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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的读后感10篇
日期:2018-03-31 20:36: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的读后感10篇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是一本由[美]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98.00元,页数:840,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一):流亡者的世界

  他一生颠沛流离,到处辗转生活童年青年、中年、老年,彼得堡、克里米亚、柏林、韦尔斯利。他曾以教授英语、法语、网球、拳击等维生,期间涉足写作领域。他最著名的小说《洛丽塔》发表后引来一片争议,叫好的有之,不以为然的有之,攻击的有之。他一生著述甚丰,题材多样,写作技巧复杂多变,人物往往脱离真实的生活,游离于往事与故国之思,表现个人痛苦挣扎。他注重细节描写,甚至到了令人厌烦的程度。他自视甚高,他对众多著名作家口诛笔伐,褒褒贬贬,而无所顾忌。总之,他是一个复杂的人,一个评说不尽的作家。他是谁?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俄裔美国作家。

  作为二十世纪公认的杰出小说家和文体家,纳博科夫著有数量众多的长篇小说。此外,也发表了数量可观的短篇小说。他的短篇小说质量上乘,题材大多围绕流亡者的日常展开。在《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的68个打动人心故事中,流亡者的世界被放大到读者眼前。精神苦闷爱情得失,生活道路的巨变,对往昔岁月的留恋,对残酷现实讽刺,对弱者同情。他以欲望罪恶诠释生活,用虚构来解说真实。他把流亡者的日常精确而又荒诞地诉诸笔端,一个地域狭隘而精神无限的世界,有了多种可能性

  世界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纳博科夫给读者营造了一个实际生活中不对等,而在艺术中又真实存在的世界。《海港》中尼基京偶遇流亡到异国的同胞,纳博科夫并未将笔墨过多地浪费同病相怜上,而是通过具体的细节描写让读者领悟。站街女在同胞面前有意掩饰自己身份,而尼基京也不点破,但同样处境艰难的他把仅有的5法郎慷慨地给了她。通过小人物微不足道的故事,纳博科夫不动声色地还原了真实的流亡者的日常。《剃刀》的成功令人叹服,在极短的篇幅内呈现给读者足够丰富内涵和无限可能性。审判伊万诺夫的人一言不发,他的心理活动全都通过动作展示出来,无不生动毕肖,真是妙极了。他的想法如何,读者不得而知,但通过这些刻画细致的动作,却呼之欲出。仿佛有千言万语和无边的愤怒要倾泻出来,读者却没有看到。这种有雷霆万钧之力的描写,在这部全集中所在皆是。《门铃声》的久别重逢的母与子的尴尬蒙在鼓里儿子忐忑不安母亲,读者也随着情节发展而揪紧了心弦。母亲与什么人见面庆祝生日呢?故事中有所暗示却没有点明,留给读者更多的想像和推理空间。多么紧张的情节张力,读者仿佛听到了时间的滴答声。故事的结尾短促有力,余韵悠长。纳博科夫的短篇小说丝毫不逊色于莫泊桑、契诃夫等超一流短篇小说大师作品

  纳博科夫曾自诩为康拉德式的大作家。康拉德的作品里大量存在着对生存的严肃探究,对于人性深刻认识,严格来讲,纳博科夫是不具备的。他的作品特点大多幽默机智语言的迭宕起伏、摇曳生姿,才华超群。纳博科夫在其《文学讲稿》中说过,风格结构才是一本小说的精华伟大思想不过是些空洞废话。从中,我们似乎感知他的着力点和兴趣所在。客观讲,就其语言来看,纳博科夫无愧于一流的作家。他的短篇小说到处都有妙不可言句子,极大地满足了句子迷的心理预期。“记忆积累宝藏,储存起来的秘密黑暗尘土增长。(《循环》)。纳博科夫作品里大量的细节描写,迷人的句子,存在主义风格和高超的文字驾驭能力,给读者留下极深的印象

  纳博科夫认为,艺术家创造的世界可以完全是不真实的,这从他的短篇小说中可见一斑。但同时这个艺术世界本身对读者来说却又必须是可信的。他觉得小说创作是一次神圣游戏,神圣性与游戏性缺一不可。纳博科夫的作品中充斥着大量不真实的故事,甚至是神话、荒诞作品。但读者从中自能领悟到一个无比真实的世界。他把流亡者的生活挤压、变形,把痛苦放大,把悲剧放在虚幻之中。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在国内首次结集出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发行。译者是逢珍,翻开这部洋洋大观的小说集,读着流畅生动的译文,在纳博科夫的流亡者世界里畅游,在虚幻与现实中体验人性的复杂,品味生活的多样性。阅读不止是与文字相逢,更是一趟心灵升华之旅。

  勘误:

  22 《声音》一文中,“一辆马车扎扎驶过。”其中“扎扎”系“轧轧”之误;

  27 “你在想有人会告诉他之类的事”,不好理解,“之类”之前似乎应该加上定语,比如花边新闻之类的事;

  《纯属偶然的事情》一文,名字翻译统一,“列娜”,“叶连娜”,整部小说集中还有几处;

  71《海港》一文中,“转到这时身了累了,心也困了”,心怎么困呢?不如译为:身也乏了,心也累了;

  186“这样一来,总算是把她的入了他那些群美妙的妻妾之中!“,那些群,应该去掉其一,保留那些或那群;

  186五月的一个星期六傍晚,春意轻佻;其中”轻佻“是用来形容人的,春意即便拟人,用在此处,也似不可;

  305科斯坚卡说道,”对,我是外国人。俄国人。“其中,科斯坚卡应为科斯佳;同样P307也存在不统一的译名。P336也有一处。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二):夕阳下的涟漪

  夕阳下的水面荡起层层涟漪,那是在回忆轻轻掠过水面的蝴蝶

  纳博科夫的大半生都是在流亡中度过的 。十月革命的爆发,打碎了他平静优渥的贵族生活,他们全家乘一艘叫“希望”号的货船离开俄国,被迫流亡西欧;1937年,因为妻子薇拉的犹太身份,全家迁居巴黎以躲避德国法西斯的迫害,而在三年之后,在德国占领法国前夕,纳博科夫不得不带领妻儿再次移居美国。流亡构成他独特人生纹理,20岁之后的纳博科夫,永远回不去的俄罗斯成为他一生的回忆,挥散不去的乡愁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纳博科夫在流亡西欧期间创作了大量的短篇小说,而且全部用俄语创作,这是纳博科夫记录他对逝去生活的温暖回忆,同时也描绘了被遗忘的流亡者群体命运图景,他把自己洒落在这68则幽暗而充满魔力的故事中。《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是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在国内的首次结集出版,纳博科夫之子德米特里按照年代顺序编辑而成,由之前翻译过《防守》的逢珍老师翻译。

  木精灵的到访让我头晕目眩,忆起了往昔的快乐,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我与木精灵拥有共同美好的回忆

这就是当年的我们,当年的俄罗斯,曾是你的灵感,曾是你风月无边的美丽,曾是你青春永驻的魔力。

  而如今的我们都已成为沉默的流亡者,被赶出家园,亡命天涯

好啦——你记得的。对,我是从前的森林精灵,一个淘气鬼,如今我在这里,和大家一样迫不得已的逃亡啊。

  俄罗斯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随着纳博科夫的离开,被记忆携带而久久流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飘然相遇,他想要看清过去,但开灯的一瞬间却什么都没有,飘荡在屋里的是久久不能散去的记忆。

  《木精灵》是纳博科夫最早创作的作品之一,也是他发表的第一篇短篇小说,《木精灵》是纳博科夫一个渴望拥有但终将破灭的梦,就像他在《声音》中回忆起的青年时代恋情,那是略带甜味的湿气,但在无边的夕照中,是水汽隐隐蒸腾下的,一片沉寂的原野

  在西欧流亡的末期,纳博科夫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去俄罗斯。《博物馆之行》中,我意外撞入藏有朋友祖父画像的博物馆,我在博物馆迷失方向,推开一扇门,意识到自己身处的是俄罗斯街头,然而,

这不是我记忆中的俄罗斯,而是当今真实存在的俄罗斯,我无法回去的俄罗斯,毫无希望的受着奴役之苦,我那毫无希望的故土家园。

  我为了避免苏联安全人员的猜疑,为了摆脱流亡者的外壳,把一切能够证明自己的物品撕成碎片,但我还是被逮捕了。《博物馆之行》是一篇让人感觉混乱的作品,如同一个不合理的奇梦,纳博科夫让笔下的“我”完成了一次时空穿越,但即使在梦中,也无法回到曾经的家园,文字的背后是纳博科夫无法抑制的浓浓乡愁。

  在现实中,纳博科夫晚年定居瑞士,这是因为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果戈理都曾到访过这里,在二战结束后,苏联政府也曾邀请纳博科夫重返祖国,但他拒绝了这份邀请,因为他内心知道,他能回去的只是地理上的俄罗斯,回不去的是精神上的俄罗斯。

  纳博科夫对将他赶出家园的迫害者的态度是不断变化着的。在《这里说俄语》中,彼佳用一柄刻有罂粟花纹和布尔什维克铭文的小锤,用力地将乌里扬诺夫(即列宁)的半身石膏像砸个粉碎,而当马丁认出苏联外交官时,将他囚禁在浴室改造监狱之中,

自从我关了一个苏联特务,我就是为祖国效力了,我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得意,我快乐。

  马丁拥有了新的生活、新的身份——看守长马丁·马丁尼奇,只有在布尔什维克破灭之日,马丁才释放囚犯。丹尼洛·契期说:

他(纳博科夫)本来会受到仇恨和吹捧,成为一个救世主和受害者,一个活生生的丑闻,索尔仁尼琴之前的索尔仁尼琴,巴纳伊特·伊斯特拉蒂和维克多·塞尔吉的合体。

  然而纳博科夫并没有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在《这里说俄语》的结尾,马丁开始思考

不过自关了他以来,我就一直很想知道,他将在那里边度过多少年……

  马丁也无法确认未来,而且在囚禁他人之时自己也被囚禁于此。当然这也是纳博科夫的思考,他开始放下仇恨,开始以一种冷静超然的态度来看待世界和他笔下的人物。

  在《剃刀》中,理发师伊万诺夫在一个湛蓝的夏日酷热清晨,遇到了曾经迫害过自己的男人来刮脸,

现在就你我二人,同志明白吗?剃刀稍不留神,立刻血流满地。

  刀刃在仇人的脸上游走,伊万诺夫不停地讲述着曾经惊心动魄的逃亡,最后滑石粉洒在那人的脸上,伊万诺夫只是厌恶地扯下那人胸前的理发巾,说了一句 “起来吧,你这笨蛋。”就让他离开了。

  在这68则短篇小说中,有对流亡者命运图景的描绘,《门铃声》中,失散多年的母子重逢,而因未出现的第三个人的存在,母子都身处尴尬之中,是命运无情地捉弄着人们;也有充满魔法想象力的故事,小说《龙》中,一头龙漫游过城市,被人类夹击逼迫,只得一头扎进他的无底洞穴,全身瘫软,脚爪蜷缩,长长出了一口气,闭上惊恐眼睛,死去了;作品同时也展现了纳博科夫令人惊叹眼花缭乱的小说技法结构,《循环》的衔尾蛇结构,让小说的结尾成为开头,而开头同样是结尾,人们陷落在自己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拔

  纳博科夫的这些短篇小说交织着他一生创作的主题手法形象,从中可以阅读到一个更为丰富的纳博科夫,感受着一个流动的纳博科夫。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三):遇见

  以出版时间顺序来排列纳博科夫的短篇小说作品,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流注于这个天才人物生命中血脉的鼓动。纳博科夫的人生经历十分坎坷,在这里收取的大多是他在欧洲流亡时期的作品。与他的长篇经典带来的冷静的疏离气质不同,短篇作品中更多地掺杂着亲切感性成分。他在写作时严谨的结构和考究的修辞贯穿始终,虽然从整体成篇质量并不能与经典的长篇作品相提并论,但在许多实验性的文字中描摹出来的形象更类似“人”而非令人肃然起敬的客观冷静的“神”,可以说这样的纳博科夫更令我珍惜

  在我看来,老纳的短篇小说集更像是献给老读者的狂欢。如果没有他在美洲创作的那些长篇小说,他就不会是那个接近“神”的男人,不会是那个聪明冷漠克制的男人,不会是那个魔术师一般大肆幻想讽喻的人,他会成为众多对漂泊不定的人生表达朴素情感的作家中的一个。而在我们接触过纳博科夫优秀的长篇作品之后,这种更加温柔和平凡的情感流露显得极为亲切,也为我们展现了他不同的一面——更接近我们的一面。纳博科夫曾在移居美国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庶出的标志》的前言中表达:“没有什么比讨论小说的‘总体思想’更无聊的事了”,这种游戏性的疏离与上帝视角的冷漠在这里被打破,他成为了一个怀念美好过去,流亡时思念祖国,童话中会迷茫会错失的人,一个不一样的他。

  流亡主题的作品占据了全集的很大一部分,这是纳博科夫人生中最为坎坷的一部分,是更容易表露他真实情感的部分,也是给我留下较深印象的题材类型。从开篇的《木精灵》开始,这种浓烈的流亡情绪便满溢而出:“这就是当年的我们,当年的俄罗斯,曾是你的灵感,曾是你风月无边的美丽,曾是你青春永驻的魔力!如今我们全都走了,走了,被一个发了疯的检查员赶出家园,亡命天涯”。这种与前日反差极强的流亡生涯使得纳博科夫有关于回忆过往的作品变得动人而美好。在《O小姐》中他回忆了童年时期教自己法语的家庭女教师,这是一段美丽的日子。在教师回到祖国后,会“兴奋地谈起俄国的生活,仿佛那儿是她自己失去了的祖国一般”,而纳博科夫对此作出的解释则是他内心的映射:人们“总是在自己的过去里感到自在、舒适”。

  虽说纳博科夫在移居美洲后早年的流亡主题越来越少出现,不过在创作意图上的发展和成长并不会完全将人性和神性割裂。在众多的短篇小说中,我们常常能捕捉到长篇小说中人物和情节的影子,有的甚至是长篇中的某个选段或是内容的自行延伸。《一则童话》中埃尔温因贪婪而错失与众多自己所喜爱的女性共度良宵的机会,在老纳的眼中成为了《洛丽塔》的另一重奇遇:“我遇上了亨伯特,有点衰老但分明是他,正陪着他那位早熟的性感少女在我写于近半个世纪前的故事中散步”;《菠菜》则是《说吧,记忆》中未完全表现部分的扩充:“在小说的万花筒里,倒是真有一些没在《说吧,记忆》中表现出来的真实记忆,比如写老师‘别列佐夫斯基’的几段,包括和学校校霸的斗争”,这对于《说吧,记忆》来说是一种令读者满足的完善;《循环》的结构属于衔尾蛇的类型,与纳博科夫的长篇《天赋》的第四章类似,内容上则是《天赋》某一部分不可控的发挥:“在某个地方突然有一颗小行星脱离了小说的主体,开始绕着它旋转起来”……

  纳博科夫否认着《完美》中的教师伊万诺夫除流亡期的相同家教经历之外自己与他的任何相似之处,而这种否认的意义暂且不提,那些流亡者、捕蝴蝶的老头、怀念过去的人,不过都是他自己罢了。在记忆和虚构中游走的他,在书写记忆时表明他的回忆“更接近我的小说,而不是过去的我”,那么在虚构故事的同时,这种记忆也会杂糅其间,哪怕本人并未察觉。这个在美洲稳定下来的天才开始更多地探索和关注整个人类,走向了理性(神性)的书写,也一定程度上抛弃了早期的感性(人性)表达,他的否认将其摒弃,但我们都懂得,那个曾经在感性表达上绽放光彩的他,有着另一种珍贵。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四):爱,不止一种表达

  “魔法师”这个意象,反复出现在纳博科夫的作品中。蒲宁之妻说,纳博科夫的脑子里有个魔法师,故能把魔法师塑造得那么鲜活。而更多人则倾向于把纳博科夫直接视作魔法师,以此解释他创作的世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纳博科夫的同代人奥斯卡尔·格鲁森贝格像个为魔法着迷的孩子,惊呼:“西林(纳博科夫的笔名)早晚要进疯人院的——一个人怎能经受如此的体验,一个人怎能如此写作!”

  魔法师为何施魔法?纳博科夫既非为了自己致富,亦非为了取悦观众,否则就不会有格鲁森贝格的感慨了。我们多少可以在《纳博科夫小说全集》里找到一点线索,就像看一个魔法师变了千遍的魔法,开始了解他——不是手法,而是他的心。魔法有千百种,纳博科夫告诉我们,爱的表达也不止一种。只专注于魔法师想让我们看到的东西,或是专注于手法本身,是会上当的。

  纳博科夫的解读者们喜欢将他的流亡经历与他的作品联系起来,尽管纳博科夫在同时代的流亡作家中显得难以归类。毋庸置疑,故国始终在他心里,也是纳博科夫钟爱的题材。他深爱的是过去的俄罗斯,是“风月无边的美丽”,是“青春永驻的魔力”,却不得不接受这位美人如今的凄凉。谁说逃离故国、放下母语、回避过去的影响,就不再爱了?纳博科夫深谙业已走向覆灭的乡愁。他写流亡者竭力甩掉的外壳——“恨不得扯下外衣、衬衫、鞋子,一身穿戴全都撕成碎片,落得个赤条条一丝不挂”;他嘲笑掩饰不了的母语——说着英语、法语的两人心照不宣的仓皇;他数落故国的烙印,如同负心人留下的毒刺——习惯性地猜测旁人是密探,心知自己的愚蠢。故乡是《词语》中忘却了来处、也忘却了去处的“词语”。何以解忧?《俄罗斯美女》保留着一剂自我慰藉的良方:手提包内衬破损,意味着可能觅得漏网的硬币;穿上唯一一双鞋子时,可忽略鞋底的破损云云。

  生活仍要继续,纵使它偏离了我们预设的轨迹。在纳博科夫笔下,爱生活绝不是一句心灵鸡汤(诸如“诗和远方”)。爱生活是矜持的冒险、激烈的妥协。它让一个弱小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譬如《事关面子》一文中,主人公得知妻子出轨后提出与对方决斗。他自知不自量力,自己从没拿过枪,规则又于他不利,就连气势也被对方压过。但他来不及思考,这似乎是让生活继续下去的唯一方法。《列奥纳多》讲的是搓置身份重新生活。邻人因主人公的与众不同想要捉弄他。他古怪的妥协,想息事宁人,却反而撩拨邻人更大的好奇,他爱的莫不是不该去爱的生活?《谈话片段,一九四五年》的身份错置较为直白,两个同名者不断被误认作对方,被迫走进对方的生活。比这更有新意的错置是《被遗忘的诗人》:22岁死去的诗人,在50年后被人传诵缅怀,却有一古稀老人自称当年假死的诗人。信耶?非耶?当读者执着于真相,追问老人的身份时,魔法师已悄然退场了,他要表达的已说明白。被遗忘的,从来不是诗人的姓名,而是我们用态度向生活表白的机会。

  或许还有我们所爱的人,我们同样不知如何表白的人。纳博科夫应当是擅长表达爱的,他给薇拉写过那么多的信,却常常有人认为他的爱不及妻子,遂撼动前论。他痛恨被妻子管束过度吗?他渴望被其他异性仰慕吗?他题献的是薇拉,还是名为“薇拉”的爱情?与纳博科夫成镜像的是《巴赫曼》一文。音乐家似毫不挂心台下迷恋他的女粉丝(情妇)。某日女粉丝生病缺席,巴赫曼却失魂落魄到无法演出。如果视而不见,如何表达?如果表达过甚,恐将失去!这便是《报复》中对妻子恶作剧的冷静、《音乐》中与前妻同处一室听音乐的莫名心悸、《乔尔布归来》中鬼使神差招来妓女的错愕……他们有爱,他们表达的是揉进爱里分也分不开、忘也忘不掉的纠缠。

  假作真时真亦假。书中收录了一篇纳博科夫身后30年才发表的作品《娜塔莎》,似是作者的注脚。主人公旅行回程,跟旅伴统一口径。她要告诉父亲“一些我们根本没见过的事”,而且认定“他听得懂”。何出此言?真与假并不重要,如同我们幼时热爱的童话,如同我们对魔法的好奇心。可是纳博科夫的魔法无关好奇心,多的是阴郁,是絮叨的抽身,仿佛置身人声鼎沸的客厅,甫一昏沉走神,已是室外寒彻肌骨。由是,《一则童话》并非警世,《威尼斯女郎》无关梦境,《土豆小矮人》才是魔法师的好搭档。小小的身影,竭力宣告着他的爱——被听者忽略的、为世人不容的、于己亦不真切的爱。他只要不停地诉说、不停地诉说,终有一天会有人明白。

  ——戊戌年读《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五):轻盈的死亡

  纳博科夫的人生要比他笔下人物的生活更为颠沛流离,他幼时便精通三种语言,俄语、法语和英语,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爆发,父亲带着纳博科夫等人离开了俄国,前往克里米亚共和国,并在此谋了一官半职,被认命为克里米亚的司法部长,纳博科夫一家人在父亲的朋友家暂住了十八个月后,克里米亚白军起义失败,纳博科夫一家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1919年他们一家人在英国定居,纳博科夫在剑桥大学研修动物学,1922年举家迁往柏林,同一年,父亲在此处被俄罗斯君主制主义份子刺杀,原因是他极力掩护一位拥护宪法的在野党领袖,因思想立场的不同,因认知的错误而导致他的父亲无辜被杀,在青年的纳博科夫的心中烙下了岁月冲刷不净的痕迹,在他的短篇小说中,时常可以看到他曾经生活的影子,小说中的主人公因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命丧黄泉。

  纳博科夫笔下的“死亡”,是轻盈的,是漂浮的,是温柔的,是坠入万丈深渊跌落在天鹅绒上的死亡,是糖果的甜蜜遏制住咽喉而窒息的死亡,是璀璨的宝石划破温热的动脉鲜血静静流淌的死亡。这静谧的死亡犹如夜空中悄然绽放的烟火,转瞬即逝,生前的美与优雅在须臾间便消失殆尽。我不禁想起三岛曾说过的一句话,“这样一种优雅的死,犹如把脱下的华丽的丝绸衣裳乱扔在桌上,不觉间滑落在地板上一样。”

  纳博科夫写作时不仅仅擅长从生活中取材,他还擅长抽丝剥茧,他能够穿透皮肤、血液、筋脉,将一个又一个的细胞寻找出来,再将它们打乱重组,构成光怪陆离的文字迷宫。纳博科夫对细节描写的挚爱,如他对昆虫的挚爱一般,他将显微镜下精密的操作搬到了纸面上,昆虫身上的翅、足、口器等等化身为文字迷宫中数不胜数的拐角,昆虫世界的纷扰复杂变为人物之间的个性冲突。

  在《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中,《土豆小矮人》这篇甚为喜爱。弗雷多是马戏团的侏儒,他通过吹嘘自己的身世来获取自欺欺人的尊敬,一日他心情烦闷,他的好友魔术师肖克见此情景便邀他回家做客,肖克的老婆诺拉见到侏儒后,灵机一动,心生一计报复他的丈夫,她用手指轻抚侏儒的头颅,诺拉凝脂般的肌肤触碰到侏儒油腻的皮肤时,侏儒默默的享受着头顶的酥颤,“他两眼斜望过去,盯着肖克太太拖鞋上的绿绒球,怎么也移不开目光。突然间,一切都动了起来,动得又兴奋,又荒唐。”诺拉不经意间的戏耍,让侏儒久久不能忘怀,他炙热的澎湃的心脏,那喷涌到各处筋脉的鲜血,似乎都要涨破了皮肤,他矮小的身躯几乎承受不住他岩浆般的心脏,他用臆想将自己塑造的人高马大以此来匹配他这躁动不安的热血。诺拉一次又一次的无视侏儒的热情,犹如寒气袭人的冰块落入滚烫沸腾的开水中,“呲……”,冰块迅速消融与水混为一体,温度也随之降低了,侏儒终究在岁月的侵蚀下,放弃了对诺拉的憧憬。多年后,诺拉再次来到侏儒的身边,他对侏儒说了一句话,“我有你的孩子。”他心底早已熄灭的火山,悄无声息的沸腾了,当诺拉离开了他的住所,那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他像一个年迈的蒸汽火车,塞满了黑魆魆的煤炭,“呜!呜!”,火车震耳欲聋的声响是他生命最后关头的冲锋号角,他奔跑着,跨过石子,路过教堂,跑过自行车,塞满了煤炭的火车怎么能停下,人们乘上了侏儒的火车,欢呼雀跃,“大家都觉得这简直是一流的侏儒表演,不要钱的马戏,电影拍摄现场。”小矮人死了,年迈的火车因载不动过多煤炭,支离破碎,诺拉看到后只是呆板的说了一句,“我什么也不知道。我的儿子几天前就死了。”这突如起来的死亡,这毫无意义的死亡,这欺诈弱者的死亡,犹如一根根刀叉将诺拉的内心撕的皮开肉绽,她玩世不恭的灵魂终究因这缥缈的死亡而变得麻木了。

  纳博科夫将美德束缚在五彩缤纷的肥皂泡里,你看着它慢慢的飞向高空,却无法触摸到它,它砰的一声炸裂开来,唯有湿漉漉的液体滴落在你的身上,一同破灭的还有你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六):纳博科夫式复调:钢琴键上的光合作用

  在一则名为《音乐》的短篇小说里,纳博科夫将音乐会上和弦的共鸣比作“迷人的拘禁”。这个形容大约也适用于他自己的作品:如何从那变化无穷的光影迷宫中挣脱出来,这是一个问题。

  盖上琴盖或者合上书页自然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忽略余音绕梁的可能性,我们脑海中尚未逃跑的是一些词句,一支将要完成的比喻,一个体温尚存的动作,手指快速滑过钢琴琴键时溜走的声音。这个声音在另一则名为《完美》的短篇小说里响起,成为贯穿纳博科夫创作生涯的复调里一个戴墨镜的颤音。

  熟悉纳博科夫的读者一定不会忘记这位奇思妙想先生对意外奇遇的喜爱,正如他在《文学讲稿》中所说,“实际上,伟大的小说都是了不起的神话故事。”亨伯特·亨伯特先生在日记里祈祷一场灾难带走他继女的母亲,一条胃里翻江倒海的龙降落在小镇中心,这些睡意朦胧的情节正是小说的主要推动力。在短篇小说作品中,体量和结构限制了写作的着力点,于是关键的转折便更依赖于一场邂逅所点燃的引线。“壮观的爆炸”不依赖于形式,初死之人的灵魂出窍、冥河岸边的灿烂烟花都是备受欢迎的选项,而《完美》的颤音正是与这种展开捆绑并行的一个细节:忧郁的男家庭教师伊万诺夫被假装溺水的男孩所骗,结果在冰冷的海水中回忆起美好生活的一个图像例证——“快速滑过钢琴琴键的手指”。

  是的,美妙、放纵、无忧无虑的生活至少还存在过。行将溺死的伊万诺夫挣扎着摸索到最后的救命稻草——黑白相间的钢琴琴键,尽管这意念一闪仅能让意识之海归于平静。纳博科夫极其巧妙地把握了这一个瞬间,在《落日详情》里是夕照和透亮的门廊,在《菲雅尔塔的春天》里是人行道上闪闪发光的锡纸,在《庶出的标志》里是钟楼与飞蛾。在这种“奇特、暗淡、模糊的色彩”中,在这种光与影的超验结合中,自我超越了死亡,成为一抹不可复制的颜色。

  纳博科夫对死亡有明确的态度:反对,即便反对无效。这种感情促使他在克鲁格即将被子弹击中的瞬间站起身来,去观察铁丝网上的一只飞蛾(《庶出的标志》,1947)。相似的主题随后出现在他于1948年开始连载的自传里,在对往昔生活的片段追忆所构成的画片之间,“一只大黄蜂飞进了房间,撞在天花板上。一切都应该如此,什么都不会改变,永远也不会有人死去。”(《说吧,记忆》)

  这些重复出现的场景体现了纳博科夫思想的连续性。因此,当一只既特别又普通的、硕大的蛇头蛾于《圣诞节》受召从价值三卢布的异域蛹茧中破茧而出,舒展开厚实的黑翅,这个看似与纳博科夫为他笔下角色设计的各式各样突如其来的死亡结局格格不入的奇迹实际上是一行注解,将从《木精灵》的冰凉手指到《劳拉的原型》怀尔德的化脓脚趾之间不可数的死亡消解为一声叹息。而从脚趾开始的死亡本身亦是一场愿景:愿死亡无处可去。

  去处和归处,地点与旅途,纳博科夫二十多年的流亡经历是他文学创作中一个绕不开的话题,“世界上所有树木都在旅游”,“所有的树木都在朝圣”,旅人无法忘记他的森森根系。因此,我们在他的作品中不难发现客居他乡的学者,乘火车旅行的《昆虫采集家》,或者离家出走的国王。假使我们再进一步,将想象与回忆相互勾连,梦想采蝴蝶的小老头是他,陪学生去海水浴的家庭教师是他,被背叛的未婚夫也是他,讲故事的人在自己的故事里坐下,伴着驶入夜晚的火车轰隆轰隆的响声,写下《一封永远没有寄达俄国的信》。

  如果说透过彩色玻璃凝结的光影是纳博科夫那忠于乐感、韵脚与节拍的复调中编织着生与死的那一支,那么这个“讲故事的人”恰是复调的暗面盘旋绕行的另一位。在纳博科夫笔下,这位《旅客》是个为上铺的抽泣声所困扰的作家,先是在《海军部大厦塔尖》讥嘲他的索恩采夫同行,接下来又以一份俄文报纸作掩护观察他《新遇》的主人公,并且还不无得意地提醒他的读者,不要忘了红酒杯中那根点过的火柴。这个热衷于恶作剧的叙述者一边搭建着自己所处的虚构世界——“但这时我正在关的那扇门关上了,我没有看见他最后做了什么”(《滞烟》),一边又把自己虚构的场景全盘推翻了——“我是在匆忙中安排的。我确实希望他真的去了墓地。”(《新遇》)

  虚构拆解了虚构,叙述欺骗了叙述。这一元小说的创作技巧于长篇小说《绝望》中初试啼声之后,真实虚构与虚构真实的混响成为纳博科夫后来创作的一个主题变调,并在《微暗的火》对戏仿的戏仿中达到令人惊叹的高度。

“我经常注意到,我把自己过去的一些宝贵经历赋予我小说中的角色以后,它就会在我将它匆匆放入的人造世界中变得干瘦起来。虽然它在我的意识中苟延残喘,但它的人性温暖,它无穷的回味性都消失殆尽,不久就变得更像我的小说,不像我自己的过去,即使它看上去很安全,不会受艺术家的侵扰。”

  自传式作品《O小姐》这段开头准确地解释了为何纳博科夫在有关他小说的讨论中拒绝将角色与他本人联系到一起。鳞翅分类目的研究培养了他对精确的高度敏感,我们必须意识到经验与创作的不可逆性。回忆是一只不存在的蝴蝶。当你试图把它翅膀上的眼状斑点拓印下来,它就飞走了,眼神闪烁。完全相同的两只蝴蝶是不存在的,与写作者脑海中完全相同的光线角度、色彩变化,也是不可能完完全全地在纸上再现出来的。这也正是为什么纳博科夫在《完美》的附注中如此写道:“虽然我在国外流亡期间的确给男孩子当过家教,但我不承认我和该篇主人公伊万诺夫之间还有任何其他相似之处。”

  复调创作的要点在于协调与模仿,这种熟悉的音乐结构不免让人想起纳博科夫的彩色螺旋理论。命题,反题,合题,循环。光线照亮回忆,催生词与调的有机结合——就在衔尾蛇追咬自己尾巴的过程中,光合作用发生了。“我知道我周围的一切都是同一部和声的音符,知道——隐秘地知道——声音的来源和声音不可避免的力度霎时间组合起来,每一个即将消散的音符又产生出新的旋律来。我灵魂深处的音乐之耳知道并听懂了每一种事物。”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七):纳博科夫的“风格练习”

  中年男人爱上12岁少女——这是小说《洛丽塔》讲述的故事,因为比较挑战道德底线,故而一度成为禁书。禁书不是一天炼成的,纳博科夫写成这个故事,也有一段很漫长的历史。

《洛丽塔》剧照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以《洛丽塔》蜚声文坛。那时已经是1950年代。一直以来,制造“洛丽塔”的原材料都在积极的筹备。人们广为熟知的是纳博科夫写于1939~1940年的中篇小说《魔法师》,讲述一个中年男人因迷恋12岁小女孩而成为她的继父并且难抑欲念的故事,它显然是《洛丽塔》的雏形。然而,事实上,萌芽还得往前推。

  1975年,纳博科夫打算整理出版一部短篇小说集。纳博科夫在二、三十年代因为生活所需,曾经撰写过大量的用俄语创作的短篇小说,现在他需要把它们翻译成英文。纳博科夫不由得大吃一惊,“我遇上了亨伯特,有点衰老但分明是他,正陪着他那位早熟的性感少女在我写于近半个世纪前的故事中散步”。这就是1926年写于柏林的《一则童话》。

  名叫“埃德温”的老男人路遇一名魔鬼,魔鬼答应赐给埃德温一位妻子,条件是埃德温从中午到半夜在街上选中的姑娘的总数必须是单数。埃德温的目光在青春稚嫩的身体上游移,渴望拥有他的小仙女,但他犯了一个错,约定时间到来之前跟踪的最后一位姑娘,就是他看中的第一位。魔咒就此破碎。

  在这个甚至被作家本人忘记了半个世纪的故事里,我们发现了亨伯特和洛丽塔最初的身影,假如我们把视线在这批二、三十年代的短篇小说中巡游,我们还会大吃一惊——到处都是亨伯特和洛丽塔。当然我指的并非纳博科夫写了很多老男人和小女孩的故事,而是指他不同寻常的写作风格,居然起始于那么早以前,似乎在他一拿起笔,就形成了他后来在1964年接受《花花公子》采访时所说的,“我的写作只取决于唯一的读者——我的自我”。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8.7[美]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 2018 / 上海译文出版社

  有必要重新阅读纳博科夫的短篇小说。这套《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总共68篇,以出版时间的先后线性排序,最早的是1921年的《木精灵》,下册后半部分是一些五、六十年代的晚期作品,其余都写于二、三十年代。在这套集子里,特别是构成其主体的纳博科夫早期的短篇小说创作里,我们可以发现作家四处散放的“自我”,起初有点简单,不那么成功,渐渐得心应手,偶尔有些反复,总体越来越明朗。

  没有哪个“自我”是一蹴而就的。木精灵前来造访,向“我”诉说丛林中正在发生的可怕变化,战争带来了死亡和毁灭。这部作品写于纳博科夫21岁,构架非常简单,近乎平铺直叙。但其中有些东西是重要的。比如,俄罗斯文化传统,神话在文学中的隐没。普希金的血液不可避免地流淌在他的静脉中,包括后来被他厌恶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此时却对纳博科夫造成了某些神秘主义的倾向。纳博科夫发表《木精灵》时的署名是“弗拉基·西林”。在俄罗斯民间传说中,西林是一种神鸟,具有猫头鹰的身子和美女的面孔,像古希腊神话里的塞壬一样用歌声迷惑世人。“西林”这个笔名将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在俄罗斯流亡文学圈子里成为纳博科夫的身份代号。纳博科夫在1970年接受《小说》访谈时,解释“西林”这个名字的内涵,意谓“蛊惑、愉悦和继承”。这个理念贯穿了他一生的创作。

  在这次访谈中,纳博科夫还说取名之时,“我仍然没有摆脱拜占庭式意象的魅惑,这一意象非常吸引勃洛克时期的俄国年轻诗人”。这是纳博科夫的一条文学亲缘。纳博科夫出身世袭贵族,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和文学的熏陶。父亲是有名的政治家,博闻强记,母亲爱好象征主义诗作。纳博科夫的整体创作风格比较接近果戈理和象征主义作家安德烈·别雷,但他对不同种类的庸俗及其心理机制的关注却让人常常想起契诃夫。纳博科夫的早期短篇小说创作就突出了象征主义意象和心理意识描写。

  写于1923年的《振翅一击》,从头至尾以科恩视角描绘他对伊莎贝尔的感观,直至小说结尾,全速滑雪的伊莎贝尔突然连翻了几个跟斗,科恩心头的眼睛清楚出现了“复仇,振翅”的字样;类似的主题还有1924年的《报复》,教授的妻子因床上惊现的惨白骷髅而猝死,那是教授为大学博物馆从国外带回来的,也是教授策划的一次对妻子“出轨”的报复。

巴黎评论·作家访谈Ⅰ9.0《巴黎评论》编辑部 / 2012 / 人民文学出版社

  背叛,死亡,无可名状的性欲,突如其来的暴力,这些是纳博科夫迷恋的主题。纳博科夫的人物身上没有道德感,体现随心所欲的自我。纳博科夫在1967年接受《巴黎评论》的访谈时,谈到《洛丽塔》的创作,他说“我不关心公众道德”,其他的几次访谈也有类似观点,纳博科夫认为人物不是作家的傀儡,写作不需要处理思想,“最好的观众就是他每天在剃须镜中看到的那个人”。

  比起思想,纳博科夫更关心修辞。他很早就摸索到了主题与声音“布局”的原则。在1925年的《柏林向导》里,叙述者强调了无人雪道上“Otto”这个词语的音色之美,很多年后,我们在“洛丽塔”的发音里更加明确这种体会。纳博科夫从小就喜爱蝴蝶,博物学的研究让他坚定了对一般化,对概括的厌恶,拜托,那不是“一只虫”,而是一只亚卡飞蛾。个体是特殊的,生活是偶然的,他绝不愿意让他的主角成为某种道德或者反道德的化身,相反,他热衷于用戏仿去化解那些刻板固定的经典文学。

  对纳博科夫来说,意识活动远远高于思想活动。象征主义的意味逐渐退潮,而深入人物的意识仍然是笔墨的重点所向。《洛丽塔》较之《魔法师》的成功,很大原因在于高度隐喻性的文本创造了“复杂的并置”和“反讽的颠覆”,比起《魔法师》里写作者呆板的叙述视角,亨伯特的视角显然更能够自然展现人物热烈滚烫的内心意识。通过建构一种多层面的叙事,亨伯特否认自身之外的其他视角的存在,但在亨伯特的视角之外肯定有一个隐蔽的空间,没有被他唯我独尊、自私自利、激情汹涌的目光所触及,却能被读者自觉感知。

  这种视角转换的技巧正是纳博科夫在短篇小说里一再练习的。《恐惧》(1926)探索了对视角和身份之可变的关注。一个年轻人似乎人格分裂,自己很陌生,他爱的女人很陌生,整个世界很陌生,事物失去了它们原本的意义。在《完美》(1932)里,伊万诺夫溺亡,但他以为自己还活着,以一种飞翔的姿态俯瞰城市,正如在《未知的领域》(1931),濒死之人的视界重叠了真实世界的幻影,“我”目睹库克和格雷格森的搏命厮打,读者则疑惑“我”是第三者还是这两人之一。《海军部大厦塔尖》(1933)采取的是书信体形式,一位流亡读者以轻蔑语气给一位流亡女作者写了一封信,指责她肆意篡改了他的一段私情。这一简单的事件中隐藏了对男性与女性、青年与成年、过去的热情与现在的冷静、生动的个人回忆与庸俗的文学滥调之间的多视角讨论。《被摧毁的暴君》(1938)干脆使用了内视化的视角,“杀了我就等于杀了他,因为他整个就在我体内”,很好地表达了权力对人的精神的控制。

魔法师7.5(美)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 2008 / 上海译文出版社

  纳博科夫的作品里有许多面貌酷似的设置,但他的魅力之一就是用独特的视角和意识流动的手法,赋予了每个人物独特的自我。除了《一则童话》、《魔法师》至《洛丽塔》的演化,我们还会发现,《未知的领域》(1931)和《循环》(1934)构成了长篇小说《天赋》(1936)的预演;30年代的最后两个短篇《极北之国》和《单王》则在长篇小说《庶出的标志》(1947)和《微暗的火》(1962)里得到了回鸣。纳博科夫在早期创作了那么多短篇小说,无疑是出于当时流亡之时的经济考虑,但纳博科夫并没有屈从于商业化的需求,而是把它们当作了持续性的“风格练习”,来为他的长篇小说尝试主题和技巧。

  C电视台在1962年的一次访谈中,询问纳博科夫为什么让“同一类事件反复出现,有时只是在形式上略有差异”,他回答:“那取决于我的人物。”换句话说,只取决于作家自己。自我——纳博科夫和他的人物的唯一风格。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八):“流亡者”纳博科夫

  “洛丽塔,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电影《一树梨花压海棠》、原名《Lolita》

  这是俄裔美籍作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最的作品《洛丽塔》的开头,大多数读者也是从这部作品开始阅读纳博科夫的。1955年,《洛丽塔》最早在美国出版时就引发争议,被贴上了“不伦恋”的标签。现代流行词“小罗莉”正是从这部作品引申出来,特指那些看起来很萌的、对中年大叔具有吸引力的小女孩。

洛丽塔7.7[美]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 2005 / 上海译文出版社

  不过,除了《洛丽塔》,纳博科夫还有许多优秀的短篇作品。

  最近阅读了上海译本出版的《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这部全集共收录了68则风格迥异、幽暗而充满魔力的短篇小说。值得一提的是,全书按照创作的时间顺序编排,读者可以从中梳理、理解纳博科夫小说创作的发展历程。《木精灵》是他发表的第一篇短篇小说,也是他最早创作的作品之一,当时他是剑桥大学的一名学生。

纳博科夫与妻子薇拉

  一提到纳博科夫,很多人自然想到“毒舌”一词,然而,当我阅读这些短篇故事时,却读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纳博科夫。我看到的是一个被迫流亡国外的青年,对那些深受折磨的人们致以同情,以及对残暴政治的蔑视。

  读过这些故事之后,会发现“流亡”这个主题始终贯穿他的写作:

“好啦——你记得的。对,我是从前的森林精灵,一个淘气鬼。如今我在这里,和大家一样,迫不得已逃亡啊。”《木精灵》“这就是当年的我们,当年的俄罗斯,曾是你的灵感,曾是你风月无边的美丽,曾是你青春永驻的魔力!如今我们都走了,走了,被一个发了疯的检察员赶出家园,亡命天涯。”《木精灵》“他最后决定放弃一切不慌不忙去柏林时,摇着头轻轻笑了好久。有一次,在意大利某个地方,他注意到一个报摊上有份柏林出版的俄国流亡者报纸。”《门铃声》

  同时,“流亡”也是理解纳博科夫的关键词,甚至是他的个人真实写照。要真正理解纳博科夫 ,就不得不说他的经历:布尔什维克革命期间,纳博科夫一家开始流亡,先后到了克里米亚、都柏林、伦敦、柏林、布拉格、巴黎、纽约。一九一九年流亡柏林时,那些发生在流亡人士的故事正是他所经历的,这些也成为了他写作素材的一部分。

  在那个特殊时期,人人提心吊胆,活在一种不安与焦虑中,内心极其敏感,即便已经成功逃离苏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盯上: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此人肯定是个密探,是个告密者。她也知道这样想是愚蠢的——她毕竟早已不在俄国了,可她还是摆脱不了这样的想法。”《纯属偶然的事情》一张有关德国士兵与布尔什维克的讽刺海报

  在圣彼得堡的百万大街上,一辆卡车上面有一群快活的暴徒,突然间车做了个急转弯,为的是故意压扁一只路过的猫。压过去后,它就躺在那里,就像一块熨得极其平整的毯子,只有尾巴还能看出是猫的一部分——它笔直地挺立着。(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由此大概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恐慌了,因为政治的残暴性超越了人的想象,因为谁也无法预料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种极度紧张、压抑的气氛渗透到每一个流亡者的家庭。

  设想一下,如果作为一个拼了命才逃脱政府统治的人,好不容易找个安身之处,迫不得已到外事部门办事,结果外交官员有意无意对你说:附近到处都是白军的残渣余孽。你作何反应?对于《这里说俄语》的主人公彼佳来说,

“我恨不得把他剁成碎块!”军事人民委员会波德沃伊斯基和列宁在一起

  而他的行为也印证了这一想法:当他进入柏林一家苏联书店后,买了一把小锤,上面刻有罂粟花饰纹和表明这是布尔什维克小锤的特殊铭文,另外还买了一尊乌里扬诺夫(列宁的真实姓)的石膏半身小雕塑。然后他一句话也没说,挥起刚买的小锤一下砸了半身像,由于用力过猛,雕像瞬间变成一堆碎片。

  先不论现在俄罗斯人如何评价列宁,至少在纳博科夫的笔下我们看到了那个时代的人的反应,或者说提供另一个视角作为参考吧。

  之后,发生了更为戏剧性的情形:

  某日,外交官员去到彼佳家的烟草店,彼佳一眼认出,正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并且认定他是一名格伯乌。彼佳被一种复杂的情绪笼罩着,对于布尔什维克更是有着一种厌恶的心理,于是悲愤代替了理性。彼佳打了他,并和父亲马丁·马丁尼奇一起把他关押在浴室里。他们将浴室改造成了囚室。

  在这个过程中,彼佳和父亲的心态发生了极大变化,先是愤怒接着是兴奋,他们的生活开启了新的篇章:

“自从我关了一个苏联特务,我就是为祖国效力了,我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我得意,我快乐。”

  此时父亲不仅是马丁·马丁尼奇,还是看所长马丁·马丁尼奇。

  后来马丁开始进行一些思考,终身监禁是否和立即处决一样人道,罪犯们为越狱逃亡自由世界都能想出哪些办法。但很快又产生了新的想法:

“他(外交官员)只会在一种情况下大赦,那就是,布尔什维像泡泡一样破灭之日,就是他的获释之时。”

  以上,只是为了说明纳博科夫不仅仅是个流亡者,同时也是时代记录者。当然小说有虚构部分,但谁能说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勇者呢?

  当然,这些也纯粹是个人阅读时的一些看法。在这些68则故事中,纳博科夫仿佛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文字迷宫,等待读者慢慢探索揭晓,而后那些主题逐渐明朗:怀旧与讽刺、时间与死亡、流亡者的日常、对故国的纪念、隐晦的童年创伤、人与人之间的微妙关系.....

  有人说谈论纳博科夫是种危险的愉快,那么我就享受这种危险的愉快吧。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九):纳博科夫,他从这里走来

  因《洛丽塔》博得大名,却也因此臭名昭著的小说家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现在诚可谓是经典作家。围绕他的诸多神话之一,便是他对蝴蝶——鳞翅目昆虫——的迷恋,不少读者也自诩为纳博科夫的追随者。坊间流传一张他与蝴蝶的“合照”,上了年纪的他,身材臃肿,脸部圆大,与蝴蝶之美似乎形成了较大差距,却也因此获得了较大的冲击力,让你不得不为他对美的追寻产生由衷的敬意。

  纳博科夫出生于俄国,在十月革命后流亡欧洲,之后远赴美国,在高校担任教师。他很早便表现出语言上的天赋,运动方面也是一把好手,身材颀长,据说他的网球水平不输专业选手。在流亡作家圈子中,纳博科夫享有大名,无论是诗歌创作,还是他的小说作品。不过,在该圈子以外,纳博科夫并未进入主流文学界,直至《洛丽塔》的出版,多数读者这时才发现,原来尚存这样一位小说奇才。

  纳博科夫以长篇小说闻名,普通读者在各种书单中常见到的、被归入其代表作的小说,字数都在二十万字以上(以中译文字数计算)。然而,需要认识到一点,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大作家也是如此。在小说创作初期,纳博科夫写了不少的短篇小说,无论是谋篇布局,还是语言修辞,都不乏可圈可点之处。当长篇小说大家遭遇篇幅“限制令”,会产生怎样的效果?

  ◎ 流亡生涯:异地与故国

  在纳博科夫早期的小说创作中,不少人物同样分享了他的流亡生涯——当然,这算不得愉快的经历。对这些流落在外的异乡人来说,家——俄罗斯母亲——是个五味杂陈的词汇、意象。俄语,既是他们之间彼此认同的方式,也是他们在外极力避免的特征。《这里说俄语》一篇,因为母语,店主与客人之间坦诚相见,前者甚至透露了自己犯下的罪行:拘禁他人。

  流亡海外,意味着难以与亲人相见,除非一同去往国外。《纯属偶然的事情》就是基于流亡而演绎的一出悲剧,流落异国的卢仁在火车上工作,一次,仍留在本国的妻子坐上了他工作的列车,但直到下车前两人都未谋面,痛感人生无意义的卢仁,就在这趟旅程中自杀。读完该篇,读者禁不住猜想,如果他们夫妻相见,卢仁是否会当场打消这样的年头?身处异国,一举一动都需小心谨慎,他人时时刻刻提醒你,你是个外国公民,求职实在不易。《海港》就是一则关于本国人异国求职的故事。你的口音,你的相貌,都可能给你带来潜在的劣势。

  ◎ 文学妙笔:现实与虚构

  纳博科夫究竟在多大的意义上是个文学上的现实主义者?很难回答。在他的笔下,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笔法,数量着实不少,《报复》(教授用人体模型吓死妻子,以报复妻子的出轨)、《土豆小矮人》(小矮人生平中第一次亲密接触一个女人,便爱上了她,但却没有想到自己是她报复丈夫的工具,后来他终生没有结婚)、《巴赫曼》(音乐家巴赫曼爱上了一个女士,只有当她在场聆听,自己才能心无旁骛地演出,当她因病去世,音乐家本人的艺术生命,也随之终结),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不过,信马由缰的纳博科夫,其实也大有可观之处。《木精灵》《威尼斯女郎》《龙》《圣诞节》这样或带有童话元素、或带有哥特色彩的小说,同样富有艺术魅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木精灵》讲述了森林精灵的漂泊故事,寄托了对俄罗斯广袤大地的热爱。《威尼斯女郎》则是一个与《道连·格雷的画像》互文的故事,一幅美力的威尼斯女郎——像极了现实中人——的画,“帮助”一对真心相爱的男女私奔。

  ◎ 怀疑小说:文体与叙事

  小说究竟该怎么该怎么写?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总体说来,做出回答的,要么是游戏的新老玩家,要么是游戏的设计者,如果小说,甚至文学能够只是一场文字游戏的话。纳博科夫,在我看来,整体上是个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小说如何开头,如何结尾,中间部分如何过渡衔接,高潮如何到来,在他那里,都不足以构成问题。顺叙、倒叙,不同叙述方式都得到使用,怎么炫目怎么来。

  优秀的文体家,应该要对文体本身产生怀疑,纳博科夫就是这样一个作家。在部分小说中,他直接现身,或是以第一人称复数在场,提醒读者小说的虚构性,或是嵌套的方式,来追问小说,尤其是带有原型的小说,其虚构的界限何在(比如《海军部大厦塔尖》),作者能随意捏造故事,甚至是与现实背道而驰的情节?

  也许,读完《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我们无法做出这样一个判断:这些小说,预示了他后来的长篇小说的出现。但是,正如纳博科夫的蝴蝶带给我们的启示,纳博科夫,他确实从这些小说中走来。《洛丽塔》中的不可靠叙事,《说吧,记忆》中对自传的解构与建构,似乎都能从中找到依据。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读后感(十):那些散落在文字里的艺术品

  文|轻禅

  初识纳博科夫,源自他的小说《洛丽塔》,一部看似平淡却又震撼人心的大作,让人印象最深的想必是主人公最终抉择,他离开洛丽塔,亲手杀死了当年带走洛丽塔的人。为此,他甘愿接受惩罚……这是一种决绝的姿态,他从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能够写出这样文字的纳博科夫,是令人仰慕的。兴许主人公的决定并不明智,但如此主人公,从纳博科夫的笔下诞生,便成了伟大的艺术品。

  纳博科夫的长篇小说如此,他的短篇小说亦然。近日,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首度收录了他所有的短篇小说,这些短篇小说是按照纳博科夫创作顺序所写,所涉及的主题最多的还是“流亡”、“思念”。他的笔下为何会有如此多流亡他国的主人公?说起来,这跟纳博科夫的生平轨迹不无关联。他的一生,颠沛流离,被迫流亡,他不过是将心中对家乡的思念,用文字所呈现而已。

  当然,纳博科夫不同于其他作家,他并非写实,而是用很多不同的文体去呈现,一些故事看似魔幻、不可思议,却给人一种极为亲切之感。由此来说,这是纳博科夫文字的与众不同之处,一如他研究的蝴蝶,形态各异,每一只又是那么多姿多彩。这也是为何我称纳博科夫文字为艺术品的缘由,他精心打磨每一件艺术品,使其独特、不重复。

  他写迫不得已的逃亡,还搭配了一只可爱的《木精灵》为伴。

  “好啦——你记得的。对,我是从前的森林精灵,一个淘气鬼。如今我在这里,和大家一样,迫不得已逃亡啊。”

  由木精灵一句话,主人公对俄罗斯的思念之情翻滚涌出,而“木精灵”所指代的似乎又是俄罗斯的一草一木,熟悉的一切。木精灵思乡,主人公也是,纳博科夫何尝不是?

  “这就是当年的我们,当年的俄罗斯,曾是你的灵感,曾是你风月无边的美丽,曾是你青春永驻的魔力!如今我们全都走了,被一个发了疯的检察院赶出家园,亡命天涯。”

  作为纳博科夫第一篇短篇小说,《木精灵》这一篇他所表达的情感最为浓烈,也最为明显。只此一句,就强烈的表达出他对强行赶他出俄罗斯之人的控诉,并表现出他对当年俄罗斯的深切怀念。曾经逝去的一切,在纳博科夫的笔下似乎更加美好。

  写流亡,他写的是芸芸众生,一个个主人公用不同的姿势去呈现流亡带来的贫苦与压抑。然而,这并非是我阅读《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最大的感触,那么感触最深的是什么?答案当然是技艺,对,就是纳博科夫如何用文字去呈现在自己笔下的艺术品。

  刚才提到的《木精灵》充满魔力,《海军部大厦塔尖》却用第二人称写就,全篇通过男主人公对“亲爱的夫人”文字的分析表达出对她深切的思念。这样的写作方式独树一帜,着实让人沉迷其中。当然,这其中也不乏对“流亡”的痛斥。或许,这就是文字的独特魅力,当以合理又精致的方式去呈现,它还是一篇短篇小说,然而它也成了细心打磨的艺术品。

  说说《循环》这一篇,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开篇?

  “其次,他突然疯狂的迷恋上了俄国。第三,也是最后一点,他痛惜逝去的青春年华,痛惜随着青春年华逝去的一切——那时的义愤填膺,那时的鲁莽冲动,那时的万丈豪情。”

  等等,这是开篇!通常我们读文章,似乎都是“首先”“其次”“再三”,那么,纳博科夫笔下的“首先”去了哪里?通读《循环》这一篇,直到最后才看到“首先,塔尼娅仍然和过去一样,还是那么迷人,那么坚强。”

  如此写法,第一次见。这样写有什么好处?个人认为,开篇如此写,似乎是设置了悬念,想要通过阅读下文来找到“首先”所表述的内容。若是与这个短篇的题目挂钩,似乎意义更为深刻,故事末尾的“首先”似乎是故事的循环……

  果真是让人震撼!

  《纳博科夫短篇小说全集》一书中,每一篇似乎都是精湛的艺术品,诸如此类的写作方式还有很多,等待更多的人去发现。也许是因为他多年研究蝴蝶的原因,细致的观察到看似一样的蝴蝶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才创作出一个个特立独行的主人公,一篇篇值得人思考与玩味的艺术品。

  那些散落于文字里的艺术品,如今以崭新的姿态呈现在我们面前,又有什么理由不去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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