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次相遇,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站在一颗高大的梨树下冲我咧嘴一笑。4月初的北方,阳光煦暖,梨花雪白,云朵一样柔软的晃悠在视线的周围,鼻孔里满是清甜的气息,他牙齿雪白、目光清澈,脆脆的叫,小姑娘长的蛮好。我莫名有点恍惚,他乌黑的头发剃成很短的毛寸,远处是蓝的天,白的花,喧闹的人声。
嗯,你们这里什么好吃啊?我听志远说,浆水萝卜特别好吃。他的眼睛又黑又圆,每一个字都像音符一般蹦跳着从嗓子眼里出来,伴随着悠远的男中音。
我大笑,现在才4月,没有浆水。笨蛋!
竟然敢叫我笨蛋,我是你的长辈,懂吗?快,叫哥哥!他头一歪,像对着一个毛孩子,戏谑的笑。
我有些不满,你都这么老了,根本不像哥哥!
哇,志远,你听到没有,我被嫌弃了!那好吧,叫叔叔吧……他得意的大笑,上前刮刮我的鼻子。
美死你!我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跑开。
2那一年,我16岁,刚刚升入高二,周末在我家的农家乐里帮忙。我家的梨园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每年的春天,梨花盛开的季节,游人如织,正是最忙的时候。
志远是我的表哥,和他一样,都是28岁。
第二天,是我的生日。他不知道从哪儿买到很多烟花,陪我在黄河边疯玩,星空静默无语,烟花璀璨绽放。我尖叫着,笑着、闹着,回头的一瞬间,看到他失神的样子。
你怎么了?杨叔叔!我问他。
他笑着耸耸肩,原来是失恋了。
我是漂在大城市的穷光蛋一个,她离开我是对的。他自嘲。
没事没事,我明天请你吃大盘鸡吧,我家的厨师做这个特别拿手。我笑着大声说。
那时的我,无忧无虑,喜欢天,喜欢地,喜欢笑,喜欢闹。
有很多人,就这么在人生的一个岔路口遇见,然后分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我以为,和老杨也是如此。可冥冥之中似乎早就注定了,我们不会成为陌生人。
一个月后,我收到老杨从上海寄来的一条裙子。白色的雪纺裙,肩膀处有一根金线织的羽毛,好看极了。我只无意中说过一次,他怎么就记得了呢?
我在电话里和他撒娇,杨叔叔,你对我真好,以后你要是娶不到媳妇儿,就考虑考虑我呗!一家子都笑翻了,妈妈说我脸皮可真厚,大姑娘家的可不能这样。
几年以后,我到上海上大学,老杨来接我。
3时光似乎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仍然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眸子明亮而深远。我哈啰一声,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杨叔叔,你还这么年轻啊!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羞赧的往后退了一步,浅笑着说,都长成大姑娘了,还像个小孩子。
他带我去逛街,给我买衣服,请我吃KFC,买了一堆日用品到宿舍。每周末,老杨都接我回他住的地方,做一桌子的菜。
多吃点,在外面要注意营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女孩子,不要这么大咧咧的,细嚼慢咽。
……
有一次,同宿舍的姐妹问,我看他不像你叔叔啊,那么年轻。知道了我和老杨的关系后,那丫头一脸谄媚的笑,给我介绍一下呗。
不知怎么,我忽然就有点妒忌了,心脏有点疼,想下次见到老杨时好好教育教育他,就不能打扮老气一点,装什么嫩啊!
可老杨忽然被派到成都去开拓市场了,有一年都不在上海。
好啊好啊,你终于离开我的生活了,你就像个老妈子一样,烦死了,嘿嘿!我在电话里没心没肺的咋呼着。
他笑了笑,你这孩子!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一个月……我变得沉默,有些魂不守舍,抓心挠肺的难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空落落的。那一晚,窝在宿舍看小说,突然间明白,自己是想老杨了,喜欢上他了!
耳边传来轰隆作响的声音,内心的冰山瞬间崩塌,青春期就隐藏起来的情感滚滚流出。原来,我老早就喜欢他了,从16岁开始。我泪流满面,跳起来给他打电话,说,老杨,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你呢?你呢?你呢?
他沉稳的语调像大海一样宁静,傻孩子,说什么呢?我是你叔叔,差了辈分了!
被我逼急了,他低声说,别闹了。我爸爸得了肾病,家里有两个妹妹,你跟了我只能吃苦!
我不怕,你家没钱,我家有啊。我爸爸有很多钱的!我慌不择路的找着理由,不明白自己人生第一次表白为什么就被拒绝了。
那一晚,我说了一箩筐的话,他狠狠的挂了电话,说再也不想见我了。
4我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坐飞机去找他,他居然拜托同事把我押上回上海的飞机,硬生生没有露面。
那么骄傲的我,竟然被拒绝了,我气得七窍生烟,发誓再也不见他了。
后来,我谈了两场恋爱,随着毕业的来临,都散了。我满大街找房子,递简历,准备在上海安营扎寨。
终于有一家公司肯接纳我这个新人,公司有个同事还为我介绍了一处安静的小房子,两年后,我遇到小北,幸福的步入婚姻。老杨,就像泡沫一样,默默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偶然的机会,我在当年给我介绍房子那个老同事的微信里看到老杨的照片,我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她笑呵呵的说,认识啊,我和老杨是老同学了。他托我给你介绍房子的,嘿嘿,小北没告诉你?小北的婶婶是老杨的老师……
五雷轰顶一般,我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凭着努力得到的,没想到,是他在背后默默帮忙。
我恶狠狠地打电话骂他,边骂边哭,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凭什么?
闺蜜说,凭什么,他肯定爱你呗,但是,有很多爱,不见得非要在一起。
5杨过在风陵渡口遇到郭襄,他带她看漫天的烟花,给她暖,给她爱,却拒绝了她。郭襄失意于情场,却成就她为峨眉祖师!
我恍然明白,他内心的怯懦和自卑,不是不爱,是不敢爱。我们曾经是最熟悉的人,如今仅仅是熟悉的陌生人,隔着咫尺天涯默默相望。我身边有了更好的人,可是,想忘了他,却依然做不到。
看到街角的甜品店,会想起他清冽的笑,望着秋天满地的落叶,似乎看到他扑面而来的修长身影。郭襄枯坐峨眉时,时光在眉间心上打磨成一道光影,那道光里必定有杨过的身影,有一种爱,注定是情深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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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脆生生:中年美少女一枚,现居银川。
出版《两个人的江湖》《我们忘了,爱在婚前》等书,新书《美好的人,都不会孤独终老》《把平凡的日子过得像诗一样》新鲜上市,各大网站和书店均有销售,其他文字散见报纸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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