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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叔叔
日期:2019-06-08 20:02:16 作者:来 来源:文章吧 阅读:

我的叔叔

  1有一天,一个白胡子乞讨的老人和我擦肩而过,他的脸上有一道皱皱巴巴的月牙伤疤。待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远了,我松开朋友的手,追了上去,从包里拿出仅有的100块现金轻轻的放进老人乞讨的碗里,老人连忙向我道谢,那声音微弱粗粝的像是从埋在地底的翁里发出来的,花白的胡子跟着说话的嘴唇一起动起来,像根劣质的没有力气的毛质刷子,在风中颤抖着。老人还没走远,朋友便追了上来,大声说:“现在大街上乞讨的都是骗子,你怎么还给他100块,你真是嫌钱多啊你。”朋友的性子向来直爽,说的很大声,彷佛是故意要让那老人听到一样。我笑着不说话。我不知道那个老人是不是母亲口中的那个人,我从没见过他,只知道他脸上有一道月牙状的疤痕大概一个月后的一天中午,我独自去街上给儿子巧克力时候,又碰到了他,他乞讨的碗里比上次更空了,连五角一块都没有了,我看着他瑟缩着脖子佝偻的腰虚弱的游离在人群中时,突然想放声大哭。我拿着巧克力大步穿过街道,站在快要被人群淹没的他的面前,看到我的时候,他愣了下,随即冲着我微笑,露出他那零星的几颗,黄迹中泛着黑斑点牙齿,像饱经风霜生了锈的铁,轻轻一碰就能化成灰。我拽着他破烂不堪袖子,往前走,他是震惊的,但也没有挣脱,大概是没什么力气。到一家餐馆门口的时候,老人突然挣扎着要推开我 ,我看出了他的意思肯定担心服务员给轰出去,我向他怕拍胸脯,让他放心,有我在。他这才跟着我往前走。那是一家附近最好吃的名店。老人坐在我对面,有些坐立不安不一会,一个服务员过来,小声的对我说:“小姐,别的顾客反馈您带来的这位已经影响到他们的用餐了,您看…”  语气里有些厌恶傲慢。我瞟了一眼老人,看到的是他眼神里的小心翼翼和不安,眼珠子像个做错事情孩子般左右翻动着。我当下便铁了心的要留下来,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我对着一旁的服务员大声说:“叫你们老板过来。”可能是我的语气强硬不容置疑,服务员反倒收起了他的傲慢。怯懦的说着:“好的,好的,您稍等。”不一会,老板就来了。本来挺的很直的腰板,雄赳赳的走过来,看见是我,一下子腰弯成了九十度和地面刚好垂直,圆滚滚的肚子被这么一对折,压的都快要炸裂了,脸上每坨肉都堆着笑,讨好着说:“乔总,原来是您啊,您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给您安排上好包间员工新来的,不长眼,回头我收拾他。”“我刚才就说要个包间,这样对大家都好,可收银台那位小姑娘说包间订完了啊。”我语气有些冷漠的说。“这那的话,您大驾光临,没有变也要给您变出来啊,您跟我来。”不一会,就被店老板领到了一个豪华包间,奢华舒服,窗外风景也很好,店老板又唯唯诺诺的说了很多场面话后就出去了。老人坐在包间的一头,因着周围没人,也放松了许多,我坐在另一头。我们都没说话。很快,点的餐就上来了,还多加了两份澳洲牛排。一定是那位老板自作主张,他是我公司的一个客户,我的一句话决定着他的店能不能顺利进军一线城市成年人之间所谓交情大部分时候都是因为有利可图罢了。我本以为,老人会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没想到,他却是有条不紊的先把雪白的餐布铺到腿上,在把藏着污垢手指伸进服务员拿进来的洗手水里,在用毛巾轻拭手指,然后才缓缓拿起刀叉吃起了面前的牛排。这一系列动作神情,让我快要忘记他是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老人的切工是那么熟练,像是曾经切了千百次一样,牛肉被一小块一小块的送进嘴里,边一脸享受的咀嚼着,边轻轻放下刀叉,一手拿起旁边的酒,优雅的晃动着酒杯,喝了口红酒,顿了下,又用叉子吃起了别的菜。我是知道的,这种四分熟的牛排配着这种红酒,味道是再好不过了,他又怎么知道,而且是那么自然,彷佛生来就是这么做的,像个贵族绅士。我诧异到说不出来话。因为牙齿的原因,他咀嚼的很困难,脸上月牙状的疤痕也跟着脸部肌肉上下左右艰难的扭动着。但这似乎毫不影响他享受美食灵魂都要出窍般一副生活家的样子。我几乎脱口而出:“你是乔成忠吗?”他停止了咀嚼,抬头,吃惊,愣了下,连忙摇着头,又低下头缓缓的吃了起来。也是,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他肯定会一溜烟的跑掉。一顿饭下来,老人似乎多了许多生气,临走的时候,他又像那天一样,用那粗粝的声音和我说着谢谢,但眼神却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我本想去换些现金给他,但他却径直朝着街尾走去,越走越远。我想那下次见他时再说吧。事实是,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兴城见过他。包里随时备着的现金也再没有给出去过。2母亲来家里看儿子时,我和母亲讲了白胡子老人的事。母亲听了后,喃喃的说:“说不准就是他呢,按年龄算,他比我大五岁,该是个老人了。”“那他不是应该在我问了后,直接跑掉吗?”我疑惑着。“那是你不了解他,他最能演了,要是他当演员,准能拿奥斯卡。”母亲有点狠狠的说。看来这么多年,母亲还是对当年的事有些耿耿于怀。我看母亲情不好,便没有在说这个话题保姆刘姐从厨房出来,看到气氛不对眼珠子一转,端了碟正在做的鸡翅,乐呵呵的拿到母亲面前说:“淑芬姐啊,您看我这鸡翅还欠点啥,怎么做都感觉味道不对啊。”母亲耷拉的脸像松紧带一样,一下子弹原位,拿腔捏调的开始说:“火候不对,还没焦黄呢,肉质先老了…”“淑芬姐说的太对了,我这琢磨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原因,您是高手,这一看就看出来了,”这一夸,母亲的脸瞬间漾出一层层笑意来,憋胀的肉都要笑的裂开。每一次,母亲来,但凡不开心,刘姐都能顺着母亲的意,让她心情舒畅,谁不知道,刘姐的做饭水平一流,可一个保姆肯察言观色到这种程度,真是没有换她的理由,所以这一用,就用了三年。吃饭间,聊起了堂哥家的事,堂哥四十好几的人了,做什么什么不行,先是做酒店生意,没做起来,后来又改做小的炒菜馆,又赔了,再后来,看着房地产赚钱,又跟着掺合了一脚,谁知道到他做的时候,房子没卖出去几套,员工的工资倒是开出去不少。先前都是家里贴补,家里生意逐渐没落后,他贷起了款,不知道咋回事就沾上了高利贷亲戚朋友一看不抻把手帮下忙,实在合适,便东拼西凑,好在把高利贷的窟窿补上了,但银行的钱还差着呢,催款单催款电话时不时的就打到他家里了,没办法,两个儿子要上学要吃饭,大半辈子没吃过苦的他干起了送餐员,听说一个月能赚两万多。但是,他有一习惯,不管日子混成什么样,面子还是要装的,常常过年大家礼节性聚一下的时候,他们一家总是珠光宝气,说话口气也挺大,似乎还是阔绰少爷。彷佛欠着钱的,送外卖的,都是别人。记得有一次过年,三姑父没忍住,开玩笑说了句:“乔兵,你说你欠着一屁股钱呢,怎么还穿金戴银,名牌满身,有那钱,还不赶紧把大家伙的钱还了。”这话一出,餐桌上立马安静了,像是坐了一桌不会说话的木头人。三姑用胳膊肘顶了顶三姑父,斜眼瞪着他。三姑夫自知玩笑开大了,尴尬的笑了又笑。这时,堂哥说话了,我本以为他要内疚自责的为他的行为做个解释。没想到,他却理直气壮的说:“我如今混成这样,还不都怪我小叔。”众人也纷纷应和。要不是成忠当年拿走家里生意周转的一大笔钱,我们的日子保准比现在好。“乔乔,一会妈想去逛个商场。”母亲的说话声,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好呀。”我已经习惯了,自从我嫁给了冷炎,我通常叫他太阳,他是家族企业继承人,外加我自己事业上也有点成就,母亲每次来,必会要求去逛一次商场。吃完饭 ,儿子的绘画老师也刚好来家里了,我让刘姐帮忙看着,就和母亲开车去了最近的一个商场。不消说,lv  coach的包包衣服鞋子任由她挑。有一回,我不小心说了句:“妈,你上个月刚买了款lv的包,这款和那款差不多的。”母亲一下子阴沉了脸,生气又委屈的说,“我本来是想着嫁给你爸享福,福是没享几天,为了你,倒吃了半辈子的苦,你以为给酒店做经理容易的么…都怪你那不成器的小叔。”说着,竟抹起眼泪来。从那之后。不管母亲提什么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不再多说什么。那些她没说完的话,我从小听了不下百遍。小时候,母亲一不高兴,就抱着我哭,边哭边说自己的不易,还顺带着骂一遍小叔,彷佛所有不幸的出口都来自小叔,只要骂他几句,就能发泄了,苦的也就心安理得一点了。那时侯,我就在想,那个素未谋面的,脸上有月牙状伤疤的小叔,到底是什么样,为什么要害母亲吃苦,等我长大了,一定叫上班里的男同学,打他一顿…说到母亲,可以说是方圆百里的大家闺秀,家里不说多富裕了,但也没吃过什么苦,别说做家务,更别说出去打工了。听我爸说,家里生意没落后,没了保姆,母亲得自己做饭,洗衣服,照顾我,她哪里会啊,刚开始连面条都煮不好,要么一咬,里面还是白心,要么煮化了,炒的菜不是把盐当糖,就是油没烧熟…后来,我爸身体不好后,得供我上学,母亲又一边照顾我,一边去旁边的酒店工作。幸好她长的好看 ,有一些文化,又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没干多久就做了经理职位…有时候,想想母亲也挺不容易,所以现在她任性点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逛完街,大包小包的,我们两人根本拎不动,只好让司机小章来商场里面接我们。买完东西的母亲,眉开眼笑,直接喊小章送她回去,连上楼喝口水功夫都不想耽误。我笑着和母亲摆摆手。我知道,她一定是回去和她那些老名媛炫耀去了。在她心里,这辈子因为我小叔害的她在那个圈子里抬不起头,老了老了,靠女儿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3晚上二姑打来电话,在电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天没讲清楚是怎么回事,只听清是表妹梅子的婚事,梅子今年已经快三十了,可是婚事却怎么都定不下来,前几年的时候,东挑西挑的看不上,近几年慌了,各种相亲,平均星期就要相两三个,不是人家看不上她,就是她看不上人家。这不,最近谈了一个,两个月前,二姑还信誓旦旦的在家庭聚会上说:“我家梅子这次总算是给我钓了个金龟婿。”大姑是个把什么都挂在脸上的人,一脸的不屑没有说话。三姑是个最能捧场的,笑成花的说:“梅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就说,老遇不到合适的,是因为合适的都在最后呢。”说着说着,眼眶里便趟着泪花,却怎么也没掉下来,二姑看见三姑这样,便紧紧的握着三姑的手,两人一副深情款款。大姑干坐在一旁不说话。二姑看情绪烘托的差不多了,便朝着大家说;“梅子说,她不想让婆家人瞧不起她,买房男方家里来,装修她要出钱,我一想,梅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学会给我乔家争脸面了,我的好姐姐妹妹,你看我这手头也不宽裕,你们是看着梅子长大的,不能让娃在婆家被看不起不是…”大姑奚落着说:“刚才不还说是金龟婿吗,人家差你那点装修钱?说吧,还缺多少?”二姑尴尬不已,陪着笑脸说:“不多不多,还差五十来万,那房子大。”大姑冷笑一声说:“我这儿能给你拿出二十万,多一分也没了。”二姑这才笑眯眯的说:“大姐就是好。”三姑意识到今天这个局原来是借钱局,刚才那个热乎劲一下子冷成零下。眼看着,二姑把脸转向她这边,她只好硬着头皮说:“二姐啊,真不好意思,我,你是知道的,两个孩子还在上大学,其他的做牛做马,我都愿意帮你,钱,我是真帮不上啊。”二姑一听完,脸上的肉往下掉了2米,阴沉的都看不出情绪。但她还是笑着说:“没事,没事。梅子结婚的时候,有你忙的。”三姑一看二姑这脸色,赶忙说:“钱的事,你找乔乔啊。”说着笑呵呵的把脸转向在一旁喝咖啡的我。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挣脱不掉的,便随口说到:“剩下的三十万,我借。”二姑三姑都笑了,其乐融融。二姑看我脸色有些冷,便怏怏的说:“要不是你小叔,那男方家里才高攀不上我们家呢,更不用在这儿麻烦我们家乔乔。”我苦笑着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二姑还在哽咽,不过总算能说清楚话了:“梅子和那男的谈了快五个月了,眼看着都要谈婚论嫁,现在分了不说,还给人家赔了五千块的分手费,你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梅子嫁人怎么就这么难呢,都怪你那不成器的小叔…”安慰完二姑。我给梅子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下情况。这才知道梅子和那男的在一起五个多月,那男的不仅抠门还脾气不好,五个月了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买过,吃个饭还要求aa,梅子一直迫于二姑给的压力,给家里报喜不报忧,想着这辈子随便找个人凑活过吧,没想到这次吵架,那男的竟然打了梅子一巴掌,梅子一生气就提出了分手,那男的觉得梅子耽误了他五个月,要不然早遇到更适合的女人了,便死缠烂打的要五千块分手费,梅子不想再和烂人纠缠,便转了分手费给他。我听完很生气。人生是自己的,怎么能因为父辈和周围人给的压力而将就过呢。梅子其实长的不难看,稍微打扮一下算是好看的,但是从小二姑给灌输的思想便是,你生来就是大小姐,就应该被捧着,对男人不要太主动,男人跪倒在你的脚下,对你好都是应该的…可是,这都什么年代了,在这个讲求男女平等的时代,没有谁就该做谁的添狗,再爱你的的人也会被一句“应该的”吓跑的。何况,我们家族的生意早在梅子出生前就已经破产了,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呢。在这样的教育环境下,梅子的性格有点大小姐脾气,只考虑自己,很少去在意别人的感受,每段恋爱不超过半年准崩,而且也很少反思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每次感情失败,都心生怨怼,要不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叔,她肯定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被甩。二十七八岁后,她可能渐渐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问题,慢慢改了一些,但当初深爱她的人已经被她稳稳的错过了。大概每个女孩都或多或少像梅子一样,年华正好时,有恃无恐的享受着被男人追捧,宠爱,毫不懂得珍惜,也没反思过失去,年纪稍微大点,身边没那么多人围着转了,开始着急,慌张,权衡利弊得失,费力想找个经济好,人品好,长相好的老公。可好老公的人选还没找到,周围的亲戚朋友先急了,变换着方式去催你,在这种堪称变态式的“摧残”下,你开始觉得,要不然找个差不多的人将就一下吧。这么一将就,从将就的那一刻开始,自己的人生便死掉了。4“宝宝,你怎么还没睡?”闻声,是太阳回来了。“太阳,你怎么才回来,你的宝宝要抱抱。”我说这话的时候,太阳已经换了拖鞋,走进了卧室。本来躺着的我,爬起来,像小猫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头抵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好像白天一切糟糕的烦心事都没有了。每天拥抱,已然成了我们这十多年来,保留下来的为数不多的习惯。我和太阳是初中同学,可是那会我和他并不熟,只知道,初一下学期,有一天晚自习,学校停电了,全校学生沸腾狂欢成一片,恰好停电的时候,我正从操场边的卫生间往回走,听到人声鼎沸才反应过来停电。待我走到主席台附近,突然一个男生冲出来,紧张兮兮的说:“能加下你qq吗?”从我入学开始,就不断有男生要qq,已经习惯的我随口就把qq号讲了出来。还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电哗的就来了。他惊慌的转身就跑,只看到一个背影。许多年后,我才知道那个惊慌失措的小男孩就是太阳。“宝宝,给你的。”太阳从浴室出来后,手里揣着一个精致的粉色方盒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原来是新烘出来的耶佳雪菲咖啡豆。我上次随口一说,没想到出差又累又忙的他还记得。“谢谢你,我家太阳真是宇宙第一帅。”他总是能记得我随口说过的话,有时候我自己都忘了。这总能让我感到很惊喜很温暖。他躺在我边上的时候,我们开始聊天。“太阳,你喜欢我多久了?”“这你还真问住我了,我给你算算啊,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这就十年了,大学毕业的第二年冬天我们在一起的,在一起五年后,我们结的婚,到现在整整二十年了吧。”“天,这么久了。那你还像当初一样爱我吗?”“傻瓜,只多不少。”“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看了部电影,《调音师》。”“哦?这个电影我在酒店无聊的时候也看了。”“是吗?默契哦,看完这个电影,我对人性感到莫名的悲凉,甚至觉得人性的恶真的很可恶。”“你讲的这种感受我也有,不过我还有一种看法,往往一个错误要用无数个错误去圆回去,人要永远心怀善念,作恶之心一起,不管找多少理由让其合理化,绕来绕去到最后还是会报复在自己身上,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人在做,天在看吧。”“嗯,你说的很对,就像那对母子,如果他们没有出现害人之心和贪念,儿子莫里就不会死。”“是的。对了,宝宝,你前两天在电话里说你遇到一个很像贵族的乞丐,是怎么回事?”“太阳,我困了,晚安。”“宝宝,晚安。”迷迷糊糊的我能感觉到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心里甜甜的,暖暖的。我们每晚都会聊天,聊差不多十分钟,甚至更长,聊见闻,聊一些事物的看法,聊一本书,或者就说一些废话,比如,有时候,我会撒娇让他用五个形容词夸我…这也是我们多年来保持的一个习惯。为什么叫他太阳呢?我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那年冬天,兴城又冷又潮,我每天被冻得手脚发凉。就随口抱怨了句:“好想念春天的太阳啊。”于是,我在第三天真的收到了很多太阳形状的各种取暖器,有放在家里的,暖被窝的,装在兜里的…那后来,一整个冬天我都没有在很冷过,于是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太阳,我一个人的太阳。不叫他老公是因为,我觉得老公是成人世界夫妻对彼此的称谓,而我们更愿意在彼此面前做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孩。早上醒来时,儿子已经被送去学校了,床头放着太阳做好的早餐,看来他已经去上班了。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我打算在家里宅一天。整理太阳书房的时候,我在抽屉里发现了一个蓝色的四方信封,信封里厚实的装着一摞什么,我打开一看,原来是这些年来我们所有的聊天记录,被太阳打印了出来,再往下翻是日记,最底层是12岁那年,他写的日记中的一篇。日记的内容是关于我的,“她不说话的时候,像云一样柔软,笑的时候像孩子一样透明…”我一边读,一边笑,心里暗自想,自己真没有他写的那么好。也许在所有暗恋者的眼里,他暗恋的人都被附上了一层层美好的滤镜。而我是幸运的,揭开滤镜后的我 ,太阳依旧是深爱的。大学毕业的第二年,我们在一个晨会上,以甲方和乙方的身份相遇,当时,他是甲方的副总裁,我是广告行业小有名气的创意文案。开会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在看我,仔细想想,也不认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后来会议结束,已经走出办公楼的我被叫住:“乔乔。”我一回头,这不是那个副总裁吗,怎么认识我?“我是冷炎,你的初中同学。”我一时有些尴尬,因为实在想不出他是谁。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疑惑:“你想不起来很正常,当时你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我就是无名小卒,方便加下你微信吗?”我愣了下:“可以啊,我扫你。”之后很久,我才知道,他初中就喜欢我,当时好多人表白都碰壁了,我拒绝的原因无一例外都是大学之前不谈恋爱。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喜欢学校的校草陆子扬,我们约定考同一所大学之后交往。我和陆子扬的确在上大学后在一起了,我们都很高傲,脾气都不好,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吵架,冷战,看谁先低头…两个人精疲力尽后,就分手了。我从面前的一摞日记中,还发现了一件我从来不知道的事,大一时,太阳去我的学校找过我。“我看到,另外一个男孩搂着她的肩膀从我面前走过,我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喜欢可能真的不值一提,那个男孩帅气,笑起来温暖,她在他怀里也许真的很幸福吧。不过,心真的像被用钻子钻了洞,血流尽后,也就死了…”看到这儿,我没有往下在看,心里突然为那个十八岁的太阳感到一阵阵难过。其实和太阳在一起之前,我并不懂得去爱别人,童年就像一把双刃剑,在我的童年里,母亲动不动哭泣,或者对着我发火,然后再把自己的苦难归功于小叔。所以,对人生,我一直很悲观,觉得自己是母亲的负担和累赘,分手后,更是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值得被爱,工作的第一年,很不顺,自己辛苦熬出来的创意被上司剽窃等等,我都觉得人生无望,甚至差点变成了和母亲一样,去埋怨小叔。和太阳在一起后,他时时刻刻让我感受到爱和感全感,我的心里一点点被他的爱填满,开始变得懂得爱,学会爱,敢去爱,甚至整个人变得乐观,宽容,平静。5不知道是家里谁提出,来一次家族式寻根旅行,家的祖籍是山东青岛的,我本来不想参与的,但耐不住大姑二姑三姑的劝说,加上母亲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我不去自己没人照顾,便只好答应同去,十二月份,一大家子,开了六辆车,浩浩荡荡的从兴城开往青岛。一路上,走走停停,吃喝玩,三天后,才终于抵达。大家在酒店安定后,二姑提出来去海边走走,看看冬天的海是什么样。一行人往海边走去,很冷,风如尖锐的刀锋,一下下的削着一寸寸的皮肤,冷仿佛窜进了骨头缝里,骨头也被冻得发疼。远处有一买热饮的小推车,三姑小跑着往车旁去,边搓手边喊:“你们喝什么呀,这儿有热的矿泉水和罐装奶茶”,一听有热的,大家纷纷应和着前去。看到母亲的嘴唇冻得乌青,我拉着母亲也往前走,想着,暖暖手也是好的。走进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铁皮做的破旧推车,车子上架着一个铁桶,铁桶里装着热水,热水里是瓶装的农夫山泉,脉动,奶茶…车子旁边站了一个瑟缩的老人,穿着寒酸,衣服上还打着补丁,那老人一抬头,我惊呆了,竟然是兴城里我请吃饭的那个乞丐,他更瘦了,脸上的月牙状疤痕也愈发明显。老人低着头,用脏兮兮的围巾把脸挡了又挡,最后只剩下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面尽是慌张。大姑二姑三姑母亲所有人似乎都没什么反应,我想可能是我想多了,他真不是什么小叔,可能就只是一个我见过的乞丐而已。买完水,往回走的时候,风更大了,鱼肚白的海浪凶猛的像头野兽翻滚着朝岸边涌来。二姑三姑和母亲交换了个神色,大姑和大伯在一旁默不作声。二姑耐不住性子的说:“是成忠对吧,我没看错?”三姑,母亲,和其他人点头示意。然后大家都不再说话,只听得见轰鸣的让人心碎的海浪声和凄凉呼啸的风声。二姑像是庆幸一般的说了句:“幸亏我们淡定,装出不认识他。”三姑姑添了句:“是呀,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赖上我们呢。”母亲说了句:“他怎么混成如今这样了,白瞎了从家里拿走的那些钱。”大伯也接了句:“当年,他信誓旦旦的说要投资一个机不可失的项目,以为他拿走了一大笔钱能过的很好呢。”我的心突然揪了揪,不知道如果父亲在世的话,他会怎么说。他大概会让我悄悄的留一笔钱给小叔吧。我没有变成母亲,一半的的功劳在父亲。他告诉我,小叔聪明,正直,绅士,就是太想成功,才挪用了家族的资金,生意衰落是迟早的事,只是小叔让它加快了而已。远远的,我又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人和车子已经不见了。我的心沉了又沉。刺骨的风声灌进了我的耳朵里,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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