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转载
谁又能料到,那个让你对明天有所期待的人,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题记
1
“今天心情不错,是遇到什么好事吗?”蒋舒志坐在椅子上,交叠双腿,一个蓝色文件夹垫在腿上,在他对面的沙发床上躺着一个穿蓝白相间校服的女人。
“来的路上,我遇见一只好大的藏獒,棕红色的皮毛很漂亮,它叫‘英雄’,性情温顺,还让我抱它。”女人脸上满是与年纪极不相符的天真笑容。
“那它是不是像碰瓷儿一样,你一摸,它就倒在地上卖萌?”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女人惊讶地抬头看向舒志。
“那应该是一只阿拉斯加雪橇犬,我们这个年代已经没有人养藏獒了。”舒志推了推眼镜,随手在文件夹里记录一笔。
“是吗?”女人恍然大悟地躺回去,“可真是……不一样了……”
舒志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个很专业的微笑,“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女人点点头,神色忽然变得郑重,咬了咬嘴唇才开口:“我叫凌兰,十七岁,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在体育课上被一个飞来的足球砸晕,醒来时竟然穿越了。”
凌兰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在学校医务室里,而是在一张柔软舒服的大床上。床边坐一个算得上好看的男人,身材修长,眉稍眼角有点像《玉观音》里的佟大为。
然而接下来的事,让她有点接受不了。
男人说自己叫凯峰,是凌兰相恋七年,结婚八年的丈夫。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凯峰朝墙上指了指。凌兰看过去,墙上挂着一幅装裱精致的照片,凌兰惊讶地看见自己一身白纱,笑靥如花地倚在凯峰怀里。
凯峰还耐心地找出许多两个人的照片,从学生时代到步入社会,每一张照片里他们俩都笑得灿烂无比。
“你说的这些……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凌兰有些懊恼,忽然想起一件很要紧的事,“高考呢?我考上大学了吗?”
凯峰点点头,他的笑容很温暖,凌兰却看见他的眼底隐隐泛着泪光,“你这样聪明,怎么会考不上?你还会如愿成为会计师。”
“哎?听起来我的人生还不错呢,不枉费我那么努力地学习。可是……我真的不认识你。”凌兰皱眉盯着凯峰,心中的小剧场却是一阵狂欢,原来她未来的男人是个大帅哥。
凯峰本想去拉凌兰的手,可手伸出一半又不得不收回去,“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好,我叫凯峰……”
“这不是很好吗?”蒋舒志将腿交换叠放,顺便又在文件夹上又记一笔,“为什么你会觉得焦虑?”
“你不觉得奇怪吗?”凌兰皱紧眉头,“我说我是穿越来的,他就信了,按小说里的套路,不一样应该先怀疑我是神经病或者脑壳坏了吗?为什么他不怀疑?他还有办法,让我父母也相信我穿越了。
“我妈是很喜欢《寻秦记》里的古天乐,可她也是有常识的人,这种事会那么轻易相信吗?我觉得吧……我的穿越不是平白无故的,他们一定有事瞒埋着我。”
“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爱你。”舒志推了推眼镜,看向凌兰的目光有说不出的复杂,“他们爱你,才会相信你……”
谈话时间结束了,舒志礼貌地将凌兰送出诊室门口,交给一直等在那里的凯峰。
“我开一些甲钴胺和维生素给你,让你会比较好睡,你可以自己去药房拿吗?”舒志拿出一张处方,笑着看向凌兰,“尽快熟悉我们这个时代的环境,会减轻焦虑情绪。”
凌兰甩给舒志一个白眼,“我十七岁,不是七岁!”说着抓过处方,自顾地走了。经过导服台时,一个负责导引的女孩儿正在照镜子补妆。凌兰深深地看她一眼,并从她手中的镜子里看见身后窃窃私语的舒志和凯峰。
2
“这位大叔,我不用上班是因为我十七岁,你也不用上班吗?”说这话时凌兰手里抓着甜筒,她身边的凯峰正在手机上买游乐园的通票。
他们刚刚吃了一顿很有格调的午餐,结账时凌兰瞥了一眼账单,价格不菲,“再这样下去,我真为自己未来的生活担忧。”
凌兰花痴地盯着凯峰几秒钟,“大叔,你别说,就你付账的样子还真的很帅!”
伴着音乐的旋转木马,伴着尖叫的海盗船,还有惊吓到叫不出来的VR(虚拟现实)电影……凌兰恍惚觉得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一部偶像剧里,灰姑娘遇见霸道总裁,从此开始吃喝玩乐的生活。
他们一起去凌兰读过的大学,在大学附近的美食街,找一家很不正宗的重庆火锅店。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小两口还是那么恩爱,可真难得!”
凯峰悄悄地朝凌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凌兰会意地挑挑眉,艰难地忍着笑。
他们去看毕业后第一次租住的房子,可惜那里已拆迁了,他们只能去附近的小公园转一圈,凯峰说,他们住这里时,几乎每天都来。
他们去鼓浪屿踩着雪白的沙滩,去丽江一同醉倒在街边的小酒吧里,去迪士尼看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我们的生活一直这样奢侈吗?”凌兰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潮水般的音乐之中。
“这些都是我答应过你,要一起去的地方。”凯峰贴近她耳边大声说。
“太棒了!我爱这个年代!”凌兰尖叫着,烟火映红了她明媚的脸,凯峰不觉地慢慢吻上她的额头,凌兰如少女般害羞低头,脸更红了。
晚上,他们睡在一间公主风装潢的酒店里。房间有两张床,两个人各占一张,凯峰说他绝不会有“越轨”之举,但凌兰眼下状态不稳定,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大叔,你对我这么好,等我回去了会想你的。”凌兰搓着被角,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窃喜,“我总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回去了,来不及跟你告别。”
有一刻钟的沉默,凯峰才低声开口:“如果你真回去你的年代,一定要记得我,遇见我的时候……千万别放开我。”
凌兰在枕上用力地点头,“大叔,我好像在做一个很美的梦,可就算梦醒了,我也决不会忘记你……”
黑暗中再没有声音,直到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凯峰才悄悄起身,坐在床边,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他曾许多次的祈祷凌兰赶快醒过来,可此刻,他更害怕她醒过来。
这一夜,凌兰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她仿佛能站在上帝的视角俯看万物,然而无论她怎么样努力,看到的都只是零星的碎片,且梦里所有人都有一张面目不清的脸。
有人在求婚,有人在欢笑,有人在愤怒,有人在争吵,有人站在楼顶,有人在背后大喊:“凯峰,你死我就死!”
有人在各种碎裂声中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去死……”
凌兰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依旧黑暗,唯有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每个城市的晨曦都格外宁静,凌兰蹑手蹑脚地走上露天阳台,朝阳带着温度迎面而来,如同不远处的童话城堡一样不真实。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件薄外套披上凌兰的肩头,凯峰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小心着凉!”
凌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返身撞进男人怀里。凯峰没有准备,几乎被撞了个趔趄,可只一瞬间,他结实的双臂将凌兰紧紧裹进怀里。
“大叔,我累了,我们回家吧……”
此后的日子,凌兰仍没找到办法回到她的十七岁,或许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她喜欢这个网络科技高束发达的时代。凯峰出门上班之后,她就捧着笔记本,贪婪地窥探这个时代。
任务栏里忽然挤进一封邮件,凌兰下意识地点开,邮件来自一间律师事务所,大概的内容是她离婚的案子已经撤诉了,但事务所的佣金尾款一直没结清,基本上这一是封催款函。
离婚?凌兰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点开收件箱,一封一封地看下去,终于看到一年前,她发给事务所的授权书,请事务所全权代理她起诉离婚的所有事项。离婚原因一栏里赫然写着:家庭暴力。
一切来得太突然,对于凌兰来说,这比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穿越到十五年后还震惊。那个男人声音温柔,笑容阳光,具备“好男人”的所有品质。他们一起的时光如同初恋般美好,却原来都不是真实的……
3
凯峰上班的时间,她努力搜寻家里每个角落,她与凯峰到底是怎样的一对夫妻?又为什么要离婚?那个笑起来如春风拂面的男人与“暴力”毫不沾边,那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每每梦中看到的碎片情节到底意味着什么?
然而找了几天,凌兰一无所获,好像有人故意藏起过去的痕迹,只为不让她找到。凌兰没心思沮丧,她必须尽快找到真相,在她的穿越旅程不知何时结束之前。
凌兰回到了父母那儿,如果这个陌生的时代,还有什么人是绝对值得信任,那莫过于她的父母。
“我跟大叔……凯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要离婚?”凌兰抓着母亲,虽然母亲在她记忆中不是眼前这副苍老的面容,可仍是她可以依靠的人。
“你想起来了?”母亲惊讶地捂了自己嘴巴。
“我想起什么?他打我了?虐待我是不是?”凌兰几乎不敢相信,以她的性格,别说虐待,被弹一指甲都势必要弹回来的。
“我从十五年前穿越过来,就是为了看清他的嘴脸对不对?这样等我回去就可以纠正这个错误。妈,凯峰是不是个大坏蛋?电影里演的那种斯文败类,他威胁你们,不让你们告诉我真相是不是……”凌兰自顾自地说着。
母亲的眼泪悄无声息地流下来,父亲忍不住上前拍拍凌兰的肩,“没有的事,你们小两口好着呢,就算离婚什么的,不过是一些误会。
“以你十七岁的阅历,我们就算告诉你,你也理解不了大人的感情。我看你也累了,回你房间休息一会儿,我让你妈做点好吃的给你。”
凌兰被父母强行推回房间,还非让她上床睡一觉。虽然时隔十五年,这房间里的一切凌兰都十分熟悉,她的毛绒玩具,她积攒的那些明星海报,还有装满她少女心事的日记本。
凌兰猛地想起,她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为了不让父母发现她的小秘密,她总是把日记本藏得很隐秘。凌兰跳下床,在不大的房间里环视一圈,突然一把掀起厚厚的床垫,扒开床垫背面的拉链,果然,一本本日记簿平铺在里面。
——
“2003年5月21日,天降横福,对,是福。我竟然在操场上,被一只飞来的足球砸晕。不过,那个球是凯峰踢过来的。天哪,被校草砸中相当于中五百万大奖,听说是他背我去医务室的,真是幸福的一天,我一定是被砸傻了……”
——
“2004年7月1日,今天凯峰跟我告白了,他说怕影响我学习,好不容易才熬到高考结束。他笑起来那样好看,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哎?我答应他了没?”
——
“2005年12月24日,为了给我惊喜,凯峰竟然坐了两天绿皮火车偷偷跑来,看见他顶着一头白雪,我笑了,可笑起来为什么会有眼泪?大约我这一生就栽在这男人手里了……”
——
“2008年11月2日,凯峰辞职了,他说格子间不是他的梦想,我本想告诉他,梦想是给那些衣食无忧的人准备的,如果有家人等着反哺,我们就只能向现实低头。
“可看他踌躇满志的样子,我怎么说得出口?没关系,他配有一个梦想,因为他有我……”
——
“2011年10月10日,我真的被吓坏了。凯峰站在天台上,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绝望。他的公司刚刚起步就遭遇商业诈骗。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还欠了许多债。
“我对他说那句话时,是真心想跟他一起死,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我可以连这个世界都不要……”
——
“2012年1月1日,我终于成为凯峰的妻子,除了一张红本本,我们什么都没有,父母给我们结婚的钱都被拿去还债了。凯峰送了我一颗玻璃弹珠,他说,有一天,会拿同样大的钻石跟我换。好老套的情话……”
——
“2015年3月12日,我与凯峰已经三天没见面了。他的公司在搬家,搬去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写字楼里,我们的小家也在搬家,搬去我们以前散步时,他随手一指的高档社区。
“我真的很高兴,不是因为我们有钱了,而是我知道,他离梦想越来越近了……”
——
“2016年9月9日,我们已经一周没有说话了,他要我辞职,老老实实地在家生孩子。但我实在想不明白,生孩子与工作到底有什么矛盾?我不辞职,他有他的梦想,难道我是一头要混吃等死的猪吗?”
——
“2017年2月1日,除了吵架,我和凯峰再没有其他沟通方式,眼下,连吵架都懒得开口,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相对。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却视彼此为空气。
“我开始怀念我们第一次租的那间小房子,很小很拥挤,拥挤到我们没办法忽略彼此……”
——
“2017年5月16日,我流产了,半个月前,我们俩大吵一架,我第一次因为吵架而晕倒。醒来时,医生说我流产了。凯峰很自责,我并不怪他,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小天使来了。可我真的累了,累到再也不想看见他……”
——
“2017年8月7日,自从我提出离婚,这是凯峰第一次找我谈,他不希望离婚的事被闹大,所以他希望我撤诉,他会在协议书上签字。明天,他会来接我一起去民政局……”
4
房门被拍得山响,凌兰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泪水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在日记本上泅湿一片。原来她之后的十五年并不是一场王子与公主的童话,他们爱得那么苦,那么拼尽全力,可最后都败给了时间。难道这就是她穿越的意义吗?
凌兰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打开房门,凯峰一脸焦急地拉住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后来……发生了什么?”凌兰死死抓住凯峰的手,“我们明明去离婚了,你怎么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凯峰睁大了眼睛,激动地说:“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我了是不是?”
凌兰直直地盯着凯峰,那些梦里的碎片一点一点重合在她眼前。
那天凯峰开车来岳母家接凌兰,路上还接了两三个电话,助理没有把他交待的事办好,凯峰本来气不顺,就直接在电话里骂了几句。
“你永远在怪别人!”凌兰实在听不下去,冷哼一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别人的错,你从来不会反省自己,真是还没到总裁的级别,就先有了总裁的霸道!”
“有你什么事儿?”凯峰不耐烦地丢下手机,“凌兰女士,过了今天,我们就变回陌生人了。我死我活是我的事,咱们俩再无瓜葛!”
凌兰被噎得说不出话,扭头看向窗外,再不理他。凯峰的手机又不知趣地响起来。他按下蓝牙耳机,却根本听不清声音。他不得不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去摸手机,摸了半天没摸到,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大约所有的车祸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前面一辆小货车突然减速,凯峰的车直直地撞上去,凌兰最后的感知是凯峰温热的身体扑在她身上,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车祸……”凌兰不确定那些碎片重合的画面是梦,还是现实,她拼命扯开凯峰的上衣,男人背上扭曲成几道的伤疤还带着新鲜皮肉的粉白颜色,触目惊心。凌兰感到窒息,她不得不强迫自己大口喘气。
“凌兰,凌兰,别想了,都过去,你记不记得都不重要,只要你好好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凯峰牢牢抓着她。
记忆如同一道被打开门,许多画面纷涌而出,杂乱无章,凌兰没办法全部接收,可她终于明确了一件事,她没有穿越,这十五年是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而然那些曾经似乎都不重要了。
看着眼前与她一样痛苦的凯峰,那雪白的沙滩、那丽江的酒吧、那一夜漫天的烟火,一帧一帧地闪过,凌兰一声苦笑,缓缓闭上眼睛,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慢慢下坠,最终落进了凯峰的怀里。
医院的走廊里,凯峰双手抱着头,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到无助到绝望。车祸之后,他伤得很重,凌兰因为他的保护而幸免血肉模糊。那时的他还天真地以为可以因祸得福,与凌兰重修旧好。
可当凌兰醒来时,她的记忆平白地消失了一截,并一再声称自己只有十七岁,只是在体育课被足球砸晕了。凌兰不能接受十五年后的自己,于是她想出了一个也只有十七岁女孩儿才能想出的理由,她穿越了……
出院之后,凯峰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找回凌兰的记忆,他们一起看结婚时的录影,找遍所有认识他们的人,凯峰甚至不惜“情景再现”地演示他怎样求婚,被诈骗后怎样要死要活,他们怎么争吵。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年,可惜凌兰什么都没再想起来。于是在一次模拟争吵的最后,凯峰突然推了凌兰一把,然后眼看着她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一摔让凌兰恍惚想起她曾经流产的事,然后十五年的回忆便一股脑地重现在眼前。
凌兰没办法接受,她死死掐住凯峰的脖子,似要把他与回忆一同毁掉,可是凯峰还来不及挣脱,她就晕过去了,再醒来时,记忆竟然又回到了十七岁……
第二次看见昏迷不醒的凌兰,蒋舒志一点儿都不意外。做了一切该做的检查之后,他把凌兰安置在观察室。
“情况跟上次一样吗?”舒志打开凌兰的病历夹,一边记录,一边问凯峰。
“也……不太一样,上次她杀我的心都有,这次就只是哭。”凯峰脸色阴沉,目光中隐隐有一丝绝望,“蒋医生,她的记忆会不会又回到十七岁?”
舒志深深吸了口气,却不得不实话实说:“很有可能。人的大脑中枢神经是一套很复杂的体系,她在车祸中头部受创,中枢神经根据她本身各项机能的要求,关闭了海马体中的一部分记忆。
“事实证明,这个操作或许是对的,她每次开启这部分记忆,身体反应过分剧烈,被中枢神经判定为危及生命,所以再次关闭。”
“也就是说,如果可以选择,她情愿当初没有遇见我,所以删掉了关于我的所有记忆,那她的创伤就不是车祸,而我啊!”凯峰苦笑着说。
舒志不擅长说谎,所以他选择不说话,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沉默。
许久,舒志才开口:“她上次用了半年才想起你,这次三个月就想起来了,说明中枢神经处于恢复期。我想,她很快会好起来,属于你们的记忆也会全部找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舒志说着,重重地拍了拍凯峰的肩膀。
5
2003年夏天,凌兰被一颗从天而降的足球砸晕。足球的主人叫凯峰,是与凌兰同年不同班的校草。凯峰把凌兰背进医务室,并内疚地守了她一个下午。
2004年高考之后,凯峰正式向凌兰告白了,他至今都记得姑娘那张羞红的脸,他本想亲一下,可直到手心握出汗也没敢上前一步……
2005年平安夜,凯峰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钱买了一束玫瑰花。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送花,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看见凌兰眼角的泪,这姑娘应该不喜欢花……
2008年冬天,凯峰拉着凌兰在小公园里晒太阳,他们租住的房子阴冷,凌兰的手上长了冻疮。
凯峰指着远方一大片高档社区,说要给凌兰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凌兰说,不着急,一切都会有的。可凯峰看一眼姑娘手上的冻疮,心疼得快要死掉,所以他辞职了……
2011年秋天,或许是因为太急功近利,凯峰遇到了商业诈骗,公司的资金、商业贷款全部被骗光。他至今都不知道,凌兰是怎么察觉到他要自杀的,他们在天台相拥哭泣的时候,凯峰终于明白,他不能死,他死了,这个女人也活不了……
2012年元旦,那或许是凯峰这辈子最重要的日子,他娶到了心爱的女人,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
他本打算带凌兰去吃顿好的来庆祝,可是凌兰舍不得钱,于是他仿照电影桥段,送给凌兰一个玻璃弹珠,说有一天会拿同样大的钻石来换。没想到那个傻姑娘还真当钻石一样小心地保管起来……
2015年春天,凯峰的公司终于有了起色,他用第一桶金买了当年许给凌兰的房子。女人嘴上嫌贵,可看房子那天,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凯峰在空无一物的新房子里抱着他的女人,仿佛那就是他下半辈子的幸福……
2016年是凯峰近三十年人生中最顺风顺水的一年,公司大有起色,账面上的资金打着滚儿地往上涨。凯峰也异常忙碌,与凌兰更是几天说不上一句话。
凯峰想让凌兰辞职,会计师太累,以凯峰现在的资本,他觉得完全可以让凌兰过上“少奶奶”的生活。没想到凌兰竟因为这件事与他大吵一架,这或许是两个人吵得最凶、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最后却以不了了之收场……
2017年春节刚过,凯峰终于不用在亲朋好友面前“假笑”了。自从上次吵架之后,凯峰想明白一件事,他与凌兰的问题在于沟通不良。
他很忙,凌兰也有自己的事业,他们没孩子,所以不沟通照样过日子,久而久之,那条联系两个人的锁链便自然而然地断了。
这样的日子让凌兰不开心,凯峰看得出来,他想找凌兰谈谈,可不是他出差,就是凌兰出差,再或者他想谈的时候凌兰在忙,凌兰想找他谈的时候,他又在忙……
如果能提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凯峰就算关掉公司,也会找凌兰解决这个问题。可惜,这个世界上的“后悔药”永远缺货中。
凯峰已经记不起那一次他们为什么吵,凌兰尖锐的声音刺痛着凯峰的耳膜,可耳朵又不能像眼睛一样说闭上就闭上,凯峰不耐烦地推了凌兰一把,“你有完没完……”
凌兰没站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他本以为这女人会站起来再次朝他发疯,可凌兰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点殷红的颜色在裤子上慢慢泅开……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所以凌兰并不知道自己怀孕,凯峰也不知道凌兰的歇斯底里来自怀孕早期情绪不稳定。他愿意做一切事来弥补小天使的离开,可凌兰说她累了,分手吧。
凯峰当然不会同意离婚,所以凌兰出院后没几天,他收到了法院传票,凌兰起诉离婚,理由竟然是家庭暴力。他“推”掉了她的孩子,还有什么可辩驳?
尽管医生告诉过凯峰,胎芽发育得并不好,就算凌兰没有摔倒,也早晚要流产。可人在痛苦的时候,总有要个发泄的出口,而在凯峰看来,他宁可成为这个出口……
去民政局那天,是两个人分居之后,凯峰第一次看见凌兰的笑容。
十五年的回忆涌上心头,凌兰在医务室醒来时的笑容,在接受他告白时的笑容,在收到玫瑰花时的笑容……凯峰忽然觉得,如果能把笑容还给这女人,那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以当车祸发生时,他根本来不及想,护住这女人的笑容,对他来说,比命重要……
凌兰的记忆第三次回到十七岁,只是当她醒来时,身边坐着自称与她一起穿越到十五年后的凯峰。
“你不用害怕,既然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会保护你的。”凯峰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玻璃球”,“为了表示诚意,这个给你。”
凌兰觉得这男人一定在开玩笑,他老得根本不像一个高中生,但凌兰就是莫名地想要相信他,于是伸手接过玻璃球,“这个……好漂亮……”
长按二维码下载【每天读点故事】
收看更多精彩故事
「每天读点故事app」——你的随身精品故事库
如长按二维码无效,请点击左下角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