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第十五章(陈得索调查组)】
陈得索、高云鹏、李磊在认真做笔记。
丁一继续陈述:“刘喜贵稳住我后,于阴历三月十五上午,在漫滩湖宾馆路东,洪汝河桥南广场,曾是传说湖妖闹庙会的地方,组织主办‘民营工业园区’揭牌仪式。特邀新老市委领导及社会名流,在揭牌仪式上扩大声势……”
丁一又开始回忆——
洪汝河桥南广场。‘民营工业园区’揭牌仪式上,高高的舞台,横标悬挂,和乐齐奏……主席台上。组织部部长杨括、政法委书记寇尚武、办公室主任龙根、原市委书记宋名、原统战部部长化一、台商柏典等新老领导及社会名流胸前插花,台上端坐……
台下数千人涌动,海报、请柬相传……名旦名优幕后聚,各大媒体团团转……
揭牌仪式开始——
第一项鸣炮奏乐,市委新老领导率先剪彩;
第二项招商引资有功人员上台领奖;
丁一旁白:“领奖的头面人物实际是刘喜贵早已安排好的幌子,他们根本没招什么商,引什么资,他们拿的奖金都是特区管委会开发土地的钱;几位人物风光地把钱装在口袋里还没暖热,下台又交给了特区管委财务室,悄悄收钱的仍是停职反省的李艳叶。”
第三项是花旦名优展歌喉,中间插播刘喜贵讲话,发布一些半真半假的项目信息……
中午,刘喜贵在柏子山服务区龙义的金龙湾宾馆,宴请了市局有关领导和企业赞助法人。他们吃饱喝足,剔着牙,夹住纪念品,悠哉乐哉地走出来……
刘喜贵送走了客人,示意李艳叶到龙义办公室。
刘喜贵小声道:“把揭牌商家赞助的资金发给大家一点,余下的咱作为招商引资活动经费。”他往外看看无人,捣一下李艳叶的腰部,“游西湖,登峨眉,潇洒走一回!”
李艳叶撇撇嘴,嘿嘿笑着走了……
下午。李艳叶悄悄溜进刘喜贵办公室,又回头往外望望。“丁一快上班了吧?”李艳叶说。
刘喜贵在批阅文件,头也不抬:“是的。”
“我建议不能再让他分管财务、税务工作了,不然我无法跟他在一起工作。”
“那得有一个理由呀!”
“就说他工作简单粗暴,不能团结人!”
“不,你需要征得财务、税务股长的意见,让他们签个字,我才能表态。”
李艳叶心领神会:“我知道了。”她提着女人名牌包走出刘喜贵办公室……
李艳叶走进税务所长杜春办公室:“杜所长,杜所长!”
杜春在卧室应声道:“唉,艳叶呀?你先坐;我正在换衣服!”
李艳叶对着镜子扭扭屁股:“在里面给哪位小姐撒欢呢?”
杜春在卧室接话:“别胡扯,就我自己,不信,你过来瞧瞧。”
李艳叶欲进卧室,杜春从卧室里出来,拉拉衣袖:“有何指教?”
李艳叶道出来意:“原来财务、税务口由丁一分管,我配合,可是我和他闹一场后,觉得俺俩无法在一起工作了,我直接分管这项工作好吗?”
杜春斜眼看看李艳叶:“我同意,公公婆婆多,办事碍手脚。”
李艳叶从包里掏出记录本:“若你同意,你就签个字,同意让我直接负责协调工商、税务工作。”
杜春眨眨眼,迟疑片刻,只得签字:同意。
李艳叶出杜春办公室,又找财务会计老高……
李艳叶心想事成。她把杜春和老高的签字悄悄报告刘喜贵。
刘喜贵笑笑,煞有介事而又讳莫如深道:“如果市领导看到这材料,会认为丁一对上不服领导,对下专横跋扈,没有群众基础!”
接着刘喜贵咬着李艳叶的耳朵嘀咕一阵……尔后龇牙一笑,拧了李艳叶一下脸蛋:“明天,再给你一台好戏看!”
上午10点。丁一上班第一天,正在自己办公室看报纸。龙义金龙湾宾馆保安孙狗留带几个吊儿郎当的流氓冲进丁一的办公室。
孙狗留指着丁一,拖着长腔:“丁主任,近段潇洒得很呀!”
丁一放下报纸,很客气:“啊?你有事?”
孙狗留呲着黄板牙:“你身为共产党员,一个副主任,为什么在‘金龙湾宾馆’嫖娼?走,到市纪委说说去!”
丁一脸气得煞白:“你这是无中生有,造谣中伤!”
人越聚越多,丁一狼狈不堪……这时刘喜贵出面了。他踱着步,慈祥而又威严地向孙狗留发火:“都给我滚蛋!”他有转脸对围观者说,“其他同志都办公去!”
孙狗留率流氓骂骂咧咧,呲牙吧嗒笑着走。科室同志陆续回办公室……
刘喜贵招呼丁一:“丁主任,到我办公室!”
丁一抹着汗走进刘喜贵办公室……
刘喜贵点起烟,劈头盖脑训斥丁一:“丁主任,这是怎么搞的?你和艳叶吵不算,怎么路上的商户也不依你?你作为一个科级干部,在路上胡吃乱搞,成何体统?人丢尽,损害了柏子山特区管委的形象,你该怎么向组织交代?”
刘喜贵正言厉色,连珠炮轰,丁一张口结舌,有口难辩。他气得浑身哆嗦:“这是千古奇冤!”他几乎发疯,“什么是人妖颠倒?这就是人妖颠倒!什么是栽赃陷害?这就是栽赃陷害!我只知道历史上岳飞被害,窦娥含冤,今天却不知道悲剧竟在我身上重演!”
丁一说罢泪如泉涌。回到家,从此一病不起……
丁一大病一个月,心律不齐,血糖不稳,食无味,夜无眠,后经多方调理、医治才慢慢恢复健康。一个月来,同志们不敢来看他,刘主任连个电话也没有来一个。他现在虽然身体好转了,但心病难害,他在屋内徘徊,他在屋外踱步,他要坚强地活下去,而且还要活得好一些。于是他回到屋内,用手机给刘喜贵发一段信,以表达坦诚之意:“刘主任,咱两个相处几年,算是有缘。且不说跟着你征税遭围攻,拆违章建筑挨谩骂,也不谈我为你替酒,醉卧雪地,单说偶遇你和艳叶作奸狎亵,还有你在经济上严重违纪,我始终为你保密这一点,你就该对我像兄弟一样坦诚和关爱。而你扪心自问,是怎么待我的?你是组织派来的行政长官,是大家的贴心人和改革先锋。你的能力,你的品格,应该是我们的楷模。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却令我寒心,令同志们寒心!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不知道你的天下能维持多久?”
刘喜贵看罢丁一的短信,紧皱眉头,气得牙根痛:“丁一,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我哪里有疮,你往哪里戳。‘得民心者得天下。’是的,你丁一说对了!”他撇嘴冷笑,心生一计……
丁一面带憔悴,到组织部部长杨括办公室,要求调离特区。杨括面带阴云,没等丁一开口,便劈头盖脑训斥:“丁一,你怎么搞的?和出纳李艳叶闹别扭不说,怎么连一般同志也没团结好?看,所分管的职能部门负责人联名反对你!”
丁一晕了,愣怔一会,他嘴嗫嚅着……
扬括把手一挥:“去吧,回去好好想想!”
丁一出组织部,他感到窝心。他决定再到市纪委反映单位的真实现状。他走进纪委副书记高云鹏办公室,“高书记,特区管委主任刘喜贵和李艳叶胡作非为,咱纪委得管管呀!”丁一带着情绪,开门见山反映情况。高云鹏打着哈欠,心不在焉,最后两手一摊:“丁一,你有证据吗?常言道: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若无证据,那是诬陷!”
丁一灰头土脸地下纪委大楼台阶,走出市委大门,回头望望那矗立的市委大楼,飘扬的国旗,心中五味杂陈,禁不住潸然泪下……
他走在华西大道上——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无精打采地移动着脚步,心力交瘁……
他自言自语:“我不是妥协和退让了吗?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我退到绝壁上了,却看不到海在哪里?天在哪里?奶奶的,狗不急不跳墙,兔子不急不咬人,既然路路断绝,四处碰壁。我还保什么虚名,要什么名节?”
丁一意识流动着,漫步街头,低头继续沉思:“人生下来皆苦,苦之原因乃之欲,要想去苦,先去欲。是啊,为什么我现在感到这么痛苦?噢,原来我有仕途欲望,为欲望奋斗痛苦,达不到欲望更痛苦。古人云:‘有容则大,无欲则刚。’如果我摒弃欲望,还会有痛苦吗?”
丁一经过思想激烈斗争后,找到了阿Q的自我精神胜利法,心中略感舒坦,也想吃饭了。他进了一家饺子店,要了两个小菜,一瓶泸州特曲,正准备喝时,本单位规划科长张三走进:“啊!丁主任,你也在这里?”
“噢,张三啊,坐、坐,我正愁没人陪呢!”丁一紧忙招呼张三。
张三也不客气,找个凳子坐下。二人喝酒夹菜,推杯换盏。半斤酒下肚,张三却止不住眼泪滚落:“丁主任,我对不起你。刘主任安排我们各职能部门负责人联名参你。你想,人家是一把手,又是用茅台灌,又是桑拿蒸,大家咋不巴结他?常言道: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啊。”
丁一也醉了,他两眼充血:“啊?各职能部门联名反映我,是刘主任的小动作?”
张三点头,喃喃道:“是的,有一天晚上……”
张三醉眼朦胧回忆——
晚上。桥头火锅城逍遥厅内。除丁一没有在外,特区各职能部门负责人汇聚一堂,围坐一个大桌子。牛、羊、鸡、鱼一盘盘,山珍海味一筐筺,火锅翻滚,烟雾升腾……
刘喜贵从屁股下掂出茅台酒,李艳叶从挎包里掏出中华烟……
刘喜贵发话:“同志们辛苦了,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
吕银吹捧:“刘主任真是行,特邀咱来火锅城。吃!”
张三浮夸:“刘主任贡献大,特区发展全靠他。喝!”
杜春拍马溜须,把大拇指伸到李艳叶胸前:“艳叶才如则天,貌如貂蝉。叨!”
李艳叶乘机煽动:“丁主任好逞能,咱联名告他行不行?”
全体站起碰杯,齐声:“中!
丁一听罢张三复述,心中格登火起,燃烧胸中:“刘喜贵呀刘喜贵,我去年度考核最差,原来是你和李艳叶在背地捣鬼。”他把酒杯停在嘴边,强忍怒气,“事过去了,别提他了!”他一扬头闷闷地把杯中的酒喝干,又吃了半斤饺子,埋单后,独自向单位走去……
丁一喷着酒气,歪歪扭扭地往单位走……“妈的,姓刘的你玩老子!”他自言自语地骂。骂一句,吐口黏痰,继续走。他的血往上涌,火往上蹿……
古人“无欲”之训抛到脑后。他意识在流动:“林冲被逼上梁山,武松酒后敢打虎。我今天非修理你们两个狗男女不可!”
丁一到了单位,先一脚踹开刘喜贵的办公室门。刘喜贵不在。他又推开李艳叶的办公室。李艳叶正在玩电脑。丁一不由分说,抓着李艳叶的头发,左一耳光,右一耳光,直打得李艳叶口鼻蹿血,似‘猫叫春’一样‘喵哇,喵哇’地叫。
李艳叶哪是省油的灯?她回转身,张着血口往丁一手上咬。二人你打我咬,打得天昏地暗,花瓶爆裂,桌椅仰翻……
最后刘正拉,老高劝,赵毛抱,丁一才退出来……李艳叶不善罢甘休,伤心痛哭,骂娘辱妹……
丁一被刘正、老高、赵毛拉着塞上车往家送,在途中已呼呼大睡了……
丁一回忆完毕。
陈得索、高云鹏、李磊仍沉浸在丁一回忆的情景中。
“你们不是想全面了解情况吗?这就是市纪委转到王书记手里的《关于柏子
山特区管委会副主任丁一殴打出纳李艳叶一案》的实际情况!”丁一说着给大家倒茶。
陈得索一行三人吃透情况后,觉得情、理、法交织粘连,难以理出曲直是非。
“就事论事讲,你酒后打人违法违纪。可是,究其原因其结果又合情合理。从事件的整个过程来综合分析,主要责任在刘主任和李艳叶一方。”陈得索喝茶嚼着茶叶道。
“可是本单位及上级有关部门却对这一系列起因不及时调查,致使我无奈才
做出过激行为。”丁一萎靡不振道。
“即便他俩有偷鸡摸狗之事,仅你一人之言,能端到桌面上吗?”高云鹏流露不满。
李磊插话:“刘主任找流氓臭你,谁能证明呢?”
陈得索没有就是论事,他提出丁一叙述中涉及的其他重要问题:“把李艳叶安排到特区管委,是谁操作的?”
丁一面色恐惧:“据说是‘老大’安排的。”
陈得索警惕问:“谁是‘老大’?”
丁一摇摇头:“不知道。”
陈得索又问另一问题:“修国道辅道,特区管委有没有给农民追加土地补偿?”
丁一说:“这是一个谜。”
……
高云鹏插话,打断陈得索与丁一对话:“丁一,你和李艳叶的矛盾,怎么处理合适?”
丁一干脆利落,掷地有声:“我好汉做事好汉当。我酒后打人影响很坏,损害了党员干部形象,又毁了我个人前途,我愿接受组织的处理。但是,我认为,刘主任、李艳叶作恶多端,狼狈为奸,当面说人话,背地干鬼事,请求组织深入调查!”
陈得索点头。高云鹏、李磊皱眉沉思……
下午。陈得索一行三人到刘喜贵办公室,征询刘喜贵的意见。
“丁一无法无纪,按性质来讲,应该从重从严处理。但为了工作大局,我建议让他在全体同志会上做深刻检查就行了。当然,最后还是以组织处理为准,我尊重组织决定。”刘喜贵显得大度豁达,回答得有理有节,让陈得索无懈可击。
接着,陈得索一行三人最后又到李艳叶家征询她的意见。
陈得索建议:“据调查,丁一酒后打你,你们有复杂的恩怨,是不是坐下来平心静气地沟通一下,化解误会?”
李艳叶得理不让:“让丁一作出检查,尔后滚出特区管委!”
三方各持一理,陈得索调解失败,决定把调查结果上报华西市纪委和市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