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瞎啊?这也能撞上!”
前面那辆旧夏利的车主下来,怒气冲冲的对着阿三开骂。
急急的打开门,出来,谦卑的道歉。
谁让自己走神儿呢,人家停在路边,离她八丈远,她还是撞了过去,亏的是她一直忘记加油门了,怠速前进。
纵使这样,人家车的后保险杠也是裂了。
阿三自己的车头也凹进去一块儿。
夏利车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粗汉,看阿三衣着单薄,腮上和眼窝里还有泪,也是一愣,皱了皱眉头,粗声粗气的说:
“你说咋办吧?”
“你说咋办就咋办?你看,我是赔你些钱,你自己修车,还是我现在就陪你去修车?”
“夏利”看看阿三:精致的小皮鞋,跟有咋得也有十公分往上,修身的毛衣虽说在这初春的天气里到底单薄,可是也合体修身,脸上纵然有泪,那画的妆也没化,嘴唇照例是艳艳的红,脸儿是瓷瓷的白。眉眼也并不是柔弱的样子,看穿着打扮,也不是没底气的样子,咋也没想倒没想到会这么好说话,直白些,就是怂。
他不知道,阿三,一个做人小三的,也没个老公,平时里,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光彩,也不敢有走得很近的朋友,这出了事儿,连个帮衬的都没有,不认怂还能咋办?认怂换平安呗。
再看一眼阿三的蕴着一包泪却强忍着的眼,张了张嘴,到底没大开口:“给二百块钱,我自个修得了,咱也没讹你,我这车虽然破,可是,换个保险杠,咋也得几百,我要二百,也就是修修补补……”
“夏利”还想表达一下自己的公允,阿三已经又钻到车里,拿出钱包,抽出二百块钱递过去:“谢谢您了,对不起了。”
深深的一个鞠躬把个夏利弄得老不好意思,上车,打火,走人。
阿三把车向前挪了挪,停在刚刚夏利停车的地方,熄了火,趴到了方向盘上。
这次阿三倒是没哭,她在后怕:这幸亏是开得慢,这幸亏是冲到了路边。
阿三一想,自己要是出了事,一闭眼死了还好,这要是弄个残了瘫了,即使就是受了伤,住个院,也没人伺候啊。
”死了也不行啊,自己一蹬腿倒好,可是,千里之外的老子、娘非折进去不可!“
阿三狠拍一下方向盘,发现自己还是挺金贵的:自己的命连着爹和娘的两条命,可不金贵么?
在方向盘上轻轻的嗑着自己的头:最近这头是真的疼。
当然,心口也疼得紧,只是现在用安全带勒着,倒也能够消减一些痛觉。
电话响起来:“干嘛呢?姐儿几个就等你呢!还不利落的滚过来!”
阿三对着镜子又擦了擦眼窝,补了补妆,深吸一口气,启动了车子。
这次不敢大意,以龟速到了饭店。
她们几个已经吃上了。
一人桌前一瓶啤酒。
“阿三也来一瓶吧?”利瑶递过啤酒。
“可不敢,刚刚没喝酒还撞了人家的车。”
其他人也便不劝。
阿三朋友少,今天来的这三个都是多年的交情,纵使这样,阿三也是出现在聚会中最少的。
还有就是阿三也确实宅,老大不小的了,天天在家抱着电脑手机的看言情小说,满脑子的不合时宜,姐妹们都叫她“仙儿”,谓之太浪漫,不现实。
可谁知道,咱们这个浪漫的娃娃平生就一次恋爱,还是给人家做了小三。
想显摆也不行,想和闺蜜分享恋爱心得也不得。可不就只能宅在家里,把那些小情愫给揉在小说里自娱自乐么。
阿三听姐妹们,这个说起男朋友,那个说起老公,郁闷的不行,自己心里有个人,真是觉得样样好,却不能够拿出来显摆。
“唉,阿三,你也别拖着啦,好好找一个吧,女人好时光有限,好好的嫁个人。”
阿三摇摇头:“我不想嫁。”
(我想嫁的那个人他不会娶我啊。)
“不想嫁?一辈子就这么残缺着?”真真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阿三,
“女人不嫁人终是残缺,不会幸福,岂不亏了?”
“你自己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没个使唤人不说,你爹娘可放心?”利瑶总是一针见血。
“我爹娘是允了的,我不想嫁就不嫁。”
“切,那是老人家不在身边拿你没办法。不信你试试,你要是能够嫁出去,哪怕嫁三只腿的蛤蟆,他们也会松口气。”
韦芳自己干了杯啤酒,
“你就是太挑了,你看我家的那位,就是个摆设,也就是人家有咱就有吧,可是,这有和没有就是不一样。我敢在这儿喝酒,就是因为知道会有人来接,喝醉了,半夜也有人伺候,你行么?”
这确实是个问题。
有一段时间阿三生病,烧得嘴唇都起了皮儿了,一身一身的汗,也得自己爬起来才有水喝,吃就更将就,煮面条,煮面条。面条吃没了,就在冰箱里翻出个干馒头,就着老干妈,就这么愣啃进嘴里。
其实阿三还真没感觉那有什么不能忍受的,自个儿的选择自己担呗,爱情本就是自苦,这偷来的爱情更是加倍的苦,有啥可埋怨可委屈的呢,只是姐妹们这一念叨,好像自己就是那没人疼没人爱秋天地里萎蔫了的小白菜呢。
这个恶寒的比喻让她终是忍不住笑出来,越笑越觉得好笑,终至成啥啥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顿饭吃了三个小时,两个已婚的,一个未婚的,都有人来了电话,问归时,嘱咐少喝,只阿三,给恋人发个信息还是偷偷摸摸的。
发完了,一时不回,就会思维神展开:他这会儿和老婆干啥了呢?
不能想,不敢想,一想,就扯心扯肺的疼。可是,又总是忍不住想。
阿三的恋人阿黄上班的地方离家比较远,只有周末和假期才回家。
这一周里,从周一早上到周五下午,陪阿三,当然是偷偷的,网络相陪较多;周五下午到周一早上,陪妻子。
说起来,陪阿三的时候还多些。
可是,对阿三来说,人家老婆根本不知道阿黄出轨的事儿,还在糊涂的幸福里,而她呢,是太明白了。
每逢周四,阿三就开始为了周五伤心难过,这周五人家去家庭小聚了,她则是炼狱里走一回。
阿黄也容忍她的小心眼,答应尽量少与妻子同床,她也相信他说得都是真的。
但是,她的难过也是真的。
那个女人可以正明光大的与他出双入对,和他一起探讨家里的日常和未来。
他们哪怕没有一起相偎在沙发上,哪怕各玩着自己的手机,也是可以间或一抬头,看到那个人坐在那里,有着目光交汇的温馨和踏实的。即使在一个床上不做爱,那里也有着爱人暖暖的呼吸甚至鼾声的。 (感人爱情故事 www.wenzhangba.com)
家里的床单、被罩、沙发,处处有着爱人的痕迹和气息的。
而她,只要一想,那个女人可能要看到阿黄的身体,触到他的肌肤,就挖心的难受。
阿黄起始就没有骗阿三:自己有患难之妻,不能弃;两人面前会有无数的矛盾,需忍耐。
阿三低估了自己的感情,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起始,还能够和阿黄平和的谈论他老婆,能够在周末里阿黄偷空发的一个视频而欣喜感动。
就是人家老婆给阿黄买双鞋子,给他切个火腿,她都嫉恨的要命。
她是恨不能让阿黄从头到尾都穿她给挑的衣服,每餐饭都吃她做的饭的,甚至每一口的呼吸里,都是与她交缠的。
每个周末那心就跟在油锅、冰水里轮番的过。
周一周二还不了阳,周三周四刚入佳境,周五,她又重陷入猜忌、想像的痛苦里。
在这份失衡里,她开始失眠,开始颓废,开始糟蹋自己的身体。
明明感冒,偏还是更多的冲澡,又不肯好好擦洗、保暖;
明明是发烧,既不肯吃药,也不肯睡眠。
班也不肯好好上,饭也不肯好好吃,房子也不肯好好收拾,连自己都懒得收拾了。
好好的一个丫头愣是弄成了一幅弃妇脸。
明明最应该难过的是人家原配好伐,阿三真是替“小三”界丢人的很。
阿黄也被阿三的强大的嫉妒心给弄得没有办法,尽量的容忍,诺言许了一个又一个,蜜语是一串一串的来。
谁让恋人间的嫉妒有个好听的外壳——真爱呢。
不爱,哪来的嫉妒?
真正的爱情本来就是独占性的。
纵使如此,阿三也是日日给自己加火放冰的。那颗心在冰火两重天里煎熬里。
就这翻来覆去的煎熬,把个清冷自持的薛宝钗愣是揉成了个多愁善感的林妹妹,泪窝子浅的,不敢多和阿黄说话,不看多看他样子,总是看着看着,就想哭了。
阿三自己也鄙视自己,可是,这爱情又有啥法子呢?
只是,人家是唯恐爱得不够,爱得不深,她的难处却是爱得太深了。
必须鄙视自己。
可,纵使再深情,也没个逼着人家弃家妻就她的道理?
一是,她不敢。阿黄要是自觉自愿还好,要是真被她给逼得一时的冲动,将来总会后悔,到时候,他们的感情就一定也不保了。
二是,她不忍。爱一个人,总还是希望他好的,阿黄有良心,不肯弃糟妻,总也算是担当,人家也没瞒也没骗的,何苦来为你的爱情而牺牲自己呢?
只是,前几天,阿黄不知道那根筋不对了,说要跟老婆摊牌。要是老婆接纳呢,就这么两下将就着了,要是不接纳,全凭她的安排。
还暗暗的计划着如何能够早早的走在一起,做了无数的设想:如何布置新家,如何伺候他,如果度过晨昏。
阿黄做这么大的牺牲,自己不也应该弥补么?虽则自己将来要付出更多些,或许真的只能围着他转了,啥事业和个人都不要想了,可是,还是高兴。
大概,爱一个人,只是能够时时看到,能够为他做牛做马也是高兴的。
女人,不是很多就这样做了爱情的奴婢吗?
千百年来,人类智力的发展,促进了科技的发展,但是,人的感情却永远在喜怒哀乐里打转。
她忍着憋着,盼着阿黄给自己信息,却又不敢问,今天话赶话的,接到了他的信息:“你的心能大点吗?”
“我的心能大点吗?”
“能的吧。”
“一是把他从心里拿出来一些来,让心里的空间大了。二是,填些另外的东西,把心撑大。”
阿三一边开车,一边和自己问答,最后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给弄哭了。
停下车,趴方向盘上哭了十几分钟。
阿三回到家里,先给阿黄发了消息,却登了电脑QQ,加了个情感交流群,逮着群主开始发私信的唠叨。
电脑打字快,她啪啪啪的打了几百字,发泄了一下自己的怨妇情绪,群主才来得及说句话:
“你们的感情是失衡的,很难有好的结果。还有,他如果真的爱你,会把你放在如此尴尬的境地么?”
“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只是不如我爱得多罢了。”
纵使心里也是感觉有些别扭,但是还是咬着牙护。
“你喜欢他什么呀,肯做人小三?”
喜欢他什么?好想无一不喜欢,又好像没有什么具像。
此时,阿黄发了消息过来:
“做啥呢?”
阿三回一句:
“勾搭别人呢。”
“打屁股了,小心点。”
“不,我是真的在考虑,亲,我想和你分手。刚才出去撞车了。”
阿黄很冷静的问了撞车的情况,条理分明,然后又打了电话过来,还是先问人的安危。
阿三又冷是暖,暖的是,这人终是在乎她的生命安全的;冷得是,他是真的不会哄她留他的。
阿黄:“想好了?”
咔嚓!阿三这时是真的醒了。
突然就想起初识的时候,阿黄说,自己永远不做选择,到时候让阿三和老婆选,谁要他,他跟谁。
阿三当时说:如果你不能选择的时候,我替你选。
阿黄:“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尊重你的决定。我知道,和我一起委屈你了。”
阿三泪流了下来:或许,阿黄,一直在等她的这个选择。
纵使阿黄真的爱她,又如何呢?能禁得起她的这日日的怀疑和患得患失?
再完整纯粹的爱,在阴暗的角落里会也会滋生出毒菌,不是伤了人,就是伤了爱情。
阿三被自己这种畸形而阴暗的爱刺得遍体鳞伤,却无处诉说。
小三难为,有真情的小三更难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