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网
我正低着头往前赶,不小心
被一团蜘蛛网拦住去路
在我的脸上织格纹
这让我想起一只装满水煮蛋的线络子
小时候,每到端午节
就挂在小伙伴胸前,成为
晃荡了多年。路的正前方
往事渐渐被搬空,一只半老的蜘蛛
还在生活的密林里穿梭
沉浸于观念的洗涤
一一清洗。重新爱上了陋室
在白炽灯的光下,用中文
野心滋长。面对汉诗的重门
(读、写、思,往复循环)
一定要取得密钥,推开门,走进去
每穿好一粒,便在细线上打下死结
这一次,在卡尔维诺的讲稿中
让它蕴含了更多可能
逐渐被建立,增删,修正
一群黑点状的小蚜虫,熟练地
将腐物,虫蠹,田埂,小水渠
全部幽禁于内心。蛙声喑哑
去年秋天,当帘幕撤去
这一切曾裸露在我们眼前
只发出了一个感叹词“啊”……
诱捕着好奇心。它再次诱导我
爬上了最后一级台阶
但眼前的往事
我忍不住再次“啊”了一声
飞向田埂,将它又长又尖的喙
伸向了帘幕深处
在海边
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确实发生了。2004年我们在浅水湾
我站在浅滩,回旋的空寂里
随即又撤回去,反反复复。最后
什么也有没留下——这一切从未远去
你回头看了看,发现
刚刚留在沙滩的一排排脚印
转瞬间,已被浪花抚平
大锤
铁匠阿亮锻造它的时候
也有时为了匡扶或纠正
张瑞敏就曾举着它,在1985年
而现在,一只红脚隼从高空往下冲
松开了翅膀中夹带的
那缕劲风
阴云密布的早晨
正密谋着一场雨。水汽不断朝它汇集
孕育新生的蓓蕾
从这里开始,它将继续跃上
那神秘抛物线的至高点,然后掉下去
一些陪我长大,或者爱过我
分头朝着那阴云汇集,去黑暗中
也这样。婚姻也这样
消遣品
谈起消遣品,你摇了摇头
嘴角微微上扬:它不是一件文玩
闪烁的红酒杯。更不是远足
或一场艳遇。面对
这些年,发生在身边的一切
你慢慢倒退,直到
贴近一棵树,它神秘艰深
树,化为一摞洁净的纸
重生爱慕之心,娓娓道出
陈年的积郁。当小汗珠
像兴奋的修辞,密密地冒出来
那被称为“蛇莓”的野果,在郊外
露出了猩红的牙齿
天窗
就是这两个天窗!这次
雨从它们四周的衍缝涌进来
一个灌进了地插口,房间里那个
湿透了季暄的席梦思床
还有上次假期,那天夜里
(说起来仍然让人尴尬不已)
啊!清清楚楚地
这两个天窗就被开在了斜屋顶
它们从未承诺过什么。但是
我有点怕了
谁知道它还将暴露什么新鲜事?
注:引文出自于卡瓦菲斯的诗《窗子》。
婚 姻
加班回到家,他一边换鞋子
一边招呼房间里的人
——她正在弹琴,或读书
听到声音便站起来
几缕银光,闪烁在她头顶
他好像认识它们:是1996年冬天
陪他外出谋生时
是它们!他轻轻闻了闻
二十多年过去,故友重逢
它们芳香依旧
骤 雨
所有门窗已关闭。外面
骤雨又狠又急
像要挽救什么,玩命地
冲向它们,抱紧它们
毁灭它们。想当年
最后那次,你逞能
从五楼跳了下去,沉重、迅疾
带着喑哑的低吼,顿时
楼下的水泥道,血流漫溢……
像黑色的潮水,冲刷着什么
奔来又涌去
不一样的早晨
及内心。是的,内心
一切困惑都指向眼前这条路
脚印杂沓,又无迹可循
顺着它跑入路边的林荫,随即
又从林荫道拐出去。你想到
多年坚持走下来的那条路,也这样
路旁也遍布林荫
便纷纷扬扬落下来,如凡俗之事
无法回避。而今天
你抖落并穿越了它们,跑出弯道
波及
一条条信息冒出来
像秧苗,在清晨泛出新绿
那幽光中,蕴含着某种能量
——他又读了不少好书
我回复“一起加油”
如同一个农人
习惯于给秧苗浇水
我继续驾驶车辆
驶进迷雾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我的正前方,有一条路
老规矩
“按老规矩来……”,灯光下
他们呼出的气息
嘴角蹦出智慧的银光,圆点状
射向窗棂。窗外
被阵雨浇过的园林
反转绿色的生机
几枝高出队列的女贞
它们不知道
几个园林工,已经磨好了刀片
即将依照职责
将所有冒尖的小脑袋
逐个儿修平
风以6米/秒的速度从西南方吹来
翻出阵阵轻响。它挟裹一些小物件
那些三叶草,躲在阳光看不见的地方
哀怜地望着我。风拂过它们头顶
从敞开的窗户闯进我的房间
贴着墙壁转一圈,再
摔门而去。它并不是一无所获
看呀,看那边,一朵含苞的泡桐花
从十楼纵身跳下,停止了呼吸
驯马
这一次,我决定相信它
任由它信步向前走
不再勒它、夹它、抽打它
轻抚它洁白的鬃毛
听蹄声轻响,像踩在雪地上
——那次在东北的雪地上
我们也任由它拉着爬犁向前走
白桦林深处,不断涌出我们的欢笑
我必须勒住它,因为
特拉克尔不断催促着:
“某人在歧途上离开了你,
而你还在久久地回头张望。”
涌到镜头下
染绿了我的眼睛。于是想起
前年四月,在西湖边
撩拨湖水,以及微微荡漾的心
我们漫步于苏堤,或划舟
记忆的小舟向前划呀划
停靠在二十年前的清中。那时
校园里的绿色也一寸寸活泼起来了
我们刚上完体育课
你的脸庞那样地红
像人间事,已渐渐复苏
回 归
似乎知道我渐渐不爱搭理她了
慢慢地踱到窗前,站在我身边
我回头做了个鬼脸,发现
她没有说话,面容有点模糊
淡淡的嘴角
锁住了越来越多的秘密
突然传出大声哭喊
那个出走多年的女儿
在圆形吊灯下,扑向了她的母亲
夜
在书中噗噗展翅
飞向落地灯下的阴影。那里
隐藏着一片小小的草地,那里
幽蓝的眼睛,极静
他刚从三月的薄凉中
抽身,回到这里
便闻到木犀草幽香的叹息
他俯下身
将喃喃低语,连缀成无声的诗句
熨抚着妹妹的心
小壁灯
夜虫已经睡了
客厅的小壁灯亮如白昼
它侧耳倾听着挂钟的滴答声
一边扫视屋内,将沙发上的小皱褶
再次抚平。凌晨两点
它要记得将黑夜喊醒
拥抱回家的人。而此时
它正试图通过一束光
试图将自己铺陈到远方——
像一只回乡的野鹤,急迫地
搜寻熟悉的山岗
读特拉克尔《孤独者的秋天》
读到这句,刚好听见他说累
说昨天在袁江村委,调解到夜里12点
一个钉子户,嘴角
必须先置换土地。”
4月1日(星期日),下午4点
在镇政府门前的凉亭里
但透着盎然的生机。”
阳光被香樟树绵密的叶子滤过
洒在他的额际
那儿,川字纹明显加深了。原来
全都在那眉宇中巢居。没有犹疑
只能坚定。他周密地部署着
如何将自己茂盛的青春
率先置换出去
孙小娟,70后,江西樟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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