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只有这样的小河仿佛次啊能算是河;这样的树,麦子,荷叶,桥梁,才能算是树,麦子,荷叶,与桥梁。因为它们都属于北平。 ----《骆驼祥子》
2、街上的柳树,象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的,无精打采的低垂着。马路上一个水点也没有,干巴巴的发着些白光。便道上尘土飞起多高,与天上的灰气联接起来,结成一片毒恶的灰沙阵,烫着行人的脸 ----《骆驼祥子》
3、她不恨,也不恼,只是绝望。 ----《骆驼祥子》
4、够了,关于《老张的哲学》怎样成形的不要再说了。
写成此书,大概费了一年的工夫。闲着就写点,有事便把它放在一旁,所以漓漓拉拉的延长到一年;若是一气写下,本来不需要这么多的时间。写的时候是用三个便士一本的作文簿,钢笔横书,写得不甚整齐。这些小事足以证明我没有大吹大擂的通电全国——我在著作;还是那句话,我只是写着玩。写完了,许地山兄来到伦敦;一块儿谈得没有什么好题目了,我就掏出小本给他念两段。他没给我什么批评,只顾了笑。后来,他说寄到国内去吧。我倒还没有这个勇气;即使寄去,也得先修改一下。可是他既不告诉我哪点应当改正,我自然闻不见自己的脚臭;于是马马虎虎就寄给了郑西谛兄——并没挂号,就那么卷了一卷扔在邮局。两三个月后,《小说月报》居然把它登 ----《我怎样写小说》
5、它养着一群混饭吃的人,作些个混饭吃的事。 ----《月牙集》
6、新的旧的器物合在一处,使他想起过去,又担心将来。一切任人摆布,他自己既像个旧的,又像是个新的。 ----《骆驼祥子·不说谎的人》
8、自己的努力与克己既然失败,大家的行为一定是有道理的。 ----《骆驼祥子》
9、感情到了最热的时候是会最冷的。 ----《黑白李》
10、懒,能使人脾气大。 ----《骆驼祥子》
11、一个人爱什么,就死在什么上
12、头上已没有了飞机,城外已没有了炮声,一切静寂。只有响晴的天上似乎有一点什么波动,随人的脉搏轻跳,跳出一些金的星,白的光。亡国的晴寂! ----《四世同堂》
13、有人说我很幽默,不敢当。我不懂什么是幽默。假如一定问我,我只能说我觉得自己可笑,别人也可笑;我不比别人高,别人也不比我高。谁都有缺欠,谁都有可笑的地方。我跟谁都说得来,可是他得愿意跟我说;他一定说他是圣人,叫我三跪九叩报门而进,我没这个瘾。我不教训别人,也不听别人的教训。幽默,据我这么想,不是嬉皮笑脸,死不要鼻子。
14、谦虚使人的心缩小,象一个小石卵,虽然小,而极结实。结实才能诚实。
15、自己的作品用铅字印出来总是件快事,我自然也觉得高兴。《赵子日》便是这点高兴的结果,也可以说《赵子日》是“老张”的尾巴。自然,这两本东西在结构上,人物上,事实上,都有显然的不同;可是在精神上实在是一贯的。没有“老张”,绝不会有“老赵”。“老张”给“老赵”开出了路子来。在当时,我既没有多少写作经验;又没有什么指导批评,我还没见到“老张”的许多短处。它既被印出来了,一定是很不错,我想。怎么不错呢?这很容易找出;找自己的好处还不容易么!我知道“老张”很可笑,很生动;好了,照样再写一本就是了。于是我就开始写《赵子曰》。 ----《我怎样写小说》
16、将快死去的人还有个回光返照,将快寿终的文明不必是全无喧嚣热闹的。一个文明的灭绝是比一个人的死亡更不自觉的;好似是创造之程已把那毁灭的手指按在文明的头上,好的——就是将死的国中总也有几个好人罢——坏的,全要同归于尽。那几个好的人也许觉出呼吸的紧促,也许已经预备好了绝命书,但是,这几个人的悲吟与那自促死亡的哀乐比起来,好似几个残蝉反抗着狂猛的秋风。
猫国是热闹的,在这热闹景象中我看见那毁灭的手指,似乎将要剥尽人们的皮肉,使这猫城成个白骨的堆积场。 ----《猫城记》
17、乱世的热闹来自迷信,愚人的安慰只有自欺。 ----《骆驼祥子》
18、在她面前,他觉得他是荷塘里伏在睡莲的小圆叶上的一个翠绿的嫩蛙。他的周围全是香,美,与温柔! ----《四世同堂》
19、四月中的细雨,忽晴忽落,把空气洗的清凉。 ----《二马》
20、我的心就好像在月光下的蝙蝠,虽然是在光的下面,可是自己是黑的;黑的东西,即使会飞,也还是黑的 ----《月牙儿》
21、现在,他才明白过来,悔悟过来,人是不能独自活着的。 ----《骆驼祥子》
22、以毒攻毒,毒气有朝一日必会归了心。 ----《骆驼祥子》
23、人在社会中的生活,受着社会的制约。他的道路,是由他所处的社会环境,他所属的社会地位,他与社会的各种联系决定的。祥子的形象,是在当时那个黑暗社会的生活画面上,在他与各种社会力量的复杂关系中凸现出来的。他的悲剧,主要是他所生活的那个社会的产物。 ----《骆驼祥子》
24、批评是有益处的。我爱批评,它多少给我点益处;即使完全不对,不是还让我笑一笑吗? ----《又是一年芳草绿》
25、我只知道《老张的哲学》在《小说月报》上发表了,和登完之后由文学研究会出单行本。至于它得了什么样的批评,是好是坏,怎么好和怎么坏,我可是一点不晓得。朋友们来信有时提到它,只是提到而已,并非批评;就是有批评,也不过三言两语。写信问他们,见到什么批评没有,有的忘记回答这一点,有的说看到了一眼而未能把所见到的保存起来,更不要说给我寄来了。我完全是在黑暗中。 ----《我怎样写小说》
26、坏嘎嘎是好人削成的。 ----《骆驼祥子》
27、小羊圈里,槐树叶儿拂拂的在摇曳,起风了。 ----《四世同堂》
28、于是之靠着茶馆大门口 说了一句“改良改良,越改越凉!” ----《茶馆》
29、有人说,《老张的哲学》并不幽默,而是讨厌。我不完全承认,也不完全否认,这个。有的人天生的不懂幽默;一个人一个脾气,无须再说什么。有的人急于救世救国救文学,痛恨幽默;这是师出有名,除了太专制一些,尚无大毛病。不过这两种人说我讨厌,我不便为自己辩护,可也不便马上抽自己几个嘴巴。有的人理会得幽默,而觉得我太过火,以至于讨厌。我承认这个。前面说过了,我初写小说,只为写着玩玩,并不懂何为技巧,哪叫控制。我信口开河,抓住一点,死不放手,夸大了还要夸大.而且津津自喜,以为自己的笔下跳脱畅肆。讨厌?当然的。 ----《我怎样写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