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还没有社交媒体的年代,有一首MV忽然流传起来,是Mr. CH 的 “KURUMI”。
讲的是四个心如死灰的中年人忽然绽放了生命的花火,重组乐队爽了一次,然后又回到灰色的日常。
观众们只是致以礼貌的点头和温和的拍子,像在夏天的某个惯常的下午,偶然看见天空中升起一束烟花,并不以为意:大概是谁家新年没放完的,被孩子翻出来点了吧。
日常的惯性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没人认为一次爆炸可以改变生命的轨迹。
甚至连点燃它的人,自己也这么想。
他五十多,年轻时组过BAND,那时是国际公司的创意领袖,年入几百万。
中年人照例老泪纵横,甚至有朋友投资做了款白酒,就叫“山丘”。
我不喜欢它。
我认为这是一个中年成功者的矫揉造作——世界对你很好了,你站在山顶,儿女成群,财务自由,还要感叹翻过去没人等候。
除了前半生自己作,你大部分人生感慨其实来自心肺不足和缺少核心肌肉。
那时他还穷,可能现在也穷——我组里的孩子经常找他帮忙画点小漫画。
那小违建不足五平米,上着挂锁。等了好一会一个穿着短裤的女孩子懒洋洋过来开门。
房间里堆满了从倒闭的街道工厂里淘换来的铁皮玩具,弥漫着潮湿发霉的气息。
他极像我的很多发小——长着一张无所事事的脸,有孤独的自我的爱好,从事着没有前途的工作。
我看“铁西区”,最喜欢的是艳粉街那集。昏暗的小卖部里,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年,和五十几岁的老板一起抽着眼,看着地面,时间静止,无所依赖,消磨人生。
彭磊给我同样的印象。
我们都搬走了,他留下了。
他仍穿着十几年前的黑牛仔服,照样是游离的视线,含糊的笑容和微驼着背,搞着那些毫无起色的玩意儿。
如果我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可能哪天在馆子里碰见他,会惊诧地问:“啊?你丫还搞乐队呐?卧槽!”
当然,更有可能我早被他拉黑了。
我每两周都要去一次阜外医院取药。
如果换成你是她,年复一年应付那些领医保的老人,也会长话短说也会不耐烦。
老头领医保药的日子没到。
女大夫说您要不自费吧,六块四毛八,省得再来一趟,要是六十四块我就不建议您自费了。六块四毛八。
他拿了单子牵老太太的手:走吧。
老太太乖顺地跟他走。
女大夫给我开药时忽然跟我说:“那老太太好像痴呆了。。。。。。唉。真是的。唉。。。。。。”
我无话可说。
我要骑自行车回望京去。
耳机里一遍一遍放着彭磊的“花火”。
我想:我们都老了。不是吗?
那天看彭磊唱花火,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
他如今就像一团花火。
他最有资格唱这样的歌。
因为我知道他43岁了。
他是那个唯一留下没搬走的人。
对了,我跟彭磊只说过一次话。
他问:“你最喜欢哪首?”
我说:“我不想失去你。”
他乐了:“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