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老婆一起去4S店保养车子，顿时想到把一些磕掉的油漆补一下，于是我们把车子放在那儿，乘公共汽车回家。

　　要么现在私家车普及了起来，登上公共汽车，发现人很少，三个人一下子都找到了座位。这是一辆奇怪的车，坐上去的一瞬间就觉得不自在了。我手里还是捏着几枚硬币——找不到投币口。原来，这不是无人售票车，从边边角角里站出来一位售票员阿姨。说起“阿姨”，实际上与我差不多年纪，“阿姨”只是一种称呼罢了。

　　忽然之间，阿姨高声喊道：“这两位免票”。声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却又那么恐怖。“山雨欲来风满楼”，破车在不太平坦的路面上颠簸，我的脚在哆嗦，我的心也在抖动。

　　对，就是她，我的“初恋”。这几天，网络上都在晒“18岁主题”的照片，我一直在想“十八岁是什么梗”？那一年，十八岁，在市郊的一座工厂上班认识了她。周末，一群年轻人去溜冰，人员松松散散，莫名其妙地，我与她走到了一起，也莫名其妙地，她把自己编织的幸运环戴在我的手腕上。心怦然而动，对视之间，荷尔蒙猛然起作用。我屏住呼吸，反复多次控制自己的身心，才能舒缓一下，得以挪步前行。前面的人群扭头看着我们，笑着议论着什么，我忽然之间明白，已经“来电”了。

　　事实上，她不是我想要找的那种女友类型，至少带回家母亲就不同意。应该是属于“青春期懵懂”，我已经着迷于她的磁场与气息了。浑浑噩噩之间，常常跟在她后面去逛街。她臀部有点肥，跟在后面走，我的视线随着她的步履扭动，亦步亦趋之间，荷尔蒙常常舐动，甚至想找到一处浓荫蔽日的地方，可以将她紧紧抱住，然后轻轻亲吻。这仅仅浮于“意识流”的表面，事实上，我控制着的不仅仅是青春的骚动，甚至就连一句“我喜欢你”也舍不得脱口，至于“我爱你”根本谈不上。

　　就这样频繁地接触，互相交流了很多语言，就是说不到关键的地方。情况就在这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一个晚上，我正在宿舍上铺休息，忽然之间，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朝我们宿舍传来。工厂宿舍打架斗殴是常事，想不到的是，这次我成了主角。两个青面獠牙的人把我推向墙边，警告我某女已经名花有主，不要再进行骚扰。也不询问我的意见，他们要挟完以后就走人，其中一位就是她的“前男友”，因为我，他被疏忽了两个月。

　　这是一个难眠之夜，要不要进行抗争？关键的问题在于我没有对她有过任何实质性的亲密接触，更重要的是，心没有栖息于她身上，与其说是“开始”，还不如说，仅仅是“预热”。第二天，在机器隆隆的车间里，她过来找我了，意思是我只要表白，她可以放弃那位。我没有答应，不是怕昨夜对方的威胁，而是心里开始了抉择，没有把“爱”字书写下去。

　　于是，他们的罗曼史开始飞速发展，在河边柳岸，在楼顶花园，在厂区树林……在稍许遮蔽一些的地方，奔腾与宣泄着，仿佛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时光飞逝，20多年后的今天，我在公交车上遇到了她，而且转身望去，司机正是他，现在已经是他老公。让我不明白的是，我一开始就让出，退出来了，为什么在驾驶室里还是那副脸色铁青的样子。我从来没有动过，这一直是你的“奶酪”呀？

　　车子到站，我走向驾驶室，把硬币放到他座位边：“这车既然坐了，就得付钱！”接着，牵着老婆的手，下了车，司机面色愠怒，猛揿喇叭，快速启动，“阿姨”打开车窗，微笑着看着我们，随着远去的车影，消失于我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