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
此心安处是吾乡
01.
2019年6月,冬,晴,15度,悉尼
麦考利大学,悉尼西北区的一所学府,这所排名并不显耀的大学,有着非常出名的会计专业,而会计是澳大利亚移民局列表里经久不衰的加分专业。
这片地区因为人口密度相对高一些,道路又开阔,加上两边的落叶乔木黄叶铺地,倒有几分北京深秋的感觉。
与其说麦考利大学是所大学,倒不如说它是一所量产钥匙的作坊——这里的年轻人寄希望于通过它来打开澳大利亚的门。
▲ 悉尼随拍,©️绵爸
是日白天,我和一个网友约在麦考利大学附近的公寓楼下见面,中午陪我吃饭的Q兄和我一块儿,因为还早,我们便溜达了一会儿。
大学附近这一片新的公寓,两房均价大约从人民币三四百万起步,因为背靠麦考利大学和附近的IT城,开发商瞄准的就是许多新移民的置业需求。
我们抬头数了数这几栋新楼,看样子应该刚刚交付,不过也就在去年,澳洲遇到了近30年来跌幅最高的一次房产振荡周期,悉尼房价被抹去了20%如奶油油脂一般丰腴的泡沫。
Q兄前年移民到悉尼,很快买了自住房之外,还和一些有底气的新移民一样,看准房地产涨势果断买了投资房。
这是Q兄这一代人在国内经历过的操作模式,在过去20年的中国房产大周期里,房子这件事呢,买就对了,无问东西。
之前已经提到,去年的楼市暴跌,Q兄也和许多华人投资客一样深套其中……
一位比Q兄虚长几岁的大哥曾经拍着他的肩膀说:当你认为钱是主要矛盾的时候,你就忽略了你生活中的次要矛盾,一旦钱的问题解决了,次要矛盾就要上升成为主要矛盾,其实,任何矛盾带来的苦恼都是一样的……
确实,这种物质层面的焦灼感,并不能减轻其他新移民问题带来的焦灼感,就像你头皮被烫了一下,不能说脚心被烫一下就不疼了。
我给Q说过一个例子,有天早上我被山区的交警拦下查酒驾,这么简单的事情,靠语言交流,双方愣是都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包括在一些像买咖啡这样的弱场景里,几秒钟要给反应的地方,你愣是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
除了交流,我的另一个感觉是没有经年历久的“老友”,这个问题在国内是没有体会的,和老朋友在一起的感觉就是放松、不拘束、自在,什么信不信任那都是题外话了。
说完,Q坐在一边的长椅上叹息。新移民在最初的几年特别容易心心相惜,因为很多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 悉尼随拍,©️绵爸
微信上她是一个妙龄小姐姐,图片都是网红一样的背影撩人,实则卖的是水货国烟。这种复合营销的微商思路,我初看是很惊奇的,也是国内没遇到过的。
实际来交货的是一个20出头穿着名牌潮牌的小哥,我通过微信买了几条玉溪,那是我爸的口粮。澳洲的烟税极高,一盒进口玉溪烟折合人民币大概要140、150元左右,水货烟能便宜1/4,但也是比国内价格贵出4、5倍来。
澳洲是个逼人戒烟的好地方,但是换一个角度对中国人来说,“抽烟自由”这样的小节竟然也成了奢侈。
当然也不是一味说难,全世界那么多人来,这儿总有这儿的妙处。山水风光这些我就不写了,我写个4年前初到此地时看到的一个画面吧,也和烟有关:
那也是在春寒料峭的一个晚上,我在一个金融区地铁站,见到一个立着领子的年轻人从地铁口里出来,看到路边的一个乞讨者,给了他一枚硬币,转身走了之后,年轻人抽出烟盒打算点一支烟,结果他又转身回来,把那支烟递给了流浪汉。
那天拿到烟,我给自己点了一支,然后跟坐在边上Q兄讲了上面这个故事。
02.
2019年8月,夏,晴,33度 ,上海
8月,大暑过后的一场雨,让愚园路上梧桐树叶的绿色清新了许多,上海终于等来了一个舒服的天气。
中午约了朋友W喝咖啡馆,那个咖啡馆碰巧是个网红打卡的地方,我们俩四周围坐的都是20出头上妆浓郁到马上就能去开直播的网红,女孩们大声地讨论着去哪儿哪儿打肉毒,找谁谁投资自己的淘宝店……
在这种气氛里见面,大家免不了聊几句经济大环境,虽然所处的行业不同,但我和W对未来前景都是看多的。
W是从美国回来的,藤校毕业,高材生,当年她在美国工作了几年之后,决定返回上海发展。可能是因为站得高,W的观点一直是,中国人在国外混得再好也是边缘人,而我们的舞台始终还是在这里。
W的看法我基本上是认同的,我在海外是有边缘感的,文化上的,归属感上的。
我的一位在悉尼的心理治疗师朋友说过,移民其实是一件重大心理事件,但华人往往对此并不重视,其带来的涟漪效应其实会在移民身上停留很长时间。
“根本上,移民国家并不需要文化多样性,它们需要的是劳动力,而文化多样性是劳动力带来的,这些国家把它政治正确化了,看起来好像他们很包容,很多元。”
我的一位朋友说。尽管如此,这并不能阻挡每年成千上万的人向澳洲移民局递交移民申请。
我的朋友J,一个在悉尼生活的创业妈妈,她是我见过的新移民中非常积极乐观,心态的流动性比较好的。
她并不认为华人就一定是“边缘人”,而她的理由很那些夸夸其谈“融入”的人又不一样,她讲的是“连接”。
她的商店开在悉尼一个中东移民的聚居区,那个地方有200多个民族,有移民,也有难民。其中不少都是她的生意伙伴或者客户。
她有一个生意伙伴是伊拉克人,来自伊拉克社会顶层的权贵家庭,因为战争颠沛流离,到澳洲时是白手起家,建立了产业,并且从伊拉克又接来了许多亲友。
J提到一个词——“生命力”,这些移民来到澳洲是为了“生”,所以他们并没有视自己是这片土地的外人,而是通过努力将自己和新家园连接在了一起。
J跟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想到了苏轼的《定风波》,苏轼在南海遇到了朋友王定国和他的妾寓娘,“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对于无法适应移民生活的人而言,那种疏离感是很真实的,对于找到新家园的人而言,此心安处也真实的。疏可走马,密不透风,都在这同一个难写的漂泊故事里。
你有归属感吗?
你有漂泊感吗?
前路纵难,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