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这个话题,很多人都会想起个体心理学创始人阿德勒的一句话:
但很多人都忽略了他后面还讲了一句:
中国台湾作家吴晓乐在《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一书中,根据自己家教 8 年的经历,写了 9 个被原生家庭伤害的真实故事。
新推出的简体中文版,豆瓣评分 8.3 ,入围豆瓣 2019 年度读书榜单社科纪实 top5 、 2019 《读者》年度“十大影响力好书”……
同名网剧获第 54 届金钟奖 5 项大奖,被称为“亚洲版《黑镜》”。
书中的父母,他们大都奉行着一套“我生了你,所以我有权利决定你的人生”的逻辑。
他们的孩子,不能有自己的隐私权、选择权,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只能按照大人的期望,做一个听话的孩子,让父母骄傲有脸面。
看完,我觉得有些父母对待孩子过分得有点“残忍”,甚至觉得里面的故事有些极端。
书中只有一个故事的主角打破了原生家庭的恶性循环,没有变成一个怪兽家长。
我很好奇,为什么作者要如此安排这些故事?要怎么做,才可以打破原生家庭的恶性循环?
为此,壹心理采访了作家吴晓乐,希望能给囿于原生家庭伤害的你们一点改变的力量。
改变的第一步是什么?
吴晓乐说:
“要时时保持怀疑,察觉到事理的蹊跷很不对劲,而不能总是照单全收。一旦怀疑,进入思考,改变的契机就开始了。”
书中的第二个故事《一脉不相承》中,打破了原生家庭轮回的茉莉便是如此。
母亲重男轻女,不管她成绩多优秀,都比不上母亲看哥哥眼里的光芒。
母亲认为“没人会娶一个三十岁的女博士”,要她嫁给一个“老实人”,她便放弃读博机会,嫁人做家庭主妇。
母亲说“你的任务就是安分地给丈夫生个孩子”,她生了女儿后,母亲又逼着她生个儿子。
后来茉莉了解到,母亲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长大,因为中考失常,外公不给她重考,理由是“女生没有挑选的资格”,之后结婚生子。
茉莉不明白,母亲在原生家庭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还要用当年的模式来对待自己?
这不应该。
直到在女儿小叶的教育问题上,她和母亲产生巨大的分歧,觉得自己遭受的伤害,不该在下一代重演,她才开始一点点反抗母亲的控制。
母亲要求茉莉遵照她的指示,像当初控制她一样控制小叶的成长,期望小叶也成为一个成绩优异的孩子。
茉莉有时只能勉强小叶,去迎合旁人的眼光。
直到小叶六年级一次考试,史无前例地考到了全班第三名,茉莉很高兴。
后来得知,那次考试,小叶作弊了。
“我偷听到你跟朋友打电话,说外婆觉得我很笨,怎样都考不到前十名,不像是你和爸爸的小孩。我害你被外婆骂了对不对?”
茉莉惊呆了。小叶正在复制她的路,勉强自己来取悦她。
她不想让小叶成为第二个自己,“到我这一代该结束了,小叶有她自己的人生。”
那一年,她已经快 40 岁,才开始打破原生家庭魔咒。
她对小叶说:
“你是妈妈最爱的宝贝,你很好,你是我生的,没有人可以说你不像我的小孩。”
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后来不管小叶考试成绩是好是坏,茉莉都不在意了。
母亲、丈夫和婆婆,都期望小叶考上茉莉当年上的重点高中。
但茉莉只告诉小叶:
尽管小叶的成绩无法为她“争光”,也会被母亲责备对孩子疏于管教。
我心里有个疑问,为什么茉莉的母亲重蹈覆辙,而她却可以打破原生家庭的轮回,其中最重要的影响因素是什么?
历史为什么一再重演?
我讲一个我母亲的故事。
我母亲小时候走很远的路去加工厂上班,她很渴望一台脚踏车,我外公有好几次许诺会买给她,却没有一次实现。
有一次我外公保证绝对会买,那一阵子,母亲冲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遍庭院找出那台脚踏车,连着数日找不到,她才确定外公又食言了。
她后来成为人母,没有食言过,一次也没有,答应孩子的事情,哪怕再小也无所谓,她都会去实践。
我认为我母亲永远记得她十二、三岁时痛哭失声的那个下午。
我也认为,若我们能记得我们还是个孩子时,最痛恨或麻烦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就能距离重蹈覆辙远一些。”
父母对孩子,常常有很多期望。
有的希望孩子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梦想,有的希望孩子延续自己的“辉煌”,有的希望孩子为自己挣面子……
茉莉曾对吴晓乐说,“小叶是我唯一的小孩,说来讽刺,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或许是我怀她的十个月,那时我什么也没想,只祈祷她健康平安。”
只是当孩子慢慢长大,社会观念和周遭人的压力袭来,你不知不觉地,就陷入了“社会攀比”的漩涡,对孩子有了越来越多的要求。
我抛出这个疑问:“现代的父母该怎么处理自己对孩子的期望?想打破原生家庭恶性循环的孩子,该如何面对父母的期望?”
“期望是必然的,也有不少研究显示,适度的压力可以让一个人长出韧性。
我认为父母得尝试去认识自己的孩子,认识他在现实中‘有所能’与‘有所不能’的光谱,而不是一味地想让孩子变成自己‘理想中’的样子。
有时现实与理想差距过大,父母又无法面对这失落,认为强逼就能弥补这差距,关系的冲突就产生了。
我还是学生时,有一天,由于班上秩序不佳,老师管得很心烦,冷不防坦承,自己从来不情愿当个老师,偏偏父母执意‘家里得出个老师’,逼着她在志愿表上写满了师范大学。
老师又问,‘你们以为我喜欢站在这管你们要不要上课,我比你们还不想进教室’。
那画面我印象深刻,老师以自己的人生去圆满了父母的人生清单,但感觉上她很不快乐,她自己的清单就出现了很大的空洞。”
在孝道文化根深蒂固的中国,当孩子不再顺应父母的要求,迎面而来的,可能就是背上“不孝顺”的骂名。
“父母做什么事都是为你好。”
“你要不听我的话,就断绝亲子关系,当没生过你”
该怎么面对这些阻抗?反抗的力量从哪里来?
吴晓乐看来,首先,你得非常坚定。
“你挑战的是一道非常顽强的枷锁,亲子控制的关系往往运作了数十年了,非一朝一夕可以被推翻。
过程中,父母可能会威胁要收回对你的感情或连结,孩子内心难免凄苦。
我希望这些孩子能相信自己值得另一种命运。
在那个命运里,你亲自掌握着人生的方向盘,你的感受与判断扮演关键的角色,并不容易被牺牲,以换取别人的快乐。
你可能会不安,因为你从未想过人生可以有这么多层面,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规划跟编排。
但最终你会很感谢你自己,因为你终究是为自己尽了一番心意。”
再者,你得去勾勒一个画面是:你为你的人生做主。
“原生家庭施加的限制必然是轻重大小都有,你可以先从较小轻微的开始,慢慢取回本来就属于你,你对于自己人生的主导权。
以我朋友为例。
她在家里毫无隐私可言,父母掌握了她的账户,也习惯随时进入她的房间翻看物件,她的抗议都不被视为一回事。
她隐忍到近三十岁,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改存款账户的密码,并告知父母,从当日起,她要自己打理个人的收入与积蓄。
待经济一稳定,她找了个房子搬出去,并把信件地址全数更换成出租屋处的。
她最后还更换了工作,因为她父母过往有前往公司哭闹,控诉她不孝的经验。
她的父母隔了好几年才软化态度,坦承过往对她的管教过于严苛。”
若父母对自己的伤害已经造成,和解并不是必须的。因为有的父母无法和解。
就像书中最后一个故事写道:“和母亲将近第一百次的和解失败时,我决定宽恕自己,和解或许可行,但不是现在。”
而吴晓乐与自己母亲和解的方式是,多多了解母亲的原生家庭。
她的母亲是家中长女,念完小学就被迫辍学工作赚钱,直到年纪大了,才仓促嫁人。
但她母亲也打破了原生家庭的轮回,从小对她的教育奉行“自由”以及“尊重”的原则,从不逼迫她。
直到她考上大学,她母亲第一次放弃了原则,不许她填报外语系,要她填法律系。
是怎样的契机之下,她们和解了呢?
吴晓乐答:“我在大学时,修了蛮多社会学的课程,引导我在思考上‘见树又见林’,看见个体如何被宏大又盘根错节的结构所牵制。
我明白了我母亲处于贫困家庭,对于经济条件的惶恐不安,让她深切恐惧我踏上了阶级复制的命运。
我一理清了她的干涉来自于对于我的爱,就也放下了许多情绪了。”
如书中所言:“会不会是我们的社会把‘亲’与‘子’绑得太紧了?在怪兽家长的背后,不过是站着一个胆怯的、害怕犯错的人啊。”
采访完,我十分佩服吴晓乐。
“这些故事之所以存在,是期待我们静下来,好好想想,把小孩带到这世界上的初衷。”
在她与家长的接触中,她看见父母们的无助,被四面八方的压力逼迫成“更积极”的父母,却没想到,自己的焦虑最终会转移到孩子身上,伤害了孩子。
“以前我想过,我一路走来拿这么高的学历,要是我的小孩不像我,不是很丢脸吗?现在,我只希望他快乐就好。”
希望每个人都能明白,我们可以不再复制这些伤害,可以用更恰当的方式教育下一代。
因为,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
世界和我爱着你。
- The End -
点个“在看”,原生家庭的伤痛可以不再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