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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大枣875
多少岁月静好，不过是一事无成之后的无路可逃
文/ 琴台 图片/来源于网络
01
北方的冬日上午，阳光晴好，从四楼的窗子望出去，薄雾微微弥漫在远方，天空蓝得发灰，岁月安详。
楼下的院子里，一个中年男人逡巡着在廊檐下的阳光里来回踱步。厚墩墩的羽绒服，家常的黑裤子，一双突兀的白鞋子。
我认识他，二十几年前就认识。二十几年前，他是比我早几年分配的大学生，全日制本科，学校的牌子很硬气。
那个年代，大学还没有扩招，完全靠个人实力考出来的大学生，在小城里还是很抢手的。有领导看中他的学历，想调他去另外的单位，那家单位比他所在的部门忙得多，也有前途得多，忙上几年，熬个中层是没问题的。出人意料的是，他拒绝了这份邀约，自诩生性散淡，不喜功名：“人这一辈子，图啥啊，不就图个舒服么。”
在这家单位，一扎根就是三十年，一晃，英姿勃发的青年进入身形臃肿的中老年，算来今年也五十多岁了。
在楼上远远的看着他，阳光下东甩甩手西甩甩手，应该是最近流行的甩手操，中老年人的养生标配，和这样的外型一搭，即便什么都不说，人生的旁白也早早尘埃落定了：这辈子就这样了！
刚刚五十岁，人生就可以盖棺定论，说得更确切一点，其实不用等到今天，倒推二十年，三十岁的他，人生的旁白也是这句话：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应该早就忘记了当年的辉煌，我却依然记得——作为学长的他考入名校后回高中母校演讲，在讲台上被一众老师众星捧月的样子。
当时当地，我们这些学弟学妹，都是目他为偶像的。那个时候，做梦也没想到，当年的偶像会沦落成今天这副样子。
看着他，替他去回想，这辈子都干了些什么呢？
年轻时对于工作就拈轻怕重，如今临界退休，看到工作，更是躲得远远的。小半生走来，常挂在嘴边的两个字是“无用”。干工作无用，有梦想无用，博声名无用，什么什么都无用，有用的只是身体里还有这口气，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当年大学里所学的知识，这些年一口馒头一勺菜的，也都遗忘得差不多了。工作对于他来说，不是实现自我价值的平台，而是能够糊口养家拿工资的一个毫无感情的工具。
这样的一生，的确清闲，但是，价值在哪里？
每个人都会死去，但不是每个人都真正的活过，有些人在浩荡的岁月里，早早的把自己活成了一堆废墟。
02
读者W发来一首歌，秋裤大叔的《一晃就老了》：不知道何时鬓角已染霜，不知道何时颜容已沧桑，忽然怀念从前那些逞强，和懵懂无知的年少轻狂。一瞬间发现人生太短暂，一瞬间发现路不再漫长。还没腾出双手拥抱自己，时光竟已走得这么匆忙。怎么刚刚学会懂事就老了，怎么刚刚学会包容就老了，怎么刚刚懂得路该往哪走，怎么还没走到就老了。怎么刚刚开始成熟就老了，怎么刚刚开始明白就老了，怎么刚刚懂得时间不经用，怎么转眼之间就老了……
W无限感喟的回忆往昔。
当年年少，风华正茂，身在竞争激烈的某家公司，不是没机会发达的，可惜，当时看不惯直接主管的做派，总觉得众人皆醉我独醒，人生苦短，何苦委曲求全。
因为一点不值得的小事，一怒之下递交了辞呈：“当时的想法是，哪怕浪迹天涯，也不受这等鸟气。”
后来找了一个三五人的小单位，每天一杯清茶一张报，悠闲自在得不要不要得了。偶有遇到过去的老同事，听他们说起公司内部的黑暗，满是庆幸。虽然老同事的可观收入也让人眼馋，可转身看看一马平川的温澹人生，心理又平衡了——吃不过一碗饭，睡不过一张床，穿不过五尺衣，有什么啊。
三十岁的时候，觉得人生还有很长；四十岁的时候，有点警觉；到了五十岁，眼看离岗在即，生活来和他清账了。
小半生散淡度日，两口子的工资剔除人吃马嚼，所剩无几。小半生一直住在父母当初给置办的婚房中，婚房是老房子，此刻面临拆迁，不添钱的话，兑换同等面积的新楼房。
若只有夫妻俩，同等面积的新楼房完全够用，怎奈，还有一个儿子。因为从小被父母言传身教平平淡淡才是真，儿子生性比他爹还淡泊，大学毕业找了份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看那造型，未来的婚嫁只能啃老了。
当爹的要对儿子负责，另买一套房子不可能，只能添钱把原来的两室换成三室。
如今人人都有车，儿子要结婚，自然也得买一辆。车位+新增面积，合起来的款项是20万。
四处拆借，知天命之年，悠闲了小半生的W摇身一变成钱奴了。他迫切想要挣钱，可年纪一大把了，要经验没经验，要力气没力气，哪有那么好赚的钱。
不好赚也得赚。单位清闲，他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逮着点时间就出去跑出租，上车三元：“一天若能拉十个人，就是三十块呢。”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老婆，淡泊宁静了半辈子，现在每天起早贪黑的给饺子铺包饺子：“手快的话，一天也能挣几十，不过，到底是五十岁的人了，手腕子简直要累残了……”
“活到这个年纪才明白所谓岁月静好，都是骗人的，像我这种出身平凡的人，压根没资格讲这种情怀，如果当初就能明白这个道理，何苦现在一把年纪了还拼死拼活啊。”
多少人在自欺欺人的谎言里混天度日，不断各种催眠自己——眼前的一切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当真如此吗？
W是最好的例子。
年过半百， W终于知道，别人的岁月静好之所以轻描淡写，是因为背后有浑厚的金钱做支撑。像他这种一穷二白还非口口声声岁月静好的，自己可以放过自己，命运却早晚会扑过来打脸的。
03
前段时间，“佛系”成为流行新名词，意思是有没有都没所谓，不争不抢，不求输赢，身在凡尘，却心远地偏。乍一听，好玄幻，好高大上，好淡泊。
因为佛系人设不需要门槛，越穷越容易沾边，所以，大把looser纷纷自涂金粉扮傲娇：“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平平淡淡才是真。”
每听到看到这样的言论，都忍俊不禁哑然失笑。
网上有一句话：你现在的不如意，十年前就注定了。
每个人的今天，都是在打开来自昨天的包裹。之前种下什么因，现在就会拿到什么果。
香港富豪刘銮雄某次接受采访，无限感喟的说了一句话：“我现在后悔，后悔前半生在风月场里浪费了太多时间，如果不是那些男男女女的事儿牵扯精力，我应该能做更多有益的事儿。”
视频下面有读者评论，老刘已经这么多钱了，居然还如此贪心。
贫穷果然可以限制人的眼界——对于刘銮雄这样的富商来说，金钱的数额早已经无感了，他们所追求的，是个人价值的实现。
马斯洛将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需求，尊重的需求，自我实现的需求。
大多人穷其一生，只活在前三个等级。
越是活在较低需求等级的人，越容易标榜自己生性淡泊。
其实，他们追求的淡泊致远，不是岁月静好，而是平庸懈怠一事无成之后的无路可逃。
真正的岁月静好，一定得是繁华历尽方知平凡是真的彻悟，一定得是回首沧桑唯求平淡如水的澄澈。见过了高山的巍峨才能领会平原的辽阔之美，压根连个山丘子都没见过，就来讲平原之美，纯属搞笑。
那些张口闭口“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佛系人设爱好者，不是真的甘心平淡，而是不得不平淡。不是真心钟意岁月静好，而是空无一物的人生除了这个词找不到其他的装潢。
大栗子有N个同学群，从小学一直到研究生，某天她大发感慨：不在一个频道的人真是不能沟通啊。
小学同学群里聊天，大栗子无意说到自己正在积极备战注会考试，好几个小学同学都讥笑她，马上奔四的人怎么这么想不开呐。讥笑她的同学，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现在农村的广袤土地上，已经三代同堂了。
“和她们去讲情怀讲理想，她们会觉得都是老同学干嘛这么装逼啊，最后，我干脆潜水不说话了。”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些情，处着处着就淡了。不是世态炎凉人生无情，而是，坐标不同，人和人的三观认知再无交集了。
04
一辈子很短，短到好像跑马过隙般转瞬即逝，如此短暂的一生，到底该怎么活？
最底线的标准，是不负此生，得有份骄傲可以依傍。
写到这里，我问男双鱼先生：“前半生你最骄傲的事儿是什么？”
正趴在地上擦地板的男双鱼先生回了一句：“哪有骄傲的事儿啊，我这辈子就窝窝囊囊了。”
看，这就是男双鱼先生靠谱的地方，直面自己的人生，从无任何伪饰和装潢。
不过，我不认为男双鱼先生窝囊。出身寒微的他，前半生没和富贵结缘，也无任何功名，但他依然已经拥有了专属自己的骄傲人生。
刚结婚那几年，生活拮据，为了赚点零花钱，工作之余，他推着当年丈母娘摆小摊谋生的那辆人力三轮车，赶小集摆地摊，不喊苦不叫累。一去十年，人力三轮车换成电动三轮车，电动三轮车换成汽车，日子越来越起色，终于不用再舟车劳顿的为了衣食奔波，男双鱼先生又精细的操持起家里的一切。照顾孩子，打扫卫生，忙碌微店，这些说起来没有任何光芒的付出，写起来平淡，但日复一日坚持到底，也是一种骄傲，骄傲于他的每一天都活得不惜力气。
能奋斗的年纪装“佛系”，不是真的淡泊，而是爱惜力气。如果把人的力气比作一个装满粮食的囤，太多人一生走下来，粮食囤里的粮食耗费不过三分之一。
力气是不能积攒的，它是时光的沙漏，一寸寸的丢失：这一刻不用，它就荒废了，下一刻不用，它继续荒废。
一生都在爱惜力气的人，到最后，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富豪和乞丐一同去海滩晒太阳，乞丐讥笑富豪：你拼来拼去又怎样，现在还不是一样和我晒着同一轮太阳。
这个故事经常被“佛系人设爱好者”拿来装饰自己的“淡泊”，他们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虽然晒着同一轮太阳，但富豪内心的风景，乞丐这辈子都体会不到。
就像普通的一首歌，平常人只能区分好听与否，唯有懂音乐的人才能领会每一个曲符的精妙。
爱惜力气的人不配谈“岁月静好”，因为他们有的，只是死水微澜的涣散和惰性。
命运的安排，大多人都摆脱不了生为蝼蚁的宿命，但是，蝼蚁和蝼蚁是不同的：有的蝼蚁空空瘪瘪一辈子，到最后闭眼了，回首这一生，一张白板，空空荡荡；有的蝼蚁虽一生平凡，回溯人生，却可圈可点，有过难忘，有过尽力，面对将尽的这场轮回，无怨无悔。
和一个学校联合办活动，一个精瘦的女老师哑着嗓音过来校长办公室拿东西。校长特别敬重的提及：“王老师淋巴癌好几年了，声带被破坏，依然坚持上课，她带的班级，年年都是全校第一，学校里那么多健康的老师，没有一个能教出王老师的成绩。很多身体健康的老师各种借口推着托着不任课，王老师患病后，学校想给她安排个清闲岗位，王老师自己不答应，她说离开学生离开讲台，人生就失去意义了……”
一个普通女教师的一生，辉煌吗？煊赫吗？但她活得特别有质量。有质量在心中有沉甸甸的使命感，有质量在每一寸岁月都能用具体的标的物来衡量。这些具体的标的物，是一批又一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学生；是来自万千家长发自内心的敬重；是当生命走到尽头，离开这个尘世那一刻，唇边无怨无悔的一抹微笑。
保尔柯察金说：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每个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这样的警句初中课本上就已经学过了，又有多少人在少年之后的人生中真正践行了它？
不要总想着岁月静好，生活一直在大河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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