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个小厨房做饭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在北京那半年我经常叫朋友来家里吃饭的场景,他洗了青椒葱姜还清理了一条鲫鱼,我到厨房门口探出脑袋说:我来帮你吧。他手拿着切菜板回头笑道:你坐着就好。我说:不要,就要帮你。他无奈,只好说:那你摆摆碗筷吧。我说: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居家的一面,这时的他很生活很亲切就像个普通的只是个子有点高的大男孩,虽然上篇零零说他可能提前打扫过房间,但我依然可以看到餐桌上两个空的可乐易拉罐,阳台几件乱糟糟的脏衣服,卫生间挂着两双还没洗的袜子,就很典型的一个单身男人家的样子。
他做了一条我最喜欢的鲫鱼,红烧的,一盘肉沫茄子,青椒炒肉,还有一份手撕包菜,看着这一桌子菜突然眼睛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很想哭,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吃饭了,还从来没有男人主动为我做这么一桌子菜,初恋和前任都没有过,前任会在我们冷战我把自己关在书房时他才下厨给我也给他煮碗面或炒个青菜,上次吃到他盛给我的绿油油的热乎乎的青菜还是去年秋天我那会儿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而此刻我又觉得我幸福了,我这人莫名其妙,爱上别人的时刻可能是读书时初恋用仅剩的几块钱请我吃的糊汤粉,前任一张说飞就飞到大理的机票,还有现在摆在这个不大的有些陈旧的小方桌上的热气腾腾的四盘菜,这一刻我发现我的心很踏实很安定又很温暖,是不是我们女人折腾到最后也只是为了每晚能有个不算讨厌的男人可以平静温柔地坐下来陪自己吃吃饭聊聊天讨论下亲朋好友的八卦和隔壁邻居的争吵。
我说:“你确实挺会做的啊。”我恢复思绪跟沈画聊天。零零说得没错,沈画烧菜味道确实好,不咸不淡不油腻,放了蒜的茄子比我在外面餐厅的还好吃,我也算是厨逢对手了,我说:“你每天都自己做吗?”他把筷子放下给我杯子里添了些酒,酒是他自己老家带的,他妈妈亲自酿的米酒,让我尝尝,米香四溢,倒是给我们这顿饭添了更多家常气。盖好酒盖后他才说:“在国外吃了几年三明治把胃吃坏了,回国后都自己动手做。”他说话一直温温和和的,灯光打在了他微翘起的一撮卷发上,还很可爱。
我喝了几口就有点顶不住了,酒劲很足,比我自己大晚上偷偷在家干的二锅头和威士忌还醉人,但太好喝了我又忍不住喝了几口,当他喝到第三杯时我才发现他的酒量真的惊人,我脸微微发烫可能已经红了,他把我的杯子拿过去,笑着说:“你上次喝醉打电话给我看来是真的。”我立马想起上次我喝醉电话里哭哭啼啼跟他说了一堆虎狼之词还吹自己酒量上海滩第一,其实我酒量也不差但没想到他竟然更不差,酒逢对手,酒逢对手。我说:“我哪句不是真的。”笑着说的,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脑袋说的。他起身去厨房拿水杯从饮水机里倒了杯水给我,我没想到艺术家家里会有饮水机这么画风不对的东西,我毕业到现在住的六个出租屋里都没有,我朋友家也没有,它就那样直立立地站在餐桌边上,特立独行。
他把杯子递给我,我咕噜咕噜两口就喝完了,然后摇着脑袋对他嘿嘿笑着,我说“我要喝酒,米酒”,他站我边上看着我,说:“你也真是一点防备心没有。”我说:“什么防备心?防你吗?”怎么防得住你啊,第一次见你那天就防不住你了。这句土话没敢说。他笑笑:“第一次到男人家喝这么多。”我说:“怎么了?不行啊?”他可能以为我生气了,又马上态度温和地说:“跟我没事,跟别人就……”我说:“跟别人就什么?”他说:“就很危险。”我说:“你就不危险了吗?”他又笑了,然后说一句:“我很安全。”我说:“你可能不安全了。”他一脸不解地看我,我说:“因为我危险。”
我这时站了起来,他愣在了那里,我仰着头看着高高的他,我打算豁出去了我说:“我证明下我确实危险。”我想亲他,必须要亲他,一定要亲到他。我咬着嘴唇,我屏住呼吸,我垫起脚尖,我伸长脖子,我鼓足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天来所有的三番五次被拒绝又重新拾起的勇气,终于在我的嘴唇快触碰到他的时刻、在我们呼吸错乱只能听到心跳声的那刻,他突然一下子把我抱住了,抱在了他的怀里,抱在了他软绵绵的白色卫衣的怀里,他的手缠在我脖子后面,呼吸落在我的耳边,就三秒,我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别的,就立马把我放开了,然后他极力在调整着自己,顿了片刻,缓缓笑道:“差点出事。”更像在自嘲。
我还处在这个短短的从快要亲上到被拥抱又被放开的三秒连环惊讶中,等我恢复理智我又一鼓作气故意嗔道:“再抱一会儿。”我张开双臂做着要拥抱的姿势,他却按住我的手臂说:“我们都冷静点。”我说:“我不要冷静。”他说:“你冷静,我也会冷静。”我说:“不要,要抱。”我们混乱着扭在一起,我再次马上差一点就要抱到他时他却停下来喘着气说:“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我说:“你怕了。”他说:“你醉了。”我说:“我没醉。”他说:“酒鬼。“我说:“我没醉没醉没醉。”他笑了:“没醉就洗碗去。”我说:“那我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