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下午，澈独自在小区遛狗，楼间绿化带处，有英语广播声。看去，见一阿姨头戴遮阳帽，穿着素布衣服，坐在木椅上，一边作画一遍听英语。
我立在她背后，注视许久，感叹一句：“希望我到您这个年纪的时候，能像您这样生活。”
01
阿姨是深圳人，55岁，年轻时读师范幼教，工作多年后又自学英语，去了成人自考。班级里其他同学都20岁出头，只有她40岁。考英语专八，全班只有两个人通过，她是其中之一。再后来她又去了政协工作，几年后觉得工作无趣，就办理了退休，去了50多个国家旅游。
澈刚分手，心情烦乱时，便将问题无限放大。借着旅游作为话题由头，向她倾诉了自己的烦恼。
02
澈爱赚钱，也常常鼓励身边的年轻小朋友，要多学习多赚钱，澈对于金钱的欲求，与我的成长经历有关。
小时候，父母做生意，家里条件特别好。90年代初，家里已经有3家超市，2辆轿车。记忆特别清晰的是，澈家是整条街上第一个安电话和有线电视的。澈妈的XX牌子自行车，丢了3次，都是今晚丢明早就找到。因为全市有那个牌子的自行车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政府高官。
用我妈的话说，你爸最红火时，走出去一条街的人都要和他打招呼。
后来上小学，家里做生意亏了，倾家荡产，负债累累。我妈把遗书都写好了，因为她觉得这辈子都还不完债务。澈常和朋友说，我小时候家里不是穷，是贼穷！
记忆中，从小学到初中，澈几乎没有买过衣服。衣服、鞋子、都是捡我堂哥剩下的穿。有一年，我妈给我买了一件衬衫，我不喜欢，我妈强迫我穿。我穿了去上学，放学时和同学一起走，发现街边卖菜的阿姨和我穿着同样的衣服。
同学虽然没有嘲笑我，但我心里难过了很久。后来才知道，那衣服是我表姐穿剩下的。
我妈说，那些年，你爸上街只能天黑出门，永远是沿着街边的城墙低头走，不愿被人看见。之前的所有朋友，见了我爸，都避之不及。
父母早年做生意失败，让澈整个童年过得很自卑，很压抑，至于我成人后，对财务有着极大的不安全感。
03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我父母还完了外债，并在老家置办了几处房产。
硕士毕业后，澈随同学去昆明做生意，两年的时间赚了人生第一桶金，在昆明买了第一套房。那时我26岁。澈把父母接去了昆明，让他们在那里养老（澈是北方人）。
我告诉自己，父母的房子我买了，加上老家的物业，我这辈子不用再为房子发愁了，我可以歇口气，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只是转眼一想，不行，这才算到哪呀？万一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总不至于和父母住一起吧？出去看世界的计划先搁置，等我努力在昆明再买一套公寓后，才算真的完成使命。
28岁时，自己的努力加上父母的资助，顺利又在昆明购得一套公寓。
我想着，这下好了，以后有男友，带着男友回昆明，也会方便许多。我终于不用再为房子发愁了，我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18年我决定去杭州发展。到达杭州的第二天，我坐在从下沙去江滨的公交车，看着窗外的城市，我告诉自己，只给3年的时间，我一定要在杭州有自己的家，一定要在杭州有自己的房。
什么看世界，什么兴趣爱好，什么体验生活，都全部后置吧。
2019年末，我拿出自己的全部存款，又加上父母的支持，顺利在杭州买了一套公寓。签约那晚，我一个人在马路上散步，给几个朋友发信息说：“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是的，我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我可以去帮助更多的人。
只是没过多久，新的焦虑又来了。如果以后我找男友，男友想要孩子，孩子教育问题怎么解决？没有学区房怎么办？父母年老，肯定是要儿女在身边伺候的。不行，我还得努力，我得想办法在杭州再搞一套房子。
我妈劝我：“不要再逼自己了，不要再给自己压力了，出去旅游，多交朋友，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房贷十年，你就慢慢还，不要给自己压力。至于其他的房子，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再说。”
可我心里却想的是，争取用2年的时间，把房贷全部还完。什么看世界，什么兴趣爱好，什么体验生活，再次后置吧。
你瞧，我的思维就陷入这样一个局限，一个死循环，走不出来。
04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这样，很多时候处于安全感缺失的焦虑中。或者说，我们获得的成绩，仅仅只能维持短时间的喜悦，一旦目标达成后就会寻找一下个目标。在不断追寻新目标的过程中，几乎没有时间缓口气，没有机会好好享受生活，享受人生。
我记忆非常深刻的是读书时的一次经历：硕士期间参加一个广告比赛，获得了全国二等奖，当时在公司实习，收到获奖通知后可高兴了，发信息告诉了老师和朋友。
仅仅两小时后，在我坐车回宿舍的路上，我的喜悦情绪已经消失殆尽。因为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我能获得一等奖呀？为了获得一等奖，我还要付出什么努力？
我如今的生活体验，就和读书时参加比赛一样。每完成一个小目标，那喜悦满足的情绪只能维持极短的时间。然后又会陷入追求新目标的焦急中。
我知道自己思维上的死循环，但我就是走不出来。
去年和几个学长交流，我告诉他们我的焦虑死循环，我告诉他们我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丰富自己的人生，开阔自己的视野，我希望他们能拯救我走出这种死循环。他们说，要行动，给自己行动上找一个突破点，只要开了一道口子，比如去报一个雅思班，后面就会有连锁行动了。
可我就是迈不出去，我依然觉得自己的财务状况不够安全。我总觉的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会像小时候父母做生意那般，一夜之间全部失去，然后我又要过上非常贫困的生活。
之前看过一句话：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那时读起来，觉得略微矫情，可是后来想想，的确有道理。其实，澈也不确定自己符不符合这个说法。
05
我自己的消费水平挺低的。不赌不毒不嫖，酒吧KTV会所等消费场所，一年难得去一次。平日自己的消费，基本就是食物、买书和护肤品。
我有认真算过自己的财务状况。将我手上的房产全部出租，每个月的租金，已经能覆盖我的生活开支，可我还是会有不安全感。我也不知道这种不安全感究竟是仅仅对财务的焦虑，还是由于没有稳定男友和坚固爱情而造成的不安全感？
我知道金钱和幸福的关系，我看过许多书，和身边一些年收入过千万的兄长交流，他们和书里说的一样，金钱对幸福的边际效用是递减的。换句话说，在一定区间内，幸福感会随着收入的提高而提高，但过了这个区间，两者之间基本就没有关系了。
06
我问阿姨：“走的地方多了，看的风景多了，是不是思维、心胸真的会开阔很多？”
阿姨说：“别人是不是如此我不清楚，只是我自己对一些问题，看得越来越淡了。”
我问阿姨我究竟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了。阿姨说：“你不停地赚钱买房置办家业，希望能增加自己的财务安全，但你知道吗，我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都说不准。万一哪天打仗了？万一哪天我们的家园被摧毁了？你的东西就都没有了，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了。”
我问阿姨：“您回顾自己这一生，您觉得满足吗？” 阿姨说：“我很满足”。听到阿姨说满足时，我几乎要掉下眼泪了。这眼泪，一是为她感动，二是为自己觉得难过。
有时候，澈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守财奴。我时常担心，等自己老了，无儿无女无伴侣，一个人躺在房子里，回想自己的一生，除了一堆房子和银行里的一堆数字，什么都没有。
PS，写得心情好压抑，最后写点轻松的结尾吧。
和阿姨聊了两个小时，阿姨说自己的儿子在硅谷，想把儿子介绍给我认识。我心想：“这是啥意思，难道阿姨看出我是gay了？我今天的打扮也不gay呀，球鞋黑裤纯白短袖。去过那么多国家的阿姨，应该能接受同性恋吧？“
我说：“好呀，没问题。阿姨，你儿子结婚了吗？”
阿姨回复：“有女朋友了，也在美国。”
澈牵了牵狗绳说：“阿姨，我还要继续遛狗，咱们回聊?！”
今天开始，与33549名基友一起，见证成长，陪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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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
图 / 《爱到尽》
作者 / 李澈 排版 / 金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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