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
大概在四年前《一步之遥》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姜文会再去拍一部《阳光灿烂的日子》或者《鬼子来了》的可能。
这都不现实。
我知道姜文的心境早就随着年龄的变化已没法再让太阳照常升起，而另一面，这个时代，也早就已经失去了滋养这些片子的艺术土壤。
这几年姜文在尝试的，其实更多的是在保持亢奋的自我表达和匹配普遍的大众审美之间寻找一个平衡，说白了也就是，如何站着把钱给挣了。
而这一次的《邪不压正》，毫无疑问就是这样一部寻找平衡的作品。
但早上开画8.2，上映不到一天闪崩到7.1的评分好像已经给这部片子本该大展拳脚的片子，戴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囚具。
然后去向所有人明示，姜文这回，可能玩脱了。
至于到底玩脱在哪，咱今晚就试着一样一样的找找。
《邪不压正》
姜文爱改本子是出了名的，有人眼里是臭名，有人眼里是美名，这都不置可否。
但甭管香臭，谁也没法否认，他就是有这个魄力和能耐，敢化原著于无形，再从无形中打出一束完全属于自己的光。
最好的例子就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即使原著是王朔的《动物凶猛》，但依旧很少有人会把《阳光灿烂的日子》和《动物凶猛》放到一起大聊特聊。
而这次被姜文弄到手的《侠隐》也不例外，每个故事，姜文都有自己的讲法。
甭管原著故事怎么精彩，他都只取了复仇这个基本框架，其他地方多少都被重新换了面目，北平也成了他自己的北平。
本来不会武功，只会量体裁衣的关巧红，被揉进了半个民国侠女施剑翘，从遭遇到目的，那都是用了后者的传奇故事。
自己演的蓝青峰也摇身一变从神鬼的北平富商，变成了布下全局的革命党人。
但问题是即便有以上这些，但这次的改编较姜文的以往作品，依旧显得有些薄弱。
首先说说人物，《邪不压正》的人物比以任何一部作品都显得脸谱，就像片名里的邪不压正一样，邪的邪，正的正，两边都被归置的清清楚楚。
二元对立被过分强调，一切都太过明白，开场半个小时你就差不多全知道了，一眼扫过去，谁是骗子，谁是疯子，谁是傻子，谁是孩子，一目了然。
一切都异乎寻常的直白，连唯一有可能趋向圆形的蓝青峰都早早的被揭穿，然后丢进观众无趣的上帝视角里了。
亦正亦邪的张麻子不见了，身不由己的假师爷也没了，各怀鬼胎的人都没了，一切都变的无比敞亮。
叙事
另一头则更要命，叙事也变得简化了。
我猜姜文当初《一步之遥》口碑血崩之后的那句气话，“我再也不做包饺子喂猪的事儿了”，是认真的。
我没别的意思，但如果真顺着姜文自己这话来看《邪不压正》，这回他真就是按着猪饲料的配方在写故事，反正怎么简单，怎么直白，就怎么来。
主线和支线的比例有些失衡，在故事上太过于侧重复仇主线，又缺乏男主成长的说服性桥段。
另外开头下了重笔的特工隐藏任务，结尾却只用了蓝青峰一句“走，和我去接张将军”草草了事。
走向上少了惊喜，再也没有人可以在里面“翻译他妈的惊喜”，复仇和成长两个不该相辅相成故事层面也显得有些松散。
总之，内务部街还是那个内务部街，自行车还是那辆自行车，屋顶还是那个屋顶，但故事早已不是那个故事。
彭于晏
把彭于晏单独拿出来说好像是件挺危险的事儿，但这次《邪不压正》的玩脱实在是绕不开这个名字。
我知道，彭于晏是一个很不错的青年演员，而《邪不压正》里的复仇也是个很有力的故事线。
像是一盆拌好的水果沙拉突然拿去配了油泼辣子老火锅，谁也没法这么吃，压根不合适。
这种不合适在电影里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彭于晏的台词功底，李天然本就是个归国ABC，咱不能去要求他能吐出一口京片子味儿。
可惜，《邪不压正》里的彭于晏离那个时代很远。
他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刚从《悟空传》里出来，一个猴步就窜进了《邪不压正》，一开口就容易叫人出戏。
另一方面彭于晏的角色本身就有些问题，作为主角它从头到尾都太过被动。
它并不是角色驱动剧情，也并非人物在剧情中实质性的成长转变，而是全程都是用剧情去推着人物走。
李天然愣头愣脑可以，但不能从头到尾愣头愣脑。
本该是一段酣畅淋漓的林冲夜奔，却被演成了委曲求全的秦琼遭难。
这样一来，会让整个故事都显得有些没劲。
最后
其实读到这里你们应该也都发现了，《邪不压正》的所有缺点，我都是在和姜文以前的作品比较。
纵向比较。
我从未认为《邪不压正》拍的很差，我打的分也远高于现在的7.2，甚至我始终认为，如果横向去比对华语电影，它依旧是非常出色的一部。
在里面姜文的优势一如以往的明显，明显到我可以专门再写一篇文去好好的夸，而且和今天的骂毫不矛盾。
比如，拍女人。
这次姜文拍女人，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有些不同。
《邪不压正》里的女人，尽管性和爱依旧是母题，但比以往多了一种“由表及里”的心灵催化。
许晴给廖凡的那三个巴掌以及周韵对彭于晏的帮助，都是在展示女性对于男性的成长助力。
还有埋隐喻
片中，尽管留白变少了，但爱抓细节，埋隐喻，抖高级包袱的优势姜文依旧把着，做的也不比以前差。
帕梅拉之死，燕子李三，施剑翘复仇，影像和现实之间被姜文调出了绝妙的联动。
还有那个看似完整的北平箭楼，实则在某个侧面已经被姜文安排了一个非自然缺口，是炮打的，还是谁拆的，有何预示？又是交由观众自己去猜，去想的观影趣味了。
更觉得的是周韵和姜文为何一场对手戏都没有出现，但姜文还是要不止一次暗示彭于晏，远离那个小裁缝。
他们手下的人又都用黑白双色去区分，周韵黑，夜行锦衣，姜文白，路上车夫，
这都是功夫。
一如既往的对白密度高，黏连度高，节奏凌厉，配乐和摄影在华语电影范围内那也一定是一流的。
所以，你说差，对比当下的大部分国产电影，谁敢说《邪不压正》差？
但你说好，对比姜文前二十年的每一次惊喜和生猛，我真说不出好。
最后说到头还是一句今天的标题。
姜文这次输了，但他只会输给自己。
正如电影里，英雄死了，那也是一地英雄血。
音乐/久石让—太阳照常升起
配图/见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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