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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里的沙子
日期:2018-10-28 14:35:26 作者:6兴 来源:文章吧 阅读:

面里的沙子

  “你这面条里有沙子,硌得牙疼!”老张跑到小卖部,咋咋呼呼地叫唤。

  “不可能!”我说,“这是和尚头的,品牌的,绝对不可能!一包面不要钱都行,你不能砸我摊子。”

  “就是从你这买的,咱这是老实人,从来就不会胡说。”他急了。

  “你确定是面条里面有沙子?要么这样吧,你再买一包试试,要是还有沙子,钱都给你退了。”

  他不肯买了,晚上下班走了几里地,到镇上超市去买了一包。

  老张是工地上的抹灰工,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免贵姓啥,叫什么名字建筑队的民工大多不是老张就是老李,所以在工地上看到不太熟悉的人一般喊声“老张!”准错不了,即使偶尔错了,也没有人会纠正。他们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被人呼来喝去,至于喊的是老张还是老李,则并不重要。他们普通得像一粒沙子,渺小得如同一朵尘埃,似乎最细微风雨,也有可能让他们烟消云散

  老张舍不得在大灶上吃,自己买了个小锅,下班回来就煮点面条,炒个西红柿鸡蛋往面上一浇,吸吸溜溜吃得很香。

  第二天我看见老张,就问他:“怎样,镇上的面条里面有沙子吗?”

  “唉,奇怪了,镇上超市买的面条里也有沙子。”

  “我这面条就是从镇上进的货,你非要跑去镇上买,现在证实了是一样的吧。”

  我说这面条我们每天也在吃,面条都是批量生产的,而且是有品牌的,生产过程经过了严格的检验根本没有沙子这一说。

  “那沙子从哪里来的?”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匆匆上班去了。

  有一天我有事去工地,恰好在楼里面看见了老张。

  他正在抹灰,高筒雨靴踩踏着沉重脚步,浇墙的水混合汗水已经将迷彩服上衣差不多湿透,好比用馊了的面汤刚刚浆洗过一般,散发出难闻味道;有些地方已经被肌肤煨干,显现出斑斑驳驳的各种地图浑身衣服都被水泥沙子糊满,像镀了一层银灰色质感涂料。他头上冒着热气,像被老师处罚学生一样,一会站起一会蹲下,一副抹子和刮杠挥舞得如同智深法师手中如风的禅杖。正午的阳光斜倚在他身边,在另一侧投下了一副仗剑天涯的侧影。

  看见我来了,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拍了拍衣服,立刻抖落了厚厚的一层沙子,沙子很多,多得几乎能听见落地的声音空气中随即升腾起一团尘雾,慢慢地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掏出一根烂杆烟,咧嘴笑了,嘴上和牙上满是沙子。

  我把烟叼在嘴上,点着了,烟上的沙子不知怎么忽然硌破了嘴唇,在烟把上染上了一滴鲜艳红色

  那烂杆烟,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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