这哪能怨他呢!打仗的事,刀枪无眼,谁愿意打仗啊!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开过枪,我也不知道打死打伤了多少人呢!”
听到这话,长法看着郭柱窘迫滑稽的样子,他实在憋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柱子哥,我给你说,你那只胳膊哪怕确实是被阿哥一枪给崩了的,不过你如果能够娶到我嫂子这么好的人,算起来还是你占了便宜的!”
郭柱被长法搞的一惊一乍的,这才反应过来,他一拳擂向长法,长法佯装着吃痛:“哎呦哎呦,这可是你教我的,游击战,游击战!”
“你小子行啊,机灵!很像我当年带的兵!”
逃兵
(06)
阶级斗争要天天讲天天抓,村里的墙壁上都写满了各种各样的最高指示,其中秀英家墙上的那条“一定要解放台湾!”的标语格外的醒目。
家前屋后,都被秀英收拾地清清爽爽;衬托那标语斑驳的字体,愈发显得红。
秀英在娘家住了两天就回来了。晚上,长法鬼头鬼脑地敲开了嫂子的房间,他掏出那瓶花露水,往桌子上一放,说:“……姐,这是郭柱哥托人从大城市带过来的,说是村里蚊虫多,还说这个味道很好闻的”,说完就逃之夭夭。
秀英脑袋一蒙,浑然没有注意到长法说的“姐”,她转身把门上了闩,依着门,心口窝忽嘭忽嘭地乱跳。她啐了一口:“这个死郭柱,怎么就这样没羞没臊的!”
有眼尖的婶娘看出了苗头,就找个没人的时候劝秀英:“秀英啊,我看郭柱这孩子对你有意思哩,三天两头去你家说是找长法玩,我可看出来了,他看你的眼神都火辣辣的!这孩子真不错呢,在部队上可是立了大功劳的……”
秀英就很慌乱:“没有影的事,阿婶你可不许乱说!人家郭所长可是国家干部,看得起我们长法,才来交朋友的!”
“唉秀英啊,我给你说,你可别怪婶子嘴孬。冬至呢是死是活,这么多年了也没个音讯,他是冬至那天出生的,天生就是个做鬼的命!你也别耽误了,都是新时代了,你这也想开一点,听话啊孩子……”
秀英不再说话,神情恍惚。
(07)
深秋的时候,某天夜里,当年和冬至一起被拉了壮丁的福贵回来了!
福贵家里的人哭的那叫一个高兴。听说福贵是在海边上船前当了逃兵,东躲西藏了很多年才活下来的。
村里人压抑着内心的高兴,都说福贵真是命大。
等大家的兴奋都消停了几天,秀英便挎了竹篮,垫上一层麦秸,上面放了十颗鸡蛋,去福贵家看望他。
福贵非常高兴秀英能拿着这么贵重的礼物来看他,忙不迭地又把他如何逃回来的故事再讲了一遍;秀英听得惊心动魄两眼发亮,就壮起胆子问道:“福贵,你可知道冬至逃回来了没有?”
福贵就很茫然,刚要回答,就听到“嘭”的一声,院门被踢开,冲进来一群穿警服的人!郭柱带的队,手里还举着枪!民警们冲上前来,迅速把还要挣扎的福贵制服,并五花大绑了起来。
秀英呆住了。
混乱中,那篮子里的鸡蛋碎了一地。
忙活完了,郭所长这才冲秀英咧嘴一笑:“咦,你怎么在这里?”
秀英没有理他,木然转身回家。他笑的时候露出的白牙,真刺眼。
长法结婚前的几天,县里传来消息说经过审训,也不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反正就确认了福贵是*潜伏下来的特务,不日将要和其他一些反革命分子一起枪毙!
村里人都议论纷纷,却也没有谁敢声张,只有福贵家人一阵阵压抑的哭声。
长法结婚的那天,郭所长如约而至,满面红光,听说他又立了功,即将调到*任职。
那天郭所长喝醉了,大家送他走的时候秀英帮他把军大衣披上。军大衣的口袋里,放着那瓶已经开了封的花露水。
在长法结婚三天带着媳妇回门之后,秀英把弟妹们都召集在一起,说这个家里的大事情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母亲身体不好也时日无多,她要回娘家去了。
弟妹们坚决不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挽留,直到秀英一遍遍地说“反正都是一家人,在哪里过日子都一样”,这才作罢。
回家的路上草色枯黄。年年青草青,年年青草黄。
这条路,秀英走了多少年。
秀英回娘家之后,那个眼尖的婶子就经常和我奶奶一起念叨着:“该死的冬至啊,不知道你的生死,秀英能怎么样;知道了你的生死,秀英又能怎么样啊!”
一跪
(08)
在那年树叶快要落完的时候,冬至终于回来了!
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带着他的夫人,回到了他的家乡。
他泪流满面和每一个人都死死地拥抱,他用蹩脚的乡音和每一个人都说着孩子们听不懂的话。
四邻八乡的人都跑了过来,村里的叔伯们笑着倒茶递烟,婶娘们则忙着杀鸡摘菜,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就连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分到的糖果都是大把抓的。
第二天早上冬至去给爹娘上完坟回来,坐在门前和大人们继续说着那些根本就说不完的话题,他的口音明显顺溜了很多。他的夫人坐在他的身旁,很干净,很洋气,很拘谨。
我爷爷深深地吸了几口烟,在板凳腿上磕了磕烟锅子,然后清了下嗓子,突然说:“冬至,你可还记得秀英?就是那个跟你过门了三四天的媳妇,你走后,这个家可都是她拉扯着起来的。”
冬至很震惊,愣了一会,急忙问起她现在哪里,怎么样了。
他不是忘了她,只是忘了她的名字。几十年了,秀英在他的记忆中,逐渐模糊成了一道淡淡的符号。
长法默不作声。
长法儿子在一旁搓着手:“大娘在她老家那儿呢,已经去接了好几次了,就是不肯来”。
冬至当即起身就走,我们也蜂拥着跟上。
隔壁村不远,一会儿就到。
远远地望过去,到处都是人。
秀英家门口只放了一把椅子,秀英端坐在那把椅子上,很干净,很周正,很祥和。
她仿佛知道他一定会来。
(09)
四目相对,良久。
四周没有一丝声音。
秀英慢慢起身,再深深地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冬至,忽然展颜一笑,眉眼弯弯的:“快四十年了,终于想了起来你是谁。”
冬至扑通一跪,重重叩头。
唯有叩头。
秀英转身,进屋,掩门。
门外,冬至长跪不起。
冬至回台湾后不久,秀英就离世了,她走的时候很安详,手里握着一根簪子。
长法带着整个家族的所有人,全部披麻重孝,为秀英扶棺下葬。
在寄给冬至的信中,我大娘把那根簪子和一抔她妗子坟头的新土,珍重地包了又包。
那根簪子,是结婚的时候,冬至娘亲手别在秀英头发上的。
(10)
到现在,距秀英离世又是三十多年过去了。
坟头的野草青了又黄,黄了又青,也曾开过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只是有谁还会记得它的美丽和芬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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