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是一只猫,4个月血统纯正的布偶猫,猫舍今天来了两个人。漂亮精致的年轻女人挽着一个啤酒肚的中年男人,“亲爱的,你儿子不是喜欢猫吗?他马上生日了,你顺便买只送他吧。”“你定吧。”中年男人大手一挥,圆滚滚的肚子好像随时都能把衬衣扣子给爆开。她选中了我,于是我被装在一个盒子里,被这个男人当成礼物送给了他10岁的小儿子,一个有着纯净眼神的小男孩儿。“哇,你的眼睛好漂亮,像大海,不,比大海还要漂亮。”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心头一喜,对他温柔的叫了一声。他叫乐乐,对我很上心,是个温柔的男孩子。每天写完作业他都会陪我玩很久,他说,我是他的第一个知心朋友。那天,我不小心进了保姆的房间,贪玩打碎了桌子上的一瓶护肤品,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保姆闻声赶到,抱起我粗鲁地往地上摔,嘴上还不停的骂骂咧咧说这是最贵的那瓶。我被她拿着扫帚追赶东躲西藏,恰好碰到放学回家的乐乐。乐乐抱起我,小心翼翼的向保姆央求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打它?我有零花钱,我可以赔给你。”乐乐跑到二楼房间,从衣柜里抱出一个粉色小猪的罐子,砸开后,掉出好多绿的红的钱,他拿了七八张红色的给保姆,保姆笑着下楼了,走之前还对乐乐说如果他告诉爸爸妈妈,她就悄悄把我打死。乐乐摇摇头说绝对不会的。保姆走后乐乐才自说自话道,这是我悄悄存的钱,大人不知道的,我存够了就带妈妈离开。望着剩下的几张绿色的钱,乐乐看起来有些失落,他把它们折好,小心的压在了柜子底部。2,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快乐。直到那一天。我和乐乐在卧室里玩耍,他给我买了一大堆玩具,我在他的逗弄下上蹿下跳,高兴得不得了。外面突然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还有激烈的争吵声。乐乐身子一滞,麻利的起身,一脸惊恐地跑过去反锁门,捂着耳朵快速跳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全身,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他是经历了多少次才有这种条件反射性的动作的?他整个人躲在被子里抖得厉害,我跳上床,轻声的叫唤,表示我在呢,别怕。外面的争吵声持续了半个小时,外面不停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暴怒声。直到完全停下来,乐乐才从被子里露出头,满头大汗,眼睛也红红的,他倔强的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坐在床上呆了好久。几分钟后,乐乐一把抱过我,“我讨厌爸爸!他是个疯子!”他眼神落寞犀利,不像第一次见他那样。“妈妈生病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打她。”“他还经常和陌生的阿姨在一起玩,让妈妈伤心。妈妈总是哭,可就是不愿意带我离开,妈妈总说一切都是为了我,她才不愿意离开的。还说打她没事儿,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你说,妈妈真的是为了我吗?我是不是拖累了妈妈?如果我真的存够了钱,带她离开,她会跟我走吗?”我安静的看着他,听他哭诉,却给不了任何回答。3到了周末,一家人难得凑齐,3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乐乐妈看起来明显不太好,一边脸和眼睛又红又肿,手上也有些淤青,端菜的时候腿也有些一瘸一拐的,她一直没有说话。乐乐也一言不发,专心吃饭,后面不知道怎么走神了,他爸问了他几句话,他都一声不吭,乐乐爸好像有些生气了。用力拍了下桌子,震得杯子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乐乐才回过神来。“让你别跟猫睡,不干净,我会单独给它买个大的笼子,还有,老师说你成绩下滑得厉害,从今天起,你周末的所有活动取消,我请了辅导老师上门给你补习。”“不,它是我的好朋友,我想跟它睡,成绩下降还不是因为你,你眼里除了成绩还有什么?”乐乐大声的反驳,身子微微的发抖,好像是鼓足了勇气喊出来的,他看着妈妈一身的伤痕实在忍不住了。乐乐爸一脸不可置信,因为乐乐以前从不敢这样给他说话。那天的乐乐像打开了勇气开关和话匣子,吼出了平时不敢说的那些话,最后乐乐爸情绪一上来,一耳光把乐乐打翻在地,鼻血当时就流了下来。啪的那一声,不仅打在乐乐的脸上,打在了乐乐的心上,更打碎了乐乐妈一直苦苦坚守的希望。我和乐乐妈第一时间赶到乐乐身边,乐乐妈看到乐乐的鼻血,情绪开始变得激动,大概是第一次鼓起了勇气,拿起桌上的红酒瓶砸破了乐乐爸的头,然后歇斯底里尖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她已经到医院来向我示威过了!”不知道是红酒还是血水,总之红色的液体顺着乐乐爸丑陋的脸,流得到处都是。4,第二天,乐乐爸和乐乐妈决定离婚了。乐乐好像松了一口气,他一手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子,一手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乐乐妈却说,他们要去国外,不能带我。乐乐妈一直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我来这个家半年了,她从没摸过我,也很少正眼看我。我不想离开乐乐,我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乐乐妈,软绵绵的叫了两声,能不能带我走啊,我喜欢乐乐,我想陪着他。乐乐也一脸委屈的埋着头,“妈妈,我想带走它。”他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妈妈的一角,眼泪泪光闪闪。“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乐乐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气,用很大的声音吼乐乐,“你爸送给你的你就这么喜欢吗?那你留下跟你爸过好不好!”
乐乐眼泪簌簌的掉,不敢哭出声。他轻轻的把我放下,没有说出一句道别的话,小小的他坚定的牵着妈妈的手,头也不敢回的就走了。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瘦弱的背影上,熠熠生辉,我仿佛看到他在发光。希望他今后的人生,也是金闪闪,充满希望的。一定要坚强勇敢啊,我的小主人。可是我心里真的好难过。人类的结合,原来不是一辈子的。一个不合格的父母亲,会给孩子带来多大的伤害呢?如果乐乐爸不是这样的人,乐乐是不是会比现在快乐无数倍?从那以后,乐乐爸和我经常在乐乐的房间呆坐,我仿佛还能闻到他的味道,许是看到我觉得触景生情,乐乐爸终究还是把我送人了。5,这次,我被送给了一对68岁的老夫妻。他们是老板的亲戚,几年前老人的儿子,儿媳,孙子一家三口去自驾游,因为疲劳驾驶出了意外,车子驶入山崖,尸骨无存。他们两位老人,肯定和我一样,失去了家人,特别孤单和伤心吧。我很少见到老年人,所以我第一次见着他们时,我歪着头盯了他们好久,他们脸上有好多皱纹,一条条的,还有一些看起来脏脏的斑点,背部也有些微躬。他们很慈祥,也很恩爱,没多久,我就慢慢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他们总是很早就醒了,从不睡懒觉。起床后爷爷就开始在厨房忙碌,给奶奶做香喷喷的早餐,然后给我倒好猫粮和水。
说实话,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么难吃的猫粮。
大概是因为二老不会买猫粮,选的劣质的吧,我实在是难以下咽,可是不吃怎么办呢?我又不会捉老鼠,我没有别的食物可以吃了。
吃完早餐,二老就会一起出门买菜,奶奶腿脚不利索,爷爷总是挽着奶奶,看着特别温馨,我从未见过如此亲昵的两个人。
这是爱情吗?
冬天很快到了,二老都裹得厚厚的,行动也不方便了许多,我也更懒了。
只要有太阳的下午,我们都会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爷爷戴着老花镜看书,奶奶则在旁边绣鞋垫,我通常都蜷缩在他们脚边,眯着眼安安静静的晒太阳,日子安逸又温馨。
一到晚上,他们都会围在温暖的电炉旁,看着电视,我则躺在他们的腿上,偶尔还会和他们打闹嬉戏一番。
6,
我老是喜欢抓奶奶的毛线团,她有好多五颜六色的毛线团,经常她在一边织,我就在一边抓,她轻轻打我两下:“别捣乱,乖,冬天冷,我给你织件小毛衣。”
可惜她听不懂。
爷爷大概是发现我不喜欢吃那个猫粮,这天回家,他终于提了一袋新的猫粮。
果然,味道好多了。看我吃的津津有味,爷爷对奶奶说:“你看我说对了吧,它挑食,只认贵的猫粮,哈哈。”
“果然是个小挑剔啊。”奶奶笑着摇摇头,拽了拽我的尾巴,眼里全是慈爱。
后来,爷爷还专门去买了一本书,关于自制猫粮的,经常给我研究新菜式,把我养得胖胖的,体重已经飙升到10斤。
在邻居的提醒下,二老才知道还可以带我做造型,因为我现在到了尴尬期,毛发深又密,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颜值。
回到家,奶奶见了我兴奋得不得了,抱起我左看右看舍不得放下,“这也太好看了,像个温柔漂亮的小女娃,真像小孙女。”爷爷笑着附和说:“就是,就是。”一周后,在家洗完澡的我不小心着凉了,出现了打喷嚏,流鼻涕和腹泻的症状。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难受,浑身无力,不管二老怎么逗我,我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爷爷拿小鱼干逗我,我都无动于衷,他们终于察觉我的不对劲,赶紧抱着我出门,好不容易找到一家24小时宠物医院,量了体温,我果然发烧了,这是我第一次发烧感冒。奶奶不停的拍腿自责,都怪我,下午给它洗澡,毛没吹干我就出门了,都怪我。爷爷只能安慰她,让她别着急。医生开了药也告知了护理要求,二老连连道谢,把我抱回了家。又是喂药,又是哄着让我吃饭,羊奶粉,肉粥,营养膏,给我来了个遍,医生说我现在身体虚弱,要加强营养,要刺激我的食欲。从不熬夜的二老,为了照顾我,硬生生的扛到了凌晨5点,才闭眼休息。两天后,我就又活蹦乱跳了。7,在二老的呵护关怀下,我健康快乐的成长。这天,我照常在家里玩线团,把塑料袋抓烂,把毛线抓出来,搞得乱七八糟的,散落一地。奶奶骂我,正准备过来收拾,却在下一秒怦然倒地。爷爷在厕所,他一去厕所就很久才出来。我跑到厕所,开始一边叫一边用爪子挠门,可是爷爷听不懂我的意图。我围着厕所门来回踱步,不停的叫唤,希望能引起爷爷的注意,可是爷爷以为我在玩闹。十分钟后,他终于出来了。走到客厅发现倒在地上的奶奶,颤颤巍巍的跑过去扶起奶奶,连喊“老婆子”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和惊慌。太迟了,突发脑溢血,奶奶永远的离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可以那么快就变成一张大大的黑白照,永远的安静的伫立在桌子上,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温柔慈祥的奶奶那天被抬出去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家里只剩下我和爷爷了。爷爷总是自责,用力的锤腿怪自己不应该上厕所那么久,每天他都要喃喃自语重复很多次,“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出来的。”我只能蹭蹭他,安慰他。可是我终究抵不上他的老伴儿。我经常看到爷爷抱着奶奶的毛线团发呆,拿着奶奶的拖鞋哭,满衣柜的奶奶的衣服一件都不舍得扔。老年人的记忆力好像不太好,有时候爷爷总会在厨房对外喊,“老婆子,端菜啦。”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8,失去奶奶,不仅是爷爷不习惯,我也不习惯。我还是偶尔抓出她的毛线团,弄得满地都是,可是再也没人来训我了。这天晚上,爷爷突然抱起我,强行给我穿上一件小毛衣,他喃喃道:“这是老婆子给你织的,你试试看。”这是奶奶去世后,他第一次给我说话。我突然觉得很难过,虽然很小,挤得我有些难受,可是我为什么不想脱下来呢?“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咯。”爷爷拍拍我的头,声音略有哽咽,随后传来长长的叹息声。“我日子恐怕也不长,你才一岁多,宠物店的人说你这个品种的寿命在10年到15年,我怕是活不了那么久了。”爷爷又停顿了好久,我看到他眼睛里润润的。“老婆子最喜欢你了,以前就我一个糟老头子陪她,始终会觉得闷的,还好你来了,还好有你。我会在死之前给你找个好人家的。”他颤抖的手不停的抚摸我的背,似是在安慰我,也是在安慰他自己。他走到桌边把奶奶的照片抱在怀里,我对他叫了一声。“你也想她了吗?”我回应了一声,爷爷居然笑了。奶奶走了两个月,这是我第一次看他笑。“你说有来生吗?这辈子跟她还没过够呢,你知道吗,我们两家是世仇,走到一起太不容易了,我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她是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一个选择。”爷爷说起往事脸上带着暖暖的笑,仿佛往事尽在眼前。爷爷奶奶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吧,相濡以沫,携手一生,恩爱白头。即使归于生活的平淡以后也能保持爱意不变,生命不息,爱你不止。“下辈子,你还来我家好不好。”“喵~”从此,周边的人经常能看到一位大爷和一只猫,形影不离。-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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