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括、朱晓、赵志德等领着孔庙小学腰鼓队向陈得索家院走来。陈得索艾灵傻站着……

　　杨括进院，拍拍陈得索的肩膀：“得索，祝贺你！”他说着递给陈得索一份红头文件，“按文件规定，你母亲艾灵恢复工作，光荣退休。你父亲被平反昭雪，定为因公死亡，你可以被安排正式工作。”

　　陈得索手颤巍巍地接过文件，看了看，皱了皱眉，又把文件递给母亲。

　　朱晓把一沓钱交给陈得索：“还有政府补发你们的抚恤金。”

　　陈得索和艾灵泪流满面……

　　杨括对艾灵似乎讨好道：“陈国清同志的平反问题始终找不到正反两方面的确凿证据。要不是我们力争，连因公死亡都定性不了，得索根本接不了班！”

　　艾灵仍在纠结：“国清是共产党员，于伟中老师有证言呀！”

　　杨括显得无奈：“于伟中已死了，这证言是不是真的？谁能证明？算了吧，这是最好的结局！”

　　艾灵只得答允，试探问：“让得索从事什么工作？”

　　杨括思考片刻，道：“原则是回教育系统。但是，您如果有其他选择也可以提提。”

　　艾灵请求道：“能不能让得索当警察？”

　　杨括回答：“现在公安警力不足，也急需人。但是，警察是一个特殊职业，需要复杂的

　　准入审批程序。同时，请得索要不断学习，提高本人的综合素质。”

　　陈得索说：“请领导放心，我一定珍惜我的工作！”

　　杨括点头：“那好，我回去打报告。”

　　艾灵鞠躬，道：“俺谢谢杨主任！”

　　陈国清、于伟忠平反后，于秋叶和陈得索决定继承于伟忠遗愿，到渝都市公安局、法院为杨庆典申诉平反。

　　一天上午，杨庆典被狱警带进公安处处长刘子峰办公室。杨庆典光头，满脸沧桑，皱纹交错，原来挺拔的身躯，弯成一张弓。刘子峰客气地给他倒茶让座。

　　杨庆典不敢坐，主动站着做戴手铐架势，态度诚恳地说：“刘处长，我有隐瞒，我坦白！”

　　刘子峰摆手，“不需要坦白了，你被释放了！”

　　杨庆典摇头：“您别哄我了。”

　　刘子峰把释放证明递给他：“你签个字吧。”

　　杨庆典不敢相信，大声忏悔：“不，我不出去，我罪该万死！”

　　刘子峰面露捉摸不定的笑容：“老杨，您真想把牢底坐穿吗？”

　　杨庆典低头认罪：“我还有隐瞒，我曾参与杀害杨虎城和儿子杨拯中、宋绮云和幼子‘小萝卜头’活动。”他嘴角颤抖着，“特别是‘小萝卜头’的惨死让我胆战心惊。”

　　刘子峰平静道：“这些我们都调查过，你不是主谋，手中也没有人命。毛人凤、杨进兴交给你杀‘小萝卜头’的任务，你没有完成。”

　　杨庆典吃惊地瞪大眼睛问：“您早知道？”

　　刘子峰看看案卷：“你掐住‘小萝卜头’的脖子半天也弄不死。杨进兴大骂你废物，之后凶恶地朝小萝卜头捅了致命一刀。事后，毛人凤论‘功’行赏。周养浩、熊祥、杨进兴各得银洋200元，你只得50元。”

　　杨庆典点头：“是的，是的。”

　　刘子峰继续说：“1949年11月，你决然放出的19名革命志士，也都平反昭雪了，他们本人及后代都为你奔走申诉。你弃暗投明，义举而为，事实清楚，决定对你宽大处理，提前释放。你自由了，华西老家的一对男女青年等你两天了。”

　　杨庆典先哈哈大笑，而后呜呜哭起来：“老天长眼啦，老天长眼啦！”

　　这时，陈得索、于秋叶匆匆从门外跑过来，扑通跪倒杨庆典跟前，“杨伯伯，感谢您救俺父亲”！“杨伯伯，感谢您！”

　　杨庆典有些糊涂：“你们——？”

　　陈得索说：“我是陈得索，是陈国清的儿子！小时候你在孔庙小学曾抱过我！”

　　于秋叶说：“我叫于秋叶，是于伟中的女儿！”

　　杨庆典激动不已，老泪纵横。他分别把陈得索、于秋叶扶起，“好好，起来，我明白了，明白了。”上下打量陈得索，笑眯眯地望着他，“孩子，你妈好吧？”

　　陈得索说：“妈好，她恢复了工作。”

　　杨庆典看于秋叶：“你和秋叶——？”

　　陈得索答：“俺来渝都为您平反申诉，接您回家！”

　　于秋叶面红耳赤：“杨伯伯问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得索痛苦状：“一言难尽！”

　　杨庆典慈祥地望着于秋叶：“原来没有见过你，随你爸爸那高鼻梁！”于秋叶羞答答地把脸扭到一边。杨庆典又问：“你爸爸还好吧？”

　　于秋叶眼泪嘟噜嘟噜流下来……

　　陈得索替于秋叶回答：“于伯伯1969年冬病故在华西柏国农场。”

　　杨庆典大哭起来：“于老师呀，我的好兄弟，您死的亏呀！”

　　陈得索和于秋叶搀着杨庆典，也跟着哭起来……

　　刘子峰安慰他们：“不要难过了，都先吃饭去！”

　　杨庆典止住哭，问：“刘处长，罗志裴埋在哪儿？”

　　刘子峰说：“遵照他的遗愿，在歌乐山白公馆后山和渝都中学教师老赵埋在一起，具体位置渝都中学的文一周、周修齐等教师知道。”

　　歌乐山山上山下郁郁葱葱，偶有鸟儿深处鸣。白公馆后山密林处，藤蔓缠绕，杂草丛生。

　　一大早，渝都中学校长文一周、教师周修齐带杨庆典、陈得索、于秋叶来到密林一处长满荒草的两个小土坟。文一周瘦小发白，但精神矍铄，周修齐高胖，汗流满面。

　　文一周手指两个小土坟：“东边是老赵的坟，西边是罗志裴的坟。”

　　陈得索和于秋叶抬着花圈安放老赵坟前。三鞠躬……

　　文一周在念叨：“赵老师，华西老杨和于老师、陈老师的子女前来祭拜您，请您收好你的纸钱。”

　　杨庆典跪下了，号啕大哭：“老赵呀，咱俩一面之交，您却为我这个罪人献身，我活着还玷污您‘老赵’大姓，到现在也不知你叫啥名谁。我到阴间了，也无脸见您！”

　　陈得索、于秋叶跟着泪流满面。

　　文一周又给罗志裴燃烧纸钱，周修齐燃放鞭炮……

　　陈得索和于秋叶又抬一个花圈先安放罗志裴坟前。三鞠躬……

　　文一周又念叨：“志裴同志，华西老杨和于老师、陈老师的子女前来祭拜您，请您收好你的纸钱。”

　　杨庆典从老赵坟前爬起来，更是悲痛欲绝，一头撞到罗志裴坟上，哭诉：“志裴呀，我的好兄弟，您为崇尚信仰，抛弃荣华，冷对富贵，而我，为填饱肚子当走狗，为50块大洋害人命。您进天堂不为高，我进地狱不算低。志裴呀，我的好兄弟，您为追求真理，戴着沉重的铁镣，不去自白，面对尖锐的刺刀，昂首挺胸，而我为苟全性命，隐名埋姓。您进天堂还骄傲，我进地狱还可耻！志裴呀，我的好兄弟……”

　　陈得索、于秋叶搀扶杨庆典，他痛哭不起来。文一周亲自上前搀扶：“老杨，您也不必过分愧疚、难过，嘉陵江不会倒流，人死不能复生，事情已经过去，关键是顺势而为，过好后半生。”

　　杨庆典慢慢站起来，止着眼泪。

　　“杨伯伯，你准备回哪里？”陈得索问。杨庆典迟疑、沉思……陈得索邀他，“您是俺的恩人和长辈，跟着我吧。”

　　于秋叶也说：“杨伯伯，我的条件好，跟着我吧。”

　　杨庆典摇摇头：“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我从哪里来，还到哪里去，叶落归根，土里刨食。靠着墙根吃个饱饭就行了。”

　　于秋叶撺掇：“那好，我们带您回华西先找单虎报到！”

　　于秋叶、陈得索到渝都找杨庆典的同时，宋名也去禹州县寻找他的入党介绍人蔡永令的下落，可是蔡永令早已经死在狱中。黄昏，宋名从禹州县返回华西。京珠国道上，轿车飞驰。宋名捂着脸，晃动，情绪郁闷。

　　龙根说：“宋书记，您已经去找蔡永令了，他病死在狱中，命该，您也不必过分忧感。”

　　宋名哀叹：“蔡永令一生没有过上好日子。抗日战争，亲戚把他当‘汉奸’，国军把他当‘土匪’，解放了，人们又把他当 ‘敌特分子’。”

　　龙根说出人生感悟：“人世间，纷纷扰扰，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太多了，要装糊涂，踏雪无痕。”

　　宋名佛心萦绕于心：“佛讲慈悲感恩，心灵净化，我却纠结尘缘……”

　　龙根建议：“县委按政策要求，给蔡永令下文平反昭雪也就对起他了。”

　　宋名说：“在我有生之年还要给蔡永令迁坟立碑。”

　　龙根主动承办：“那就交给我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