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Carolyn Gan
一
晌午时日头毒辣，挖蒜的农人们都聚在田边的大树下乘凉，几个小孩子在旁打打闹闹，有个手巧的汉子随手捏了个泥人。
“喜欢不？”
可巧有个娃娃掉了牙，一见到这泥人儿就哭了。
“怎么没牙？你们都笑话我！”
大家哄的都笑了，那汉子也笑的前仰后合，指着不远处的蒜秧子说，去那边剥两颗蒜粘上，就是泥人儿的大板牙了。
小娃娃粘好了蒜牙，高兴的拿着玩儿了一会儿，可是孩子忘性大，很快泥人儿就被随手扔在了田间。
到了晚上，也不知怎么的月亮特别大，朦朦胧胧的隐在一层红色的薄雾中。晴朗的夜里，一声炸雷，把村子里睡熟的狗都吓醒了。
“汪汪汪……”
二
泥人儿白天躺在蒜地里懒洋洋的晒太阳，到了晚上就四处溜达溜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泥人儿，变成了人儿。
晚上的田野一望无际，月色皎洁，泥人儿开开心心的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不过暂时还没有勇气进村子。
毕竟村子里狗多呀。
咦？前面的那个、那个是人吗？泥人心里有些慌乱，但是又充满了好奇，一颠一颠的跑过去看。
田边的大树下，果真坐着一个人。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他一开口，那人便捂着鼻子咳嗽起来。
“好臭！”
泥人儿有点忧伤，他虽然是泥做的，但也不臭啊。他幽怨的看着那人，那人怒道：“你吃了多少大蒜？臭死了！”
呃，他是蒜牙，天然一股蒜味。
三
那人赤发双瞳，和平时见到的农人们一点也不一样，穿的衣服也很新鲜，这么热的天，他竟然在后背披了一大块布。
“这不是布！这叫披风！”赤发双瞳君怒道。
“还有，你离我远点，或者去刷刷牙！”
“可我就算是刷了牙，也会有一股蒜味，因为我本来就是蒜牙。”泥人儿一点也不介意赤发双瞳君凶他，毕竟他是这世上第一个和他聊天的人。
“你家在哪儿？离这里远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会和我一直做朋友吗？”泥人儿喋喋不休，高兴地问个没完没了。
赤发双瞳君被他聒噪的不行，索性背过身去闭目摊手打盹儿，泥人儿好奇的围着他左转转右转转，发现他果真很奇怪。
他身上散发着幽幽红色的光晕，看起来十分可怕，泥人儿突然想起自己变成人的那个夜晚，天上也是出现了这样的红光。
四
赤发双瞳君和泥人儿的作息一样，白天找个角落懒洋洋的晒太阳，到了晚上才出来活动。泥人儿越来越觉得他不平凡，比如他能够把月亮的光芒吸到自己身上，自从他来了田里，晚上的月亮都不那么皎洁了。
“你为什么要把月亮的光芒都吸到自己身上？我们都看不到好看的月色了。”泥人儿嘟囔道。
没有月色的夜里，星星繁密而又明亮，泥人儿闲的发慌就开始数星星，一边数一边不停地骚扰赤发双瞳君。
“为什么有的星星那么大，有的星星那么小？”
“为什么西边的天上星星多些，东边的就少些？”
“为什么有的星星会拖着尾巴飞？”
通常赤发双瞳是不会理他的，但是这次却突然开口了。
“明天会有一颗很大的星星拖着尾巴飞过来，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躲着，不要露头。”
泥人儿一如既往的问为什么，可惜赤发双瞳君再也没有开口，仍旧闭上眼睛打坐修炼。
哦，过了这么些日子，泥人儿终于知道他闭上双眼盘腿坐着，不是在打盹儿，而是在打坐。
五
当天晚上，拖着尾巴飞过来的星星是耀眼的蓝色，那个星星飞临的时候，村子里的狗再次狂吠起来，但是很快又安静下去。泥人儿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害怕的厉害，忍不住瑟瑟发抖。他扒在泥墙根的狗洞边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看着那颗星星变成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狞笑着走进赤发双瞳君面前，举起刀来狠狠地砍了下去。
泥人儿一声惊叫，想都没想便冲了上去抱住了那男人的腿，狠狠地咬了一口。
然后，他一抬头看到了漫天的蒜雨，带着刺鼻的臭味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那男人被蒜汁辣到了眼睛，惨叫连连。泥人儿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害怕大蒜，于是更加用力的咬了下去。
男人吃痛，抬腿将他甩了出去，就当泥人儿以为自己要被摔回一团乱泥的时候，他被人拦腰抱起。
“没事吧？”
“么、么……”
泥人儿惊恐的伸手摸自己的门牙，没有了！
六
赤发双瞳君拎着掉了门牙的泥人儿一路东逃去。
“辣个银似sei？（那个人是谁）”
泥人儿一如既往的刨根问底喋喋不休，可是他掉了两颗门牙，说话一直漏气。
大约是见他说话太累了，赤发双瞳君索性一次把话都告诉他。
原来，几个月前魔君渡劫失败，灰飞烟灭。作为魔君长子，他的哥哥继位后竟然开始屠杀兄弟，他是第一个遭到清洗的。那天晚上他被迫逃出魔界，散尽自己的修为，只为了让魔界的人找不到他的气息。而泥人儿正好在那晚，吸收了他的修为化人。
他修为才一恢复，魔君就感知到了。幸好这里盛产大蒜，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大蒜挂在树上，等魔君一来，正好淋了他一头。
泥人儿担忧的问道：“擦还费来早你吗？（他还会来找你吗）”
“暂时不会了，我们魔界中人都惧怕大蒜的臭味，这也是我隐身在此的原因。他被大蒜汁重伤，要修养很久。”
他这样说，泥人儿安心了许多。
想了想，泥人儿捂住自己漏风的嘴，又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你以后还回魔界吗？”
赤发双瞳君摸摸他的头，幽幽道：“人间好，不回魔界了。”
“我们接下来，去东海。”
传说东海有鲛人，月下泣泪成珠，大约这样的明珠磨出来的门牙，他按上会很可爱吧。
图片作者：Carolyn G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