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土吾民》是一部由让·雷诺阿执导,玛琳·奥哈拉 / 查尔斯·劳顿 / 乔治·桑德斯主演的一部剧情 / 战争类型的电影,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观众的观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吾土吾民》精选点评:
●感觉欠点火候,将一个应该无比深刻的主题刻画得过于浅显和直白,而且我不太相信在敌占区一个人可以在法庭上说这么多正义的言论。只有查尔斯·劳顿的表演为影片增色了,因为在《亨利八世》和《叛舰喋血记》中查尔斯一般都是那种霸气强硬的形象,所以看到他演这种懦弱胆小的人实在是一种惊喜。
●应该是重看了,第一遍都没啥印象了,但这次看感觉很好,大师就是大师,凡人很难乞及。
●英雄与罪犯。 “不是因为我破坏了社会,而是因为我破坏了独裁。”
●导演爱起国来连自己都怕系列……
●反映二战的主旋律电影,劳胖的精彩表演加分不少
●35mm
●于法国电影资料馆。La Résistance主题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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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二战主旋律军需片,献给德占法兰西。男主从懦弱无能到勇敢地控诉独裁暴行、宣扬自由平等的历程皆被劳胖演绎得活灵活现,以法庭发言最为精彩,最后一课上的是《人权宣言》,我看的第一部雷诺阿。
《吾土吾民》观后感(一):吾土吾民 教材汇编
导演创作228页 同一镜头空间里 同时并列表现两个或两组人物行为动作 相互对比映衬 显示出由对比象征的喻义 行刑游击队员与神父 行刑中村民们咏颂声越来越响 对上帝其实是对正义对爱的信仰与行列死亡交织在一起象征生命与信念是法西斯残暴和死亡所不能战胜的 导演创作360页 二战小镇上小学教师与孩子们躲进防空洞另一位女教师为安抚和驱散孩子们听到爆炸声的恐惧带领孩子们唱起了一首热爱和平的歌曲合唱的孩子们抬起头用歌声压倒了炸弹的爆炸声 童声合唱与炸弹爆响 形成和平与战争的声音冲突在这场躲避炸弹的场面里 主人公亚尔贝脱在童声合唱战胜炸弹轰鸣的声音冲突构成的事件中 由胆小怯弱变为勇敢自信
导演创作362页 本片中被德国人判死刑的神父在刑场路上祈祷起初声音很低越近刑场声音愈响起初只是三两个群众应答后来变为数十个后来一片众人的回应声 声响如同急流奔腾响彻天空响彻银幕银幕上却始终是神父的面部近景惊心动魄的群众声响压倒了死亡的迫近感受神父英勇与崇高感受这一不可抗拒的人名反抗的历史回响
《吾土吾民》观后感(二):《吾土吾民》一个英雄的诞生
题记:
“他们毁灭了书籍,却毁不了我们的内心。” 任何时代都是如此
――――卡夫卡·陆Kavk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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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期间纳粹的铁蹄践踏着欧洲的大地,在某个小城里,怯懦、本分的小学教师艾伯特与母亲住在一起,邻居露依丝和他在同一小学教书,露依丝的弟弟保罗在火车站工作,是个抵抗战士,他炸死了两个德国兵,德军报复抓了一些人,艾伯特也在其中,他的母亲为了救儿子告诉了露依丝的未婚夫乔治,她的间接告密使得保罗被德军杀害。艾伯特因此释放被人鄙视,不久,他卷入了乔治的谋杀案再度入狱,在狱中老校长苏来尔启发了他做人的道理,他在法庭上控诉了德军并告诉了群众乔治自杀的真正原因,他的自我陈述赢得当地陪审员的同情,他们一致宣告他无罪,艾伯特回到学校犹如脱胎换骨,他受到了学生的尊敬,他知道自己因为得罪德国人的后果,于是给学生上最后一堂课,讲授《人权宣言》,德国兵果然来把他抓走了,而露依丝不畏压力,继续着播火的事业……
【简评】
综观全片,导演并没有因为不在本土拍摄而失水准,因为战事的搭景拍摄却有了更大话题空间,这个被搭建的城市就成为在纳粹蹂躏下任何一个欧洲城市,大量的隐喻镜头增加了影片内涵。
电影开场从一战结束和平纪念塑像的近景下拉到时间铭文的特写,继续下摇出现了地上希特勒入侵的报纸,将一战和二战一下子联系到了一起,而侵略军车队驶过画面左侧出现的一个奔跑的小孩被母亲带走,表明了导演对于德国侵略者的恐惧和憎恶,这种设计使得电影语言非常简练,让人一下子进入了特定的场景。
和平纪念塑像成为影片重要的象征,特别是从它下面走过耀武扬威的德军成为了绝密讽刺,而占领军在市政府的一幕有着对法国贝当政府媾和的暗喻。同样导演又用猫踏过报纸表现了他对于希特勒言论的藐视。市长劝诫苏来尔校长焚书时那被拨弄的笼中小鸟意味深长告诉观众占领军和他们的关系。影片里表现的强烈的民族尊严和爱国主义精神对于处在二战中的世界是一种激励,虽然被迫撕书一段有着好莱坞式的煽情,艾伯特和露依丝不同的处理方式揭示了他们个性的不同。唯唯诺诺的艾伯特甚至可以为自己教的小学生无视、欺负,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到最后他勇敢在课堂上朗读《人权宣言》,这种渐进的升华被英国演技派明星查尔斯·劳顿层次分明地表现出来,遭遇空袭、目睹抵抗战士的行动,老校长的被捕一系列的事件让这个男人逐渐坚强,这部由(RKO雷电华公司)投资关于欧洲的反战的影片和大师风格进行整合的产物不免要带上好莱坞程式的烙印,所以,影片后半部为了戏剧冲突加强了,劳顿法庭上的大段激扬念白虽然是套路却真的可以在战时启发人民寻回尊严,激励爱国斗志。至于艾伯特母亲的形象是对于贝当政府不抵抗的隐喻,而露依丝的未婚夫乔治宿命的一生是告诉人们墙头草是没有出路的,在美国躲避战乱的导演为二战时期的世界奉献了一部充满正义和斗志的好影片。影片获得第16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音响奖。
【附录:影片资料】
《吾土吾民(This Land Is Mine)》1943美国
导演:让·雷诺阿Jean Renoir(法国)
演员:玛琳·奥·哈拉(Maureen O'Hara)查尔斯·劳顿(Charles Laughton)
片长:103分钟
个人评价:艺术性5.5,欣赏性5(一个可以比较的电影)
2006年1月15日 星期日 上午11时45分 云间 寒鸦精舍
独立影评人:卡夫卡·陆Kavka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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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土吾民》观后感(三):《吾土吾民》电影剧本
《吾土吾民》电影剧本
文/〔美〕达德利·尼科尔斯
译/袁俊
第一部
景渐现,显示无名军人塑像——一个匍匐在石座上的将死的兵士,座上镌着:
纪念为世界和平而献身的人们
一九一四——一九一八年
景现欧洲某处一城市中的一条街道。街上没有一个人,两旁的整齐坚固的房子全关起了门窗。一切都是空洞而无生命。
但是不久就有军士们在背景中出现。一个小孩子从一座房子里跑出来,到街心去拾一只皮球,他的母亲惊恐地追出来,把孩子抓起抱回那座房子。这时一辆画了卐字徽的坦克开入景内,后面又跟着许多骑着摩托车的德国兵以及装满士兵和架好机关枪的大卡车。所有的车上全画着卐字徽。隐约可闻有一军官在发命令。
景转至全市中心的广场,场上站满军队。一辆梅尔西狄牌汽车(注1)由行列前开过停在市政厅——一座庄严的大理石建筑物——前面。军士们都在立正,直到有一队长下令稍息。军官们对车中人敬礼,其中之一把车门打开,军士们又连忙立正致敬。从车中走出占领军司令封轨勒少校,一个肥胖而健壮的德国人。他的随员跟在后面。他不慌不忙地套上白手套走上台阶。
市政厅里而,站在螺旋形的梯级上,我们看见的是市长曼微尔,一个六十岁有白胡子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西服,礼服领,装出一副十分尊严的气概。封凯勒少校昂首而入,市长柔顺地鞠躬迎接。两人握手,封凯勒的带了白手套的手握着曼微尔的强壮的没带手套的手。随后镜头仰拍市政厅顶上的旗杆,卐字旗被升起,迎风飘摇。
景化入为一个妇人在看一张贴在建筑物上的宣传画,另有一德国兵背着上了刺刀的枪在背景中巡逻。画上画着一个德国兵保护着一群小孩子,标题为“信任德国军人”。一个男人走入景内,走到画前站在妇人身旁。妇人转身走开,男人还在看着。特写镜头的布告全文如下:
凡学校,法院,警察以及公共组织均保持正常状态。几违犯法律者均在本市法庭经陪审官公平审讯,德军概不干涉。
但凡有危害本区占领军队者均将由本区司令对封凯勒少校按军法处理。
仰本市市民一体遵守规则,精诚合作,以保吾等平民生活之自由。此布。
市长亨利·曼微尔
布告渐隐,化入劳瑞家中楼下的屋子,清晨,劳瑞太太从厨房中走出在摆早饭。她得意非凡地把一只装了半品脱牛奶的酒瓶子放在桌子正中,又拿一份报纸把瓶子围起,准备让人大吃一惊。然后她走到通楼上的楼梯口,拿起她的拐棍戳着天花板,尖着嗓子叫她的还在楼上的儿子。
劳瑞太太:亚尔贝脱!
亚尔贝脱:唉,妈。
劳太:快点儿罢,宝贝儿。你要迟到了。
亚尔贝脱咚咚地在下楼,他的母亲拄着拐杖向前俯着,仿佛这不是她儿子出场而是她要露脸。亚尔贝脱腋下夹着一只猫高高兴兴地下楼来,吻了他的母亲。她很不满意地看着那只猫。
亚尔:妈,您早晨好!您的风湿好点了吗?
劳太:哎哟,我简直一夜也没睡成。我想准是天要下雨。从来不会错的。
她一人独处时虽颇爱活动,此时却要人怜惜地拄着拐棍摇摇晃晃向桌子走去。亚尔贝脱在她背转身时把钟拨回了五分钟。
劳太:(在桌旁,有点掩不住的激动)宝贝儿,你坐呀。别叫早饭凉了。(看儿子走近桌子)这是今天的报纸。
亚尔:(厌恶地看看那份竖起的报纸)报纸!哼,全是撤谎!
劳太:(眼睛警惕地瞟了一下临街的窗子)嘶!(压低声音指着报纸说。亚尔贝脱就座)你今天会在报里面找到点儿好东西的。
他拿起报纸,哈,一瓶牛奶!看着儿子惊喜时,她得意地笑了,牛奶是非常难得的。
亚尔:牛奶!
劳太:(满脸春风,得意非常)整整半品脱!
亚尔:(睁圆眼睛看着母亲)您怎么弄来的?
劳太:(自以为聪明地)医生给我开的。
亚尔:(马上显出焦虑,天真地)妈,您不舒服吗?
劳太:(立刻装出一副可怜相)我哪天舒服过?从你出世那天起我就没好过一天。我并不是怪你,宝贝儿。(他焦虑地把牛奶倒入杯中端给母亲,她做了个鬼脸表示不要)我不喝。你知道我不喝牛奶。向来不爱喝。(看着儿子有点无所适从)可是你不妨利用我的病混点奶喝。你小时候身子骨儿就不好,我就是拼命给你牛奶吃救了你的命。这个年头儿真叫岂有此理——养了那么多牛可没有牛奶吃。(发现他袖子上有几根毛)看你身上弄的。这个鬼猫脏死了!来,把它脱下来,我给你刷刷。(拿他还当个小孩子似的给他把上衣脱下来)我希望这个丫头把她的猫关在她自己家里。你说怎么能怪我睡不着觉——这一夜在房顶上喵呜喵呜的。
亚尔:(小嗓门)妈,我以为您是因为风湿病睡不着的呢。
劳太:也是猫,也是风湿病。你喝牛奶吧。
她拿了上衣去刷,更加显著地瘸了,亚尔贝脱不安地看着她走出。猫儿哀求地叫了一声。亚尔贝脱喝着牛奶,低头看看,偷偷地倒了一点奶在一只碟子里,放在桌子底下给猫儿。猫儿贪馋地舔着。劳瑞太太在隔壁厨房里说话,他喝着咖啡吃着早点,眼睛不时不放心地看着猫。
劳太:有的人就有牛奶喝——而且连医生的证明都不要。我听说市长家里还有奶油吃呢!每天一大缸。哼,他过得倒不错哟,我们这位市长。还有那些做生意的也是。搞黑市买卖——所以凭配给证什么菜都买不到,肉呀油的在后门口卖要卖十倍价钱。可是没人想到该给你长长薪水,宝贝儿。教书的倒该饿死,连自己名字都拼不上来的人倒发财。
她走了回来,亚尔贝脱拿腿把猫藏在桌子底下。他心怀鬼胎地故意把报落在地上,又把空碟子藏在报纸底下拾起放在桌上。
劳太:不过我们总算有了秩序。谢谢上帝,现在城里算是平定下来了,我想我们也不该埋怨了。我们干我们的,他们干他们的。(拿着上衣给他穿,看见他怀中剩下的牛奶)把牛奶喝完呀,你这个坏孩子。
他一边喝完牛奶,她一边帮他穿上农服;可是,有什么东西吸住了她的目光。
劳太:那是什么?
她走过去拾起那张一半塞在地毯底下的地下新闻。亚尔贝脱走到她旁边,两人都吃惊地看着它。
劳太:(不安地低声说):《自由报》!
亚尔:(由她手中拿过,结结巴巴地低声读着,她面部紧张焦急)“市民们,千万不要信任敌人的宽宏。不把敌人赶走,我们的民族就将永远沦为奴隶。让每一个人警惕自己:‘这是吾土吾民’……”
劳太:(尖着嗓子低声打断他)闯祸精!
亚尔:(柔顺地附和)这东西危险得很。妈,我把它烧了吧。
她点点头,他向室中炉旁走去,但是她连忙低声阻止他,一面留神着临街的窗子。
劳太:别在这儿烧,会叫人看见的,(指指楼上他的房间,又指指窗户)我在这儿把风。这个年头儿,连邻居都不能信任。(他做贼心虚地点点头连忙走上楼,他的母来走到窗前透过窗帘看着外面)
亚尔贝脱现在是在楼上自己房间里弯腰站在一个小壁炉前面。他把那违法的报纸从上衣袋中取出,把它烧着。火焰熊熊地卷上“自由”两个字。忽然有一种什么感情表现在他的恐惧的脸上,他实在不能由自己烧毁“自由”这两个字。他偷偷地四面看看母亲确是没有上楼来,就用手扑灭了烧着的纸角,匆匆忙忙把报叠起塞在壁炉架上他的练习本子之类的纸里。他几乎象罪犯似地张皇。
楼下屋子里,他的母亲仍在守望着。她瞥见猫跳上了桌,她跑过去把它吓跑。亚尔贝脱正好下楼来,猫向他跑去,他把猫一把抓起向门走去。
劳太:(不耐烦地)这个鬼猫!(在她去替他拿帽子的时候他收拾起一些学生的练习簿放在皮包里)快点吧,你要迟到了。
亚尔:(顺从地亲吻她)再见,妈。
她在他领子上掸掉一些灰,又替他整整领带,非常溺爱地去替他打开门。他夹着猫走了出去。她关上门,但是留开一条缝。她从这缝里看着他沿人行道走到隔壁人家,对在街的左手开店的罗来因家叫着:“爱德门,快点。”
隔壁玛亭家门前,漂亮的年青的保罗·玛亭正给放在路边上的他的自行车的一只漏气的轮胎打气,亚尔贝脱在人行道上走过向他招呼。
亚尔:早晨好,保罗。
保罗:(抬头看)哦,哈罗,劳瑞先生。
亚尔:露意丝呢?
保罗还没回答,门开了,露意丝·玛亭,一个穿着整洁的苗条的姑娘,戴着帽子,夹着手提包和一些学生练习簿,走了出来,又从手提包中掏出钥匙锁门。她向亚尔贝脱笑笑。他举帽为礼,羞怯怯地把猫递给她。
露意丝:哦,原来这个逃亡者在这儿呢。它又打扰了你母亲了吗?
亚尔:(局促地)哦,没有,没有。我们很喜欢它。
露意丝:我兄弟的车胎漏了气。(问保罗)弄好了吗?
保罗:(按按车胎)我想总可以凑合着骑到车场(指火车)去吧。
劳瑞太太的脸掩在她家的门缝中,她的表情非常明显,她对露意丝不比对那只猫更喜欢。露意丝从亚尔贝脱手中接过猫,放在门内,锁上了门,他们都向在等着的保罗走去。保罗已经打完了气,把气筒放入绑在自行车上的工具箱里。亚尔贝脱在露意丝面前显得羞法不安,极力想寻找话题,可是只能有声无气地嗫嚅着。
亚尔:天气不错。
露意丝:(温柔地)什么?
亚尔:(皮包掉了,一面拾起皮包,努力提高声音说)天气不错。
露意丝:是呀,好得很。你今天晚上到我们家来吃晚饭好吗,劳瑞先生?
亚尔:(兴奋)哦,谢谢你——(脸上又罩上一层阴影)假如我母亲不怪我把她一个人丢在家的话。
露意丝:请她一道来岈。
亚尔:(局促)她——她不喜欢出门儿。你知道她——她身体不大舒服。
露意丝:(诚恳的关切)哦,我真抱歉,我们都知道你是多么孝顺老太太的。真可惜,今天我们真打算大吃一顿的。乔治·蓝伯特要来的。
保罗:(逗她)只是来吗?整个酒席是他带来的。鸽子——他房顶上装了机关捉的。
保罗骑在自行车上看着手上拿的一张报,那是一份违法的《自由报》,他笑着把它递给亚尔贝脱。
保罗:你看见过这个没有?
亚尔伸头看时,露意丝要去抢,似是保罗把它藏在背后。
露意丝:(吃惊地)保罗,你发疯了!(他向她狡猾地笑着,她向他警告地作着手势低声说)当心!
突然间两个巡逻的德国兵从人行道上走来。
保罗:(转向其中之一)嗨!库尔提!想不想看样东西?(露意丝吓呆了,亚尔脸色发青,张口结舌,两脚象生了根,看着保罗向那个德国人很随便地亲热地招呼,把报递给他)看来是有人打算跟我们的官办报纸抢买卖呢。(库尔提,那第一个兵,一把抓过报绷着脸问)
库尔提:保罗,你哪儿弄来的?
保罗:(耸耸肩头)从门底下呀。(露意丝听了这话,气得瞪着他,亚尔贝脱显然吓昏了)
库尔提把报递给他的同伴,表情十分紧张。
库尔提:我们已经发现了好多这东西。连封凯勒少校的办公桌上都来了一张。
保罗:(皱皱眉头)真的吗?
库尔提:保罗,你再发现了的时候,来报告我们。
保罗:当然。
库尔提:(探询地打量亚尔)你家里有没有?
亚尔摇摇头,吓得说不出话,两个兵用德国话交谈着走了。露意丝走近她旳兄弟,亚尔贝脱跟着。她非常生气,但是非常镇定。
露意丝:(低声)你以为你俏皮,是不是?
保罗:(不介意地)你瞧,我不愿意给自己惹麻烦。他们并不是坏人,露意丝,他们只是尽他们的责任。
露意丝:(镇定而严厉地)你呢,你也尽你的责任吗?
保罗:(一腿跨上车,看她发急故意开玩笑)当然,那得等我到了车场呀。你干嘛专说我呢?你怎么从来不说乔治?
他不再给她发脾气的机会,骑车走了。她非常担心地看着他的背影,和同样在担心的亚尔贝脱向学校走去。但是亚尔贝脱担心的不是保罗,是他没烧的那张报纸。
露意丝:(向前看着)我真不懂我的兄弟。
亚尔:(发慌地)你想他们会在别家搜査吗?
露意丝:(根本没听见他)他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事情……并且我知道他很诚实……可是我不喜欢他跟这些——这些人这么称兄道弟的。
保罗骑车赶过一个漂亮姑娘——裘妮。她喊着“好呀,保罗”招呼他,他就停下了。很明显,他们是一对爱人。
裘妮:(爬上车子)当心别挂破我的袜子啊。
保罗:(啧啧舌头,故意逗她)就跟别的女人一样,整天就注意自己的腿。(说着两人骑在车上一道走了)
一个小孩子——爱德门出现,亚尔贝脱向他喊。
亚尔:爱德门,快来。我们迟到了……(爱德门跑过来)快,快。
他和露意丝把爱德门夹在当中,拉着孩子的手,匆匆走出景外。在亚尔贝脱家里,我们看见他的母亲嫉妒地在窗中张望,又关上窗户。于是景化入:
学校中苏来尔教授的办公室:近镜头处是苏来尔教授,一个七十岁的人。还有曼微尔市长。苏来尔是个有着善良而坚强的个性的高个子清瘦的人,是个学者。曼微尔,如前面所见,也是差不多的年纪,一样地强健。他有野心,是个地道的实际主义者。市长此时在拿着单子核对所谓“禁书”,苏来尔把这些书堆在书桌的一头,脸上带着沉默的不赞同的表情。
市长:(指着最大的一堆)这些是必须烧掉的,苏来尔教授。
苏来尔:(沉静地看着市长)市长先生,是根据你的命令呢,还是根据敌人的命令?
市长:(为难)不是我的命令,我的好苏来尔教授,我因为是你的朋友才到此地来的。我们都在这城里过了一辈子,也彼此相知了一辈子。也许我们的观点不同,可是我很尊敬你的为人。做这件事(指着书)——不是我的责任,也不是我的愿望——可是我当市长的有责任消除摩擦。(机密地)我们有责任保全这个城市的生命,而唯一的方法就是同占领当局合作。
苏来尔:(指着那些犯禁的书)就烧毁真理?
市长:(非常和气地)我的老朋友,在这种生死关头,多点儿真理少点儿真理有什么关系?也许错误在我们的过去呢。我们一直在学校里告诉学生,我们这个国家的重要历史是从革命起始。我们太着了个人自由和人权论的迷。我们忘记了威信和服从的重要——因此就失去了纪律。没有了纪律我们才有了罢工和政治的紊乱。人们的意见总是不一致。你看我们的青年人的胡作非为——看不起娘老子,整天就想的是吃喝玩乐,跳舞交女朋友。年青人就想要汽车。我的好苏来尔,我们年青时候就没有汽车。
苏来尔:(冷冷地)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没有汽车这东西。
市长:(挺起腰来)你总得承认我们需要纪律。
苏来尔:(镇定地)你所说的纪律是不是说我们该做敌人的奴隶,并且帮助他们征服其他的自由人民呢?
市长:(装作颇有正义感地)你似乎不太明了这个困难的意义。也许是上帝有意教训我们如何生存。我们在受难,是的——可是也许这倒对我们有益。我们必须回到家庭、责任、勤劳、服从——(带一些冷酷地)至于你提到的敌人的话,你别忘了我们是欧洲人,不是盎格鲁撒克逊种族,也许是上帝愿望叫全欧洲人种联合起来。
苏来尔:用刺刀吗?
市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苏来尔,仿佛很惋惜他采取这种固执的态度似的。他俯身看着五六本破旧的书。
苏来尔:(不等市长问他)那些是我个人的书。
市长:朱文诺……福禄特尔……柏拉图……共和国(注2)……(他惊异地看着苏来尔)我的好朋友,我们对于“共和国”这个字要加小心。
苏来尔两手放在背后,走到窗前,窗子旁边有一个鸟笼。他很镇定地转过身向着市长。市长感觉到一种不愉快的紧张,拿起帽子想走。
苏来尔:你要不要我辞职?
市长:(在门边,连忙地)哪里话,哪里话,我的好苏来尔。我们需要你。这全市的人都尊敬你。我只是为了你自己好,希望你对我们的问题了解得更清楚一点。
通大厅的门开了,亚尔贝脱和露意丝走进来。亚尔贝脱发现有象市长这样一位大人物面对着自己,不免有些慌张,他一面鞠躬一面嗫嚅道:
亚尔:哦,对不起,市长先生——我们听说苏来尔教授——呃,先生,我非常抱歉打搅了您——
市长:(打断他的结结巴巴)请进,请进,劳瑞先生。我正要告辞了。早晨好,玛亭小沮。
他走过他们身边出去了,亚尔贝脱跟着露意丝走进屋内,因为碰上大人物还在不大自在。
他向苏来尔鞠躬,这时露意丝——她是崇拜苏来尔的——看着教授,马上知道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了。苏来尔几乎是疲乏地走向他的主桌。
露意丝:(油然而生的同情)出了什么错儿么?
苏来尔:(镇定地)是的,露意丝。请你到这儿来。劳瑞先生,请过来。
三个人都走到书桌边,苏来尔打开一本放在桌上的做了记号的教科书。他们站在一起,苏来尔脸上挂着一丝愁苦的微笑,翻开书,指着做了删除的记号的一页。
苏来尔: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外科手术——要割去病人的心脏还要保全他的生命。可是我们这个国家的历史是个很结实的病人,我们尽力而为吧。(他的指头在书上移动着)我们从这儿下手,查里曼大帝……
亚尔贝脱的课室内:屋子临街,有差不多三十五个位子,可是只有约莫二十个孩子,年纪在十岁至十四岁之间。孩子中有一个是爱德门·罗来因,他就住在劳瑞家隔街对门他父亲开的百货店楼上。爱德门坐在他位子上用着功,别的孩子们在游戏,谈论着,嘈杂地四处跑着,更多的是在看着两个顶大的但也吵得最凶的学生:菲力浦·拉蒙和亨利·诺贝尔。菲力浦在画一幅亚尔贝脱搂着露意丝亲嘴的漫画,亨利把门打开一条缝,爬到凳子上在门顶上放了一匣粉笔,好叫门一推粉笔匣子就落下来。一个小家伙,大概是个滑稽角色,正站在亚尔贝脱的讲桌前,模仿他的羞怯怯的颟顸相,向学生们挥舞着一根长教鞭,逗得大家大笑。正在嬉戏之中,那个趴在门缝上张望着的孩子做了个手势,大家都飞逃到各人座位上去了。
外面教室与教室之间的走廊中,亚尔贝脱和露意丝腋下夹了那些做了记号的书,从苏来尔教授的办公室走出来,向露意丝的教室走着。露意丝充满对苏来尔的同情,对于他的遭遇非常愤怒。在推开教室门之前,她转身向阿尔贝脱——他含着羞怯的爱情望着她——用压低的然而愤怒的声音道:
露意丝:他们为什么要我们来干这种……这种下流的事呢?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换上德国人当教员?
亚尔:(有些激动,想安慰她却弄巧成拙)别——别生气吧,露意丝。好在只是几页的事。
露意丝瞪着他,忽然间变得非常感伤,忍受不住他这种愚笨的盲目和没有骨气。
露意丝:哦,阿尔贝脱!
她打开门,走进教室,猛然把门朝着亚尔贝脱吃惊的脸关上了。他仿佛要追进去的样子,又连忙把手从门转上缩回来,有些张良失措地走向狭走廊对面自己的教室。但是走到门前时他记起了自己的地位,我们立即可以从他努力挺起精神的样子看出,他上堂去见学生简直是受罪。于是,象一个人要跃入冷水时把肌肉紧张起来似的,带了过分夸张的坚定,他抓住门转打算昂然地跨进门内。
教室内:那匣粉笔哗啦一声掉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以致把夹着的书都掉在地上,僵直地站着。学生哄然大笑,随后又变成一阵窃笑,怀着恶意地不声不响,看他怎么办。亚尔贝脱俯身拾书,爱德门·罗来因跑上前来帮助他。于是亚尔贝脱拼命装出一副威严,走到讲桌旁,刚要把书放在桌上,一眼又看见了黑板。黑板上那幅漫画的特写——是一幅亚尔贝脱搂着露意丝亲嘴的劣画,上面还歪七八倒地题着:“老师爱老师。”迟疑了一下,亚尔贝脱鼓起最后的一点威严,一声不响去擦黑板。练习本子又滑下地来,他的手直抖,终于画还没擦完,板刷就滑了下地。他也不敢去拾刷子,走到讲桌前坐了下来。
亚尔:(神情沮丧已极)在我们的新教科书还没有领到之前,我们要稍微……删去几页。(看着爱德门,因为这是他唯一敢信任的孩子)把你们撕下来的交给爱德门·罗来因放在炉子里烧掉。(打开书)第七页。(他把那页撕下,学生们也照做,以至屋子里到处是撕书的声音)
露意丝教室内,她也在做同样的事。她坐在讲桌前,她的脸上是愤怒的反抗,但是她坚定而威严,翻到她自己书中要撕的那些页。
露意丝:第二十一页,二十二页。仔细地撕下来。(又翻到下面打了记号的一页,第三十页,她突然停手。向上望着,空袭警报的汽笛的哀鸣逐渐增高)
全班都在紧张,每个人都僵坐着,倾听着那警报的越来越响的哀号。一个小女孩恐慌地尖声叫出来:
小女孩:美国人来了!
露意丝:(她脸上显出光彩)不要怕,艾梅莉,我们来得及。(阖上书站起来)我们一定得躲避,虽然那天空中是我们的朋友。你们走出去的时侯,请你们把撕下来的书交给我。——(一个近处的汽笛也跟着尖叫起来。她抬头看看)总有一天我们把它贴回原处的。(在她指挥下,女孩子们排成有秩序的一个行列,露意丝走到课堂门口,孩子们鱼贯而出,把书页交给她)
接着,在教室与教室间的过道中,露意丝伴着学生列队走出,安静而有秩序。但是亚尔贝脱·劳瑞则毫无办法地站着,看着他的学生乱糟糟地抢着出来,嘈杂而无秩序。孩子们都走下走廊尽头的通到地下室的楼梯。走廊中充满奔跑的脚步声和孩子们的嘈杂。苏来尔教授走进走廊,站在亚尔贝脱身旁,严厉地看着孩子们这种无秩序的纷乱。
苏来尔:秩序,青年人!别叫女孩子们比你们男人更象军人些!
男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也象女孩子们一样排起队。但是亚尔贝脱慌张而且神不守舍,却没有跟他们去。他反而转过来向站在他旁边看着学生们走下楼的苏来尔说道:
亚尔:(在汽笛声中提离声音)我……我要去接我妈。她……她怕空袭怕得要命。
苏来尔:(安静地拍拍他的臂)你去好了,劳瑞先生。
亚尔贝脱匆匆地走了,苏来尔向相反方向跟着露意丝走去,她正在督促着孩子们下楼走到地下室,那是一间地窖,有暗淡的灯光。
学校外面,亚尔贝脱从校门内匆匆走出,警报汽笛狂呜。他先是在走,脚步越来越快,直至滑稽可笑地跑起来,他发狂般地咚咚地跑到街角上,但是他的母亲出现了,匆匆地挑战似地走到他的面前。他陡然停住了,他在喘着气,有点吓傻了的样子,正和他母亲成一对照。她为这警报生气,但是并不害怕。她用比逐渐增高的汽笛的号叫还要大的嗓门谴责儿子:
劳太:你跑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的心脏跑不得?你为什么不躲进防空洞?你的帽子哪儿去了?
亚尔:(疯狂地抓住她的胳臂)快,妈,赶快!
他们向学校走去。亚尔贝脱紧紧抓着他母亲的胳膊拉她快走。突然一声高射炮在远处响了,他畏缩了一下抓得她更紧。较近处又响了一声炮,他吓得一跳,拖起她快跑。紧接着高射炮火逐渐炽烈,四处怒吼,警报汽笛渐隐。每一声炮响,他就吓得一缩,他越来越害怕,直至连扶带跑,死抓住他母亲的胳膊拉着她走。当他跑到地下室的门口时,炮火已经响得震天,劳瑞太太拿手杖狂怒地敲门。
学校地下室里,学生们、露意丝和苏来尔都挤在一起,楼梯在背景中。高射炮声在此处是隔住了,但是当较近处的炮开了火时声音就越来越响。每个人都抬头看着亚尔贝脱抓着他母亲的胳搏奔下楼梯。他看到大家都在看着他,就陡然停住,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幸亏露意丝很愉快地招呼他们,打破了这刹那的僵窘。
露意丝:这儿有地方,劳瑞太太。
劳瑞太太没有答话,只是同她儿子从人堆中挤过,到露意丝独自坐着的板凳边去——她的学生围着她坐在地上。露意丝挪身让出地方,劳瑞太太看也不看她就在板凳上坐下了,亚尔贝脱在她们两个当中挨着露意丝坐下,劳瑞太太马上注意到这个,大不高兴,想了一下就对她儿子说:
劳太:你坐这边来,宝贝儿,这地窖里有风。(他顺从地站起来,还在喘着气。她向露意丝说)他很容易着凉,他的肺很弱。
露意丝忙着整理她从女学生们那里收来的书页,把它们放在一只书包里,亚尔贝脱坐在他母亲的旁边,劳瑞太太胜利地瞪了露意丝一眼,露意丝可没看见。此时高射炮火更加猛烈,地窖中空气也象在震荡。炮声中混杂着轰炸机的怒吼。
景现挤满了人的地下室,这时所有人都呆坐着听着那越来越响的炮声和轰炸机的怒吼。只有苏来尔似乎毫不在意,他在一只没罩子光光地吊在一根电线上的灯泡底下安静地读着一本书,他象被吸进去了似的。这时,亚尔贝脱的学生中岁数顶大也顶调皮的菲力浦·拉蒙怪声怪气说道:
菲力浦:飞机到了我们头顶上了!
菲力浦和他的恶作剧的同伴亨利·诺贝尔的近景。他们两个都在用孩子们对飞机的狂热顿听着,菲力浦开始摹仿着四引擎轰炸机做出一种有节奏的吼声。
亨利:四引擎的!
菲力浦:解放式的!
亨利:英国人!你听!
高射炮和轰炸机的吼声震耳欲聋。亚尔贝脱象缩了起来似的,遍体紧张,在等着炸弹下来,他脸上冒着汗,一面又努力想镇定自己。突然间我们听到他意料之中的——一颗炸弹下落的令人寒毛起竖的尖叫,这声音越来越高,终于在远处闷雷样地炸了。亚尔贝脱吓得一缩,冒着汗殊的脸抽搐着,但是他还掩饰着不让大家看出他的畏怯,除了他的母亲。她用一只手慰藉地搂住他,一面愤怒地发作道:
劳太:这简直是混蛋——炸起平民来了!他们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家里呆着!他们不来就已经够人受的了!
露意丝:(捡着书页安静地抬起头来)我但愿看见满天都飞的是他们呢,劳瑞太太。
劳太:(接受了这个公开的挑战,怒气冲冲地)那他们为什么不轰炸德国去呀?我的小姐!
露意丝:对不起,劳瑞太太,你有没有注意我们市政厅顶上挂的是哪一国的国旗?直到德国人被赶走那天为止,每一个工厂每一条铁路都是德国的。
听了这话,苏来尔从书上抬起头来,微笑着看看露意丝,又回到书中去钻研了。这是一本他所爱的《朱文诺》,我们可以看出书上的这一句话:“为了保存生命,他们失去了生存的理由。”
这时,与又一炸弹下落的尖啸和一声更近的爆炸声的同时,我们看见亚尔贝脱班上的三个学生——菲力浦和亨利在内,在注视着。菲力浦脸上露着促狭的鬼笑用肘触着另两个,向亚尔贝脱的方向指着。紧接着是亚尔贝脱同他母亲的近景,他怕得可怜地发抖,他的母亲在安慰他,仿佛他还是个小孩子。又是一声令人寒毛直竖的尖啸和更近的爆炸,亚尔贝脱魂飞魄散,再顾不得许多,把头埋到母亲怀里,她双手搂抱住他。于是我们看见一大群孩子围着那领头的两个——菲力浦和亨利,看着亚尔贝脱,吃吃地笑着。其中有一个夸张地摹仿亚尔贝脱,双手抱牢另外一个孩子,簸筛似地乱抖。
随后画面上出现露意丝——她在亚尔贝脱和他母亲旁边,安慰着一个吓哭了的女孩子——看见了亚尔贝脱的丧胆情况。接着是苏来尔的特写,他也从书上抬起头来看着亚尔贝脱。露意丝很难过地向苏来尔的方向看。苏来尔摇头的特写,仿佛在说:“唉,真没办法!”其后是亚尔贝脱,他的母亲和安慰着女孩的露意丝。当又一炸弹狂啸炸裂,亚尔贝脱发出一声窒息的惊叫的时候,露意丝显得更为焦灼。露意丝知道孩子们全在望着亚尔贝脱,便故意装作疼爱伏在她身上哭着的女孩,提高声音快乐地说:
露意丝:好了好了,艾梅莉,不要怕,没有什么可泊的呀。我们在这儿非常安全。一会儿就过去了。(她牵着女孩的手走到男孩子女孩子们当中)我们大家来唱。(大家都注意她,她微笑着道)我相信,我们要是唱得声音够高,我们就听不见炮声了。我知道菲力浦·拉蒙嗓子不错。来,女孩子们,别叫男孩子们唱得比我们响呀。
她唱起一支学校里唱的歌,做着手势叫大家加入。一会儿,整个地下室中全震荡着他们的歌声,几乎把那逐渐减弱的高射炮和炸弹的声音淹没了。我们看见坐在母亲身旁的亚尔贝脱终于镇静下来。他慢慢地在板凳上坐直,靠墙仰着。那个小学生爱德门·罗米因(只有他没唱),迟迟疑疑地由一旁走来,轻轻坐到他的老师身边。
景化入苏来尔的办公室,苏来尔教校背向镜头站着,看着窗外,但是几乎没有看见那几个夹了书包叫着跑着穿过院子的学生。这是下午四点钟,学校已经放学,门上有轻轻的敲门声,他也没回头,说了声“请进”。通走廊的门迟疑地推开了,亚尔贝脱·劳瑞怯生生地探进头来,帽子拿在手里,腋下夹着几本书。
亚尔:您……找我有事?苏来尔教授!
苏来尔:是的,劳瑞先生。(当心慌意乱的亚尔贝脱走进来把门掩上的时候,苏来尔转身望着他,可怜他,不知如何开口说起。亚尔贝脱憋不住一气说了出来。)
亚尔: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我知道我叫人笑话。我蠢,我怯弱,我……我管不了自己,先生。(他的声音发抖)我是个懦夫……(苏来尔举举手象是阻止他,但是他几乎是激烈地作着这痛苦的自白)是的,我是个懦夫。我怕强暴……这些事叫我害怕。一听炮声、爆炸声,我就神不守舍。我足个懦夫,我再哄不住学生们……他们看出来了……他们今天看出来了……您也看出来了,先生。连玛亭小姐也……(他说不下去了)
苏来尔:(坚定地打断他)坐下,劳瑞先生,你请坐。
亚尔:(呜咽地)现在她知道了我是个懦夫。(他沉重地坐在苏来尔指给他的椅子上,可怜巴巴地瞪着地板)
苏来尔:(注视了他一会,然后用平静的同情的声音说)你愿意我把你调到别的没有空袭的地方去吗?
亚尔:(恐怖地抬起头来)不,不,不!
苏来尔:是为了玛亭小姐吗?
亚尔:(低头看着地板,用几乎听不见的低声)是旳。
苏来尔:她知道不知道你的心事?
亚尔:(摇摇头低声说,两眼仍看着地板)不。
苏来尔:(走动着)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是打算一紧子不结婚了呢。(看亚尔贝脱抬头望他)哦,跟所有年青人一样,我也跌在爱情里过……可是,她死了……我在我的工作中得到很大的安慰。我该说我们的工作。我的家庭就是这个学校……我的书,我的教员们……你,玛亭小姐……我的学生们……(微笑着)他们已经有很多都长大成人了。(非常严肃地)你知道做个小学教员是件很重要的事。这是一件毕生的事业。你得牺牲很多事,可是你也得到作多报酬。在今天,我相信我们已经成了国家最重要的人物了。这是一个需要牺性的时代,比以往任何时刻更需要……而我们的真正的快乐就在能把我们这份工作做好。(他讥讽地指着他书桌上一堆‘禁书”说)今天早晨我们的市长在这里说起责任的话……可是我宁愿用工作这两个字。这些书必须烧掉。好吧,我们只好烧……我们在行动上没法子抗拒,可是在精神上,在我们心里,我们可以。我们心里有这些书,我们心里有真理,除非把我们每一个人都毁掉,他们毁灭不了真理。只要使孩子们相信我们,效法我们,我们就能使真理永存。孩子们总喜欢学领导者……而今天他们有两种领导者:一种是我们,我们是显得没有力量,我们没有武器,我们没有队伍……除了进防空洞的……我们之中的英雄被称作罪犯,拉到墙角枪毙。另一种领导者可有炮,有坦克,有暴力,有军装;他们教的是强暴,自满,虚荣,一切容易引诱儿童的未成熟的心理的东西……而他们中的罪犯却被称作英雄。我们要同他们争短长不是件容易事。对于小孩子们,爱自由并不引人羡慕,尊人权并不令人兴奋。但是却有一样武器是他们不能从我们手中夺去的——那就是我们自己的尊严。这将是一场斗争——这已经是斗争了。但是只要孩子们尊敬我们,他们就会学我们的榜样。(有坚定信心地)我们会胜利的,劳瑞先生。……(遐想地)……要不也许我们会被枪毙。可是我们之中被他们杀一个,我们的主义就打胜一仗,因为他是个成仁的英雄!(微笑着)而英雄是令小孩子们向往的。(看见亚尔贝脱脸上起了对他的话的反应,他又笑答说)我不是叫你去死,我的朋友。不是马上。不过,假如你把我这些话仔细想想,我相信有一天当我们(迟疑着不想提起空袭的字眼)……当我们有了困难的时候,它会对你有点用处的。(非常信任地)你想此后你能教你的学生不再那么慌张了吗?
亚尔:(眼睛看着一本书)是的,先生。我一定尽力做。
这个恬静的房间中沉静的空气突然被一阵市中火警的断续的铃声打破了。一个老头子,提着一只工具箱子,匆匆由门外入,掩上了门。
来人:苏来尔教授……
苏来尔:(他在看着亚尔贝脱手中的书)哦,维克多。
苏来尔和亚尔贝脱到了窗前,维克多走过来。
苏来尔:出了什么事?
来人:(假装在修电灯)车场上有节火车出了轨,是粮车。
苏来尔:(沉思地)现在开始了!
来人:我想是的,先生。德国人该抓人质了。哪怕是一起事故,他们也会的。
苏来尔:(走近亚尔贝脱,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劳瑞,现在我们非坚强不可了。(亚尔贝脱点头)
苏来尔走到书臬边,装作随便地打开抽屉,拿出几张写好的纸放进那人的工具箱里,一面看着亚尔贝脱确实没有注意到这些举动。假装修理桌灯的维克多把箱子阖上,一面仍在修理。苏来尔脸上有一种奇异的紧张。
于是景化入铁路车场。
车场上,一个火车头斜躺在地上,冒着蒸汽。画面扩大时,可见一节倾覆的货车也倒在那里,并且沿铁轨堆积着一摊木头裂开的压坏了的破损着的货箱,四面围着德国兵。箱子上大字漆着它的目的地:柏林。里面装满鸡蛋,有一半的蛋甩了出来跌破了。一个工人在打扫这堆烂污。他偷眼看看他背后一双德国兵的小腿,把两个蛋塞在自己口袋里。在闸亭中,封凯勒和他的副官在诘问站在管火车终点所有那些闸的一排铁杠杆旁边的保罗·玛亭。两个德国兵站在通外面的铁扶梯的门旁。封凯勒诘问保罗时,副官在作着记录,保罗非常镇定,若无其事。
保罗:我按车务处的通知,在四点十七分关的闸。
封凯勒:你把闸刀指给我看。
保罗:(转向那一排杠杆,指着扳向前并锁住的一把)这一把是十拉号闸。之后我一直没动过。
封执勒:(尖锐地看着保罗)它没有毛病吗?
保罗:没有,先生。我把它一扳,就看着货车退进终点——我是说,我以为它要退进去。可是它反而走上了大轨,正好那边列车开过来。那时什么都来不及了。
封凯勒:(他的副官作着记录)你看看它现在还灵不灵。
保罗扳开锁,那把闸前后自如,脱了钩。他面露惊异之色,封凯勒密切注视着他。
保罗:闸线断了。
封凯勒:(干巴巴地)叫人铰断了。(保罗瞪着他)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保罗:不,先生。我扳它的时候是好好的。我敢说是的。
封凯勒:(转身,向铁轨外凝望着,手背在背后)你今天早晨交出一份违法的报纸,是吗?
保罗:是呀,先生。
封凯勒:你知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保罗:不知道,先生。
封凯勒:(转过身来)假如你知道了,你会来报告吗?
保罗:我想会的。
封凯勒:(尖锐地看着保罗,作了决定)玛亭。这件翻车的事是次意外。你懂我的意思吗?
保罗:我懂,先生。
不再说一句话,封凯勒对副官点点头,他们出去了。两个卫兵中跟走一个,还有一个留下了。当他们关上门,走下铁梯消失了的时候,保罗带着一种狐疑的微笑看着那留下的兵道:
保罗:你说怎么样,库尔提?我要倒霉了吧?
兵:(友善地嘟囔一声)没的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你抽支烟忘掉这档子事好了,保罗。
保罗:谢谢。(拿了支烟,还在狐疑)这老小子打什么主意?他为什么说这是件意外呢?
奥多:(划火柴,粗声道)我们从来不发问题。
随后我们看见一条通乔治·蓝伯特的车站办公室的发廊。在车站做事的裘妮由办公室出来走上通上层校的楼梯,但是她听到露意丝的声音叫“哦,裘妮,”她停住了。她走下楼迎着走入镜头的露意丝。
露意丝:裘妮,乔治在哪儿?
裘妮:他在办公室里,他在大发脾气。(看露送丝向办公室走)露意丝,我真替保罗担心。我刚看见那条肥猪(她是指封凯勒)离开闸亭的。假如头儿(指乔治)问起我,你说我上仓库去了,好吗?(她跑上楼)
露意丝:(恨恨地)你才用不着替保罗担心。
现在我们看见办公室门上的漆字:“货车车场监督。”画面扩展,露意丝匆匆跑入,走进了门。其后是她走进监督乔治·蓝伯特的办公室,他在办公桌前用桌上的电话机厉声地讲着话。
露意丝:乔治……
乔治:等一下,亲爱的(继续打电话)不,不,不要停工。照样装四号车。我们一个钟点之内就把路轨出清。快点做。工人要加班……谁要有废话叫他们来见我。对了,你一完事马上打电话给我。(他挂上耳机站起来面对焦灼地走到他办公桌旁的露意丝)我可能要遭殃了。你看见那出轨的车子了吗?简直是一塌糊涂。
露意丝:乔治,我担心得很。
乔治:我也是,亲爱的,我不知道这事怎么会发生的。我问过保罗,闸亭子上什么毛病也没有。你知道我多么苦心工作,为的是叫事情顺顺当当地……可是现在他们多半要找我负责了。
露意丝:哦,真对不起……也许我太自私了……我担心的是我自己的事。有些事情我简直不明白。
她住了口,门推开了,封凯勒少校和他的副官走进来,露意丝掠了他一眼,她的脸冷冰冰转了过去,假装没看见他。封凯勒走到办公桌边时,乔冶微微鞠躬。
封凯勒:对不起,蓝伯特,我打扰了你。我以为你一个人在这里呢。我的副官你是认识的。
乔治:(鞠躬)认识的,先生。我正在候您。(转问露意丝,因为能介绍她见一位大人物,私下颇为得意)露意丝,这是封凯勒少校。这位是西瓦茨中尉……玛亭小姐。
封凯勒殷勤地鞠躬,脱去手套伸出手来,但是露意丝冷冰冰地看着他不理那只手。他掩饰自己的动作,把那只脱了手套的手伸到胸前口袋里,拿出他的烟盒子,一面对她讥刺地微笑着,他的话是对乔治说的,可是他眼睛却盯着这个面孔冷冰冰的姑娘。
封凯勒:我很知道玛亭小姐,虽然仿佛她并不知道我。玛亭小姐,我是这个城市的保护人,我有责任知道我们的教员在教着什么……(轻轻地加上一句)和想些什么。(他的微笑更深了)您的“天空中的朋友们”近来好吗?(但是露意丝不理他,镇定地转问乔治说)
露意丝:我要独自和你谈谈,你完了事我再来好了。
封凯勒:(她还没来得及走)不要紧,玛亭小姐,你别介意我。(笑着,向乔治)她想问你关于她丢了的一些书页的事。
露意丝:(转向封凯勒,厉声,控诉地)不是丢了,是被偷去的。
封凯勒:(眼睛闪烁着)我给长官的报告上却不是这么说的。我说那些被禁的书页是烧掉了。(非常开心地)您瞧,对于我们喜欢的人,连他们的过错我们都要替他们担待的。
乔治:(担心地)露意丝,你做了什么事?
封凯勒:没事,蓝伯特,没什么事……只不过是证明证明我们做事的效率就是了。
露意丝:(不理那两个德国人,冷冰冰地对乔治说)我要问你的事我已经明白了。晚上见吧。
她昂然地从那两个德国人旁边走过,就象那两个人是透明的一样。乔治很慌乱,但是当露意丝走出砰然把门关上时,封凯勒温和地转向他来,好象那件事已经完了。
封凯勒:你别担心,蓝伯特。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谈呢。我刚去调査了一下出轨的车。(观测地注视着乔治)真是件不幸的事故呵,蓝伯特。
乔治:(严肃地)我不认为这只是件事故,封凯勒少校。
封凯勒:(干巴巴地)我也不。这是破坏行为!
乔治:(对这事件十分愤慨)他们一散发那种秘密报纸,我就知道要出麻烦了。这还不就算完呢。
封凯勒:(侦察地瞟着他)你有什么可怀疑的人吗?
乔治:(恨恨地)我不知道。谁印的那种报呢?我敢说车场里每个工人都有一份。找到印报的那些人,你就找到做这破坏工作的人了。
封凯勒:(干巴巴地)很有道理……可是于事无补。并且我们用破坏行为这个名词也不聪明。
乔治:(愤然地抗议)可是这是破坏行为呀。
封凯勒:你不懂,我的朋友。假如我们说这是破坏行为,我就得在这城里抓人质……而且,如果哪儿都找不到祸首就得把他们枪毙。我不喜欢枪毙无辜的人,我也不愿意造就些烈士——这种事不做则已,做起来就没完,结果是弄到我们自己坐在火药箱上为止。我留意过我们保护的地方发生的一些事情。(乔治惶惑不解)再说,抓人质只有叫祸首们更当心,枪毙只有叫他们更造反。那再出轨的就该是兵车了。这回走运,没有撞死德国兵。鸡蛋罗,番薯罗,肉罗……被这次……呃……事故所毀坏的东西都可以补得起来。这城里的市民们少吃一点多说点废话就是了。你呢,意外的事故你当然不能负责……不过此后我们要竖起耳朵,醒一点。我的耳朵很多,你是知道的,并且你是同此地所有的工人都有接触的。
乔治:(忿忿地)你以为他们会告诉我什么吗?不,我是在此地发命令的……谁发命令他们就认谁是仇人。
封凯勒:(深思地点头)嗯,我记得当初在德国——共和国资本主义之下的时候……也是一样的情形。我在街上为我们的领袖打过仗,蓝伯特,我亲手杀死过工人,对我们的阶级说,那时是不杀死人就被人杀死。可是我们胜利了,现在我们都是弟兄了!工人也懂得绝对服从了。
乔治:(愤然地)我也打过,同工会……就在这个车场里。(指着他太阳穴上一块伤疤)我差点儿叫人打死。不过你们有个领袖,你们人又多。我们没有领袖,我们人又少。这也就是你们占领了我们的原因。
封凯勒:但是我们不是你的敌人,蓝伯特。
乔治:我要认为你们是敌人,我就不会做我现在做的事了。
封凯勒:这我知道。我们到这儿来就是为给象你这种人帮忙来重建你们的国家。你记住,我们德国在领袖出来之前是个什么国家。一个没有食物,没有军火,没有荣誉的国家。但是我们的老百姓不错,他们只是等人把真理告诉他们。我们流德意志人的血,把这个真理不只是告诉你们的老百姓,而且告诉给全世界的亚里安人种……这是我们第三帝国的光荣。
乔治:你们的理想正是我们的理想。我是看见我们的国家怎样毁灭的,虚伪的民主的理论……女人拒绝生孩子……你们的人一星期要工作七十到八十小时,而我们的工厂到处罢工,要求一星期只工作四十小时,我希望我们的国家有新秩序。我为了这个工作。但是我知道,不到战事终了这是不会到来的。我得告诉你真话,我不喜欢占领这回事。
封凯勒:我也不喜欢。(乔治奇怪地瞪着他)我很高兴我们彼此了解。我们都为使这战争早点结束而工作。只有那时我们才会有一个和平统一的欧洲。也只有那时你的国家以及象你这样的人,才能重新得到尊严和荣誉。(伸出手来)让我们为了那个日子努力吧。
乔治热情地握住封凯勒的手时,景渐隐。
第二部
景渐现时,我们正俯视着一条街道的路边,一捆秘密报纸从一家地窑中被扔上人行道来,是一个德国兵扔出的。随即又有一个德国兵从地窖中走出,把一捆没收的报纸扔到人行道上。有六七个带着上了刺刀的步枪的德国兵把这地方的门口围了一圈。一辆有兵士卫护着的卡车开到路边。于是两个德国兵拖着一架小印刷机由地窖中走出,后面跟着的是三个老百姓,高举着手,被两个拿着手枪的德国巡逻兵押上来。兵士们把印刷机扔上卡车。
封凯勒的梅尔西狄轿车停在街对面,曼微尔市长和封凯勒坐在后座里。副官西瓦茨中尉坐在前座驾驶兵旁边。他们都在沉默地看着。
我们又看见拘捕的情形,一群脸色阴沉的老百姓看着三个印刷报纸的人被押上卡车,兵士们把扔在人行道上的报纸拾起来也扔进车。其后是那三个人的近景,他们昂着头,被巡逻兵们拿枪威胁着推上了卡车,有几个兵士跟着爬上去监视他们。那一排群众也不张嘴唇,一起做出一种奇怪的声音,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M,一种有节拍的示威的声音。然后载着“犯人”和警卫军士的卡车、梅尔西狄轿车都发动了引擎,有两个骑摩托车的兵等在轿车后面。
我们看到轿车中曼微尔和封凯勒的面孔,封凯勒在向外看着,曼微尔拿着一份那违禁报纸。
封凯勒:(轻轻地)暴徒的声音,市长先生。我不喜欢他们那种脸色。
市长:(自信地)您现在不用担心了,封凯勒少校。把印刷机毁了,你也就消灭了反抗。(藐视地撕了那张报)这就结束了自由。
封勒勒:但愿如此。(用德文对车夫说)卡尔,开走。
曼微尔把撕碎的报纸扔出车外,车子开走了。
当那两个等在司令的车后面骑摩托车的德国兵跟上去的时候,一个本来在街那面人行道上一家门洞前闲荡着的平民很随便地走过来,装作偶然地把眼镜掉在地上,他俯身去拾眼镜,但拾起的不只是眼镜,连那份扯碎的报纸也拾去了。
这时在一间黑暗的二层楼的房间里,有一个身材只隐约可见的人,偷偷打开一扇遮住另一面开着窗户的小木门。于是他举起手中拿着的一颗炸弹。镜头从他头上俯怕下去能看到街上。封凯勒的车子后面紧眼着那两个骑摩托车的兵正从下面开过来。车子正走到下面的时候,抓着炸弹的手甩了下去。那人马上转身逃走,我们此时看出他是保罗·玛亭。
下面街上,那颗炸弹没炸中轿车,却在紧跟在后面的两个摩托车兵当中震天裂地地爆炸了。他们被炸得从车上飞起来。在车中,市长和封凯勒蜷缩在后座里躲避那爆炸,市长的帽子被震掉了。于是镜头扫过那两个伏在摩托车旁的被炸死旳兵,看见那轿车响着警号疾驰而去,其后是六七名德国兵跑步转过街角跑到街上来。
有一个人爬上一座老建筑物的屋顶,当他爬上那斜坡的屋顶时我们可以看出是谁了,他是保罗。他虽然尽快地爬着,但并不慌张,他是事前把全部计划都想好了的。房顶上有一个雉堞一类的短墙,一转眼他已经过去了,不见了。由下面传来追寻的声音和警笛的叫声。街上,兵士们跑过去,把一切逃走的路切断,他们往各家门里跑。其后我们看见保罗在跑着,惊险地从房顶跳到房顶,直到他跳到一座房顶上站住回头看着。有两个兵爬上一座房顶,其中之一在短墙上露出头来向对面望着,他掏出手枪来。这时保罗的轮廓映在较远处房顶上的天空中。那兵士瞄准开枪。在较远处房顶上的保罗一把按住自己的左臂,匆匆朝四面一看,缩头俯身,藏到一个大烟囱后面,暂时不动。保罗终于来到一个小阳台上。他矫捷地一跳,抓住阳台近边一棵树的树枝,很快地跳到地上。
保罗来到劳瑞家房后的园子,有人在那儿往绳子上晾衣服。保罗握着左臂,匆匆地走进园子,四面看看没人,他向隔壁自己家的后面跑。当他跑过挂在绳子上的一床被单时,正在挂被单的劳瑞太太嘴里还衔着两只晾衣夹子转了过来,差点和他撞个满怀。保罗吓了一跳,但是他方寸不乱,放开那只受了伤的胳臂,很和悦地向她笑笑走了过去,就仿佛从她后园子走过是很平常的事。
保罗:哦,哈罗,劳瑞太太。
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我们看见劳瑞太太注视着他,有些奇怪,又有些不痛快,因为他踏过她种的莴苣。
景化入封凯勒的司令部。封凯勒背着手,怒气冲冲地来回踱着,曼微尔站着不安地看着他,努力掩饰自己的慌张。西瓦茨中尉坐在角上一张书桌旁忙着写什么,背后是一些档案柜。有人敲敲门,传令兵走了进来。
传令兵:(用德语)伍长来了,您哪。
封凯勒:(用德语)叫他进来。
西奈德尔伍长走进来,敬礼,他用德语简短地作了个报告,封凯勒不耐烦地斥退了他,伍长走了。封凯勒停下来,在屋子正中他的办公桌子边上坐下,两眼瞪着那不安的市长。
封凯勒:(阴沉地)好,这就好了。人跑了,可谁都没看见。(内心十分鄙视地看着那吓坏了的市长)市长先生,这跟你也有点儿关系。这是想要我们两个人的命的。(在这对钢样的目光之前市长一句话说不出)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呀?
市长:你捉的那三个印报的怎么样?他们一定知道是什么人。
封凯勒不立刻回答,却从他桌上一叠违禁报纸上拿起一份来。
封凯勒:(他看着报纸的近景)我看你是不明了你自己的人民。我可懂得他们!(仿佛是那张报在反抗他似的用指头敲着报)我们德国就有这种人。
封凯勒从报上抬起头来看着市长。
封凯勒:(阴沉地)都是疯子。他们宁肯死,可是他们不肯说。(几乎是歉然地)恐怕我们只好抓人质了。我真不愿意开始搞这一套,可是(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两个德国兵被杀死了呀!
市长:(道歉地)我真抱歉,封凯勒少校。
封凯勒:(干巴巴地)我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这回我的长官不肯接受道歉的。(他研究手里的报纸,他的敏锐脑子里转着一个念头)你有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报纸?(市位不知如何置答,封凯勒沉思地继续下去,读着一段摘录)“他们造成一个沙漠,然后把这叫做和平。”哼哼,古典的气味。(看着市长)这是谁写的?
市长:(仿佛这事本身十分明白)这还用说,是你捉到的人写的。
封凯勒:哼,不然,不然,我的好市长,他们只管印刷。那是出力气的。他们是手,我现在要找的是头脑。这句话透着学问。(转向他的正在写字的副官)西瓦茨!(西瓦茨停了笔抬起头来)把那张你在苏来尔教授桌上看见的书单子给我。
西瓦茨从一堆档案中找出它来,拿过来给他。他拿眼睛在单子上溜过。
封凯勒:福禄特尔……柏拉图……朱文诺……泰惜吐斯——(这名字象在他记忆中响起一声铃,他脸上亮起来)泰惜吐斯(引拉丁原文)Ubi Solitudinem facjunt,Pacem appellant(激动地伸出一个手指指着茫然的市长)你记得这句话吧,曼微尔?
市长:(迟疑地)这是希腊文吗?
封凯勒:(内心激动)是拉丁文!泰惜吐斯在说罗马人的占领:“他们在哪里造成了荒凉,他们就把这叫做和平。”(扔下报纸狂欢地跳起来)我们找到了!
市长:(慌张,站了起来)你当然不是怀疑我的老朋友苏来尔。我认识苏来尔一辈子了。他总是有点过激……他老有些怪想法……我从来和他意见不一致……可是他是这城里一个最受人尊敬的人。他绝不会想来要我的命的。
封凯勒:(现在兴高采烈了)当然不会,当然不会,我的好曼微尔。喝杯酒怎么样?我们应该为泰惜吐斯干一杯。
景化入玛亭家的厨房,我们看见保罗·玛亭弯身俯在水槽上洗他的胳臂。他已经脱去了衬衣穿着里面的汗衫。很显然他那伤不重,只是左前臂上的一块皮伤。这时从临街一面窗中,我们看见露意丝和亚尔贝脱从学校回来了。亚尔贝脱替她拿着书,象个小学生情人似的。他们停在窗外,她把书从亚尔贝脱手里接过来,发见了他在看着她的手,她在笑,给他戒指看,告诉他,她订了婚的事。她转身进了屋子,走出镜头了。亚尔贝脱还站在那里,用一种绝望的表情看着她。罗来因先生,那个本地百货店的老板,拉着他的小儿子爱德门的手从人行道上走过来,把亚尔贝脱从这痴梦中唤醒。罗来因一说话,亚尔贝脱吃了一惊,匆匆地到走到自己家去了。罗来因奇怪地望着他的后影,然后跨过街向自己家走了。——露意丝在门边出现,她在脱帽。保罗俯身在水槽上,背半向着她。
露意丝:保罗,你怎么啦?
保罗:(听到她的声音吃了一惊,连忙抓住自己的胳臂遮住那块微伤)哦,没什么。(但是她向他走过来,明白了他是在遮掩什么,抓住他那只手,把它从他左胳臂上拉开)
保罗:刮破的。
露意丝:(瞪着他,大惊失色)枪打的!
保罗:(还想遮掩)别胡说了,露意丝。
露意丝:(不能置信地瞪着他,吓坏了,她脸上表现出一切情况已经了然)是你!
保罗:(静静地)你进来真不巧。我不想叫你卷进什么事情。你不知道省得你操心。(她两眼仍注视着他的忧虑的脸,她忍不住哭了)别这样。这没什么,只是刮破点皮。
露意丝:(两只手抱住他,快乐得说不出话)哦,保罗——我——我真快活。(断断续续地哭着)我以为……我以为……
保罗:(异常温柔地)我知道你以为什么。不要介意吧。
露意丝:(紧紧地抱住他,泪水盈眶)现在你是我一直以为骄傲的兄弟了。哦,保罗,我又对你有了信心了。
她哭得说不出话了,但是她亲吻他,骄傲地快乐地紧抱着他。景渐隐。
第三部
渐显。亚尔贝脱的教室。清晨,亚尔贝脱即将到来,教室内吵翻了天。两个顶大的孩子菲力浦·拉蒙和亨利·诺贝尔,猎狐似地狂追着最小的爱德门·罗来因,这孩子象个吓得发狂的兔子逃着。其他的孩子们呐喊助威。爱德门很骄傲,但是在跑过一个书桌时他绊倒了,那两个孩子就扑了上去。爱德门凶猛地抵着,但是他们制服了他,把他的胳臂和腿紧按在地板上。于是有人拿了个墨水瓶给菲力浦,他用手指在里水里蘸了在爱德门脸上抹了个“J”字(注3)。通走廊的门开了,亚尔贝脱·劳瑞,腋下夹着练习本子走进来。他看了这景象吃了一惊。
孩子们看见了老师,连忙乱奔就座。菲力浦和亨利是最先坐到自己位子上的,爱德门最后一个起来溜回他的位子,脸上画着“J”字,眨着眼睛噙住眼泪。亚尔贝脱绷起一副威严的脸,狠狠地对学生们拍着手,但是无效。
亚尔:安静,安静!我对你们失望透了!(不知哪儿来了一声猫叫,可是学生都坐着没动。亚尔贝脱的声音非常和蔼,他还在想博得他们的同情,这使得他的失败更显得可笑而又可怜)这是一个求学问和学文化的地方,而文化的第一个必备条件就是礼貌。(喵呜,喵呜,喵呜——他装作听不见)我已经尽我的力量保持这个课堂的庄严,假如你们还是这样胡闹,我只好去报告校长。(孩子们哄然发出嘲笑的声音。他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们,于是他的目光注视到爱德门,他在用袖子想擦去脸上的“J”字,可是只是把字抹模糊了)爱德门!他脸上是什么?
爱德门:他们说我是犹太。
亚尔:谁干的事?
爱德门迟疑不敢说。我们看到菲力浦·拉蒙狡猾地拉紧一张橡皮筋要弹一块纸团的近景,和那块湿纸团打在爱德门嘴巴上的近景。
爱德门:(一动不动)我不知道,先生。
亚尔:(向他挥手)你出去,爱德门,到冼手间去把脸洗干净。
那小孩子走过亚尔贝脱前面出门的时候,学生们在狡猾地发笑。但是门还没关上,露意丝脸色苍白神色慌张地出现在门口。
露意丝:劳瑞先生!快来!他们在抓苏来尔先生!
亚尔贝脱突如雷轰头顶。她走了之后,他赶忙追到走廊上,脸都吓白了。随后我们看到在教室与教室间的走廊上,苏来尔被两个德国兵押在中间。他们在走廊尽头转过弯要走上街去。露意丝在跑着追上他们,亚尔贝脱也在可笑地疯狂地跑着要赶上去,他赶过那个要去洗手室的孩子。街上,校门前面,西瓦茨中尉在等着,那两个德国兵押着神色镇定的苏来尔走出来。露意丝和亚尔贝脱跟在他们后面跑出。亚尔贝脱在盲目的慌乱之中,做了他一生中第一次勇敢的举动。象疯了样地他抓住苏来尔的胳臂,死拖住他不放他走。
亚尔:教授!苏来尔教授!
德兵:(转向他,厉声地用德语说)滚开!你放开!别找死!
亚尔:(疯狂地、盲目地、根本没睬德国兵,紧紧抓住苏来尔胳臂)他们不能抓你,你别离开我们!没有你我们没法子办这学抆!学生会管不住的!你别去!
苏来尔:(当德国乒抓住他的胳臂把他从半歇斯底里的亚尔贝脱手里拖开的时候,安慰地说)尊严呀,劳瑞,尊严呀。你可以办这学校的。
亚尔:(象个歇斯底里的妇人,揪住那个开始不耐烦地拖苏来尔走的兵士)住手!放开他!你不能抓他走!我不准你!
德国兵:(愤怒地,用德语说)闭嘴,你这个疯子!
德国兵愤怒地推了他一下。亚尔贝脱踉跄后退,脚碰了台阶,着着实实地跌了个屁股墩,其状颇令人发笑。那个小孩爱德门跑出门来的时候,亚尔贝脱又站了起来。西瓦茨对兵士们点头示意,他们马上领苏来尔走向一部汽车。
路边军车里。兵士们把苏来尔放在后座里,爱德门的父亲罗来因先生旁边。踏板上立着一个卫兵。爱德门的幼小的脸上显出惊恐的神色。
爱德门:(大喊)爸爸!
我们看到全部的车子、兵士、西瓦茨和站在台阶上的一群。爱德门喊着坐在现在已经坐好的苏来尔旁边的他爸爸,他跑向车子,小孩子想跑上踏板去拉他的爸爸。
爱德门:(喊着)爸爸!爸爸!(罗来因探出身来,抱了他一会,亲吻他的儿子)
罗来因:不要紧,儿子。别担心,我会回来的。你回家去安慰你的母亲吧。你现在是家里的男人了。
军车开离路边,留下那个孩子站在那儿。露意丝从台阶上向他走来,牵着亚尔贝脱的手,仿佛他也是个受了打击的孩子似的。用那只空着的手拉住爱德门的手,立在一个大人一个小孩子中间,望着那我们听得见在街上行驶的汽车。亚尔贝脱和爱德门都在无声地哭着,但是露意丝是坚决地准备斗争的。
露意丝:你是个勇敢的孩子,爱德门!(她看着亚尔贝脱,一时激动地在他颊上亲了一下,象亲个孩子似的)你也是,亚尔贝脱!
景化入封凯勒的司令部。封凯勒站着,很有礼貌地听着露意丝的话,她坐在一只大圈椅的边上激动地讲着。
露意丝:你当然不会找到苏来尔教授有什么毛病。这个城里每个人都知道他,尊敬他。我们很多人都爱戴他。他是个君子,是个好人。
封凯勒:(冷漠地)他文章也写得不错。我很佩服他的文笔。
露意丝:(不懂他的妙语所关,恳求地说)他是个仁慈的人。你应该知道他不肯做任何狂暴的事。还有罗来因先生……
封凯勒:(厉声地打断她的话)是个犹太人!(她吃惊地瞪着他)
露意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