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们生活在时间之中,所以我们都服从这样一条规律:任何东西都不能永远延续,一切都会消失。人在消失,动物、树木、风景也都在消逝。正如所有活得够长的人们所知道的,甚至那些关于曾经活过的人的记忆也在消亡。只有很少几个人会保留他们最亲密的亲戚和朋友的记忆,但即使是在这些人的意识里,面孔、姿势和话语也在逐渐消逝,直到永远消逝,再也不会有人出来作证。 ----切斯瓦夫·米沃什
2、酒精的最大坏处是它能把我们都变成傻瓜。然而我们内心睁着一只清醒的眼睛,事后将各种丑态摆在面前,毁掉我们对自我的良好评价。这使人感到羞愧。这种羞愧也有其教诲一一,它提醒我们,无论取得怎样的成就,驻留在我们身上的愚蠢都会暗中把他们破坏,因此不必装腔作势。畅饮之后是耻辱,还有后怕。比如一想起醉酒之后对德国人进行的无意义的挑衅,怎么能不后怕? ----切斯瓦夫·米沃什
3、人们去教堂是因为他们是彼此分隔的人。他们希望,至少有片刻时光,能从那包围着他们并称作唯一真实的现实中脱身,进入到另一种现实之中。日常现实坚硬,野蛮,残酷,难以忍受。人类之“我”有一个柔软的核心,无时无刻不在怀疑它是否适应这个世界。 ----切斯瓦夫·米沃什
4、文学的可靠性要求我们写作时心存这样或那样的说话对象。然而我们不是生活在旷野里,语言本身,与其传统一道辖制着我们,伴随着该语言的其他使用者对其期许的压力。我有青年时代为我的马克思主义者同事写作的经验,我有在德国占领期间为爱国主义的华沙写作的经验。也许走上移民之路是对我的拯救,因为在法国和美国的许多年我不曾为西方读者写作,而且反其道而行之。当然事实上,我珍惜我的成功,因为的确有人在羽翼丰满之后,没完没了地声言他不是众人中的一分子。我正好相反,直到与华沙政府决裂,我才真正开始按照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要求写作。 ----切斯瓦夫·米沃什(情感故事 www.wenzhangba.com)
5、我常常想起那种情形,成年以后依然如此,我知道跟事物本身比较起来语言是软弱的。当然,我认出了对自然的伤感而浪漫的想象对我的影响。除此之外,一切都不复存在。那种想象使我承受了极大的苦痛。不过,自然是美丽的;对此,你只能无所作为。 ----米沃什
6、抱负。它在受伤的时候就会凸显出来。由于伤害它的原因足够多,我们必须始终有办法来应对它。我们整个社会际遇的戏剧都取决于它;它是牵引我们一出出悲喜闹剧的幕后力量。 ----切斯瓦夫·米沃什
7、对生的信仰超越了坟墓,对全人类来说都是如此。这种信仰在阴阳两界之间划了一道界线。阴阳两界之间的交流时困难的。
纵然如此,在那些相信万物有灵、相信祖先保佑的人们看来,那条界线并不完全分明。死去的祖先继续住在家园或村子附近的某个地方。
人一个接一个地消逝,于是问题越来越多:他们死后事否还存在?多大程度上存在?宗教空间连接着历史空间,被理解成了文明的传承。 ----切斯瓦夫·米沃什
8、我敬慕过许多人。我一向自认为是一棵弯曲的树,所以尊敬那些笔直的树木。的确,我们应该记得圣诞节前出门去买圣诞树的经验。那一排排可爱的树远远望去无不妙极,可就近一看,又没有一棵正合我心。这棵太弱,那棵又弯了,另一棵又太矮,等等。看人亦是如此。毫无疑问,某些人之所以给我留下高大的印象,是因为我对他们了解有限,而我对自己的缺陷又过于一清二楚。 ----切斯瓦夫·米沃什
9、她承受着极端的孤独,但我想,那与她的自我迷恋有关。 ----米沃什
10、恐怖是生物世界的法律,而文明存心掩盖这一真相。文学和艺术有提纯和美华的功用,倘若它们描绘出赤裸裸的现实,正如每个人所怀疑的那样(但我们保护自己免受这种知识的侵扰),那么没有人能够受得了。我们可以指控西欧文明史骗子的文明。在工业革命时期,它以人类做牺牲来奉享进步大神,然后又卷入堑壕战。很久以前,我读到过某位乌里希先生的手稿。他作为一名德国步兵在凡尔登打过仗。他们那些被俘之后的处境有如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囚徒。但是遗忘之水盖过了他们的磨难和死亡。文明的习惯具有某种持久的特质,在西欧占领区,德国人显然感到窘迫,还会隐藏起他们的目的;而在波兰,他们彻底放手蛮干。 ----切斯瓦夫·米沃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