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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去某银行办事,不巧正赶上了某款国债开卖,大厅里挤满了来办业务的大爷大妈,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每个柜台都忙的手脚不停,但大厅里等待的人还是只少不多。
我恨不得转身就走,但无奈汇款单明天就到期,只好耐着性子坐在一边安慰自己:来都来了就排着吧,反正总能轮到。
于是我从下午两点等到快四点,离抽的号还有大十几个人的距离,可眼看每个工作人员都忙的脚不沾尘,再烦躁再无奈也只好重新坐下,就在我一本小说都快要看完的时候,进来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
女人跟我搭讪:你等多久啦?
两个多小时吧…
她倒吸一口冷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坐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去找大堂经理,我有心想听她有何妙计,假装玩手机,留意听着她们的对话。
是她拔高了十八度嗓音的尖声质问:这队伍好半天都没动了,你们效率也太低了吧,行不行啊。
大堂经理给出官方的解释:不好意思,今天业务量真的太大了,我们已经尽量加速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胸有成竹的举起手机:瞎说,你们那两个工作人员刚刚聊了好一会儿天呢,我都录像了,一会儿我就上传到微博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的工作态度。
我诧异于她是怎样火眼金睛的在别人连续几个小时的忙碌中捕捉到了那个聊天的瞬间,但大堂经理显然因为这段视频慌了神,忙不迭的安抚她,一个窗口前的人刚走,她就顺利的被塞在了最前头。
最终她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就凯旋而归,而我为了一张五分钟就能搞定的汇款单,已经傻等了好几个小时。
她离开的时候还冲我笑笑,那笑容里,颇有一些同情和得意的成分。
我恨不得立刻就站起身也如法炮制一番,但最终还是没能鼓起撕开脸皮的勇气,只好丧丧的坐下,烦躁之余更多了一层难过。
明明是挺不齿她敲诈勒索的小伎俩,但又忍不住羡慕她的速战速决。还有伴随那羡慕而生的一点隐秘的惭愧:那明明是错的啊,我怎么能羡慕呢。
-02-
我一个女友,毕业之后去了一家私企做销售,她很拼,是那种别人一天工作八小时,她工作十六个小时的拼,就连做梦都在想着如何开发新客户。
那一年,她的年终奖足足有一万块,六年前的一万块,已经足够她交整整一年的房租。
她为这一万块开心了好几周,直到公司年会上酒过三巡,大家玩起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公司的男BOSS喷着酒气拍拍大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谁敢坐上来,我给开一万块钱奖金。
五个女孩有点尴尬的面面相觑,直到有个女孩站起身,乖觉的把大衣脱到一边,笑盈盈的往男BOSS腿上一坐,右手摊开:奖金呢?
男BOSS揩够了油,心情大好的直接从包里掏出一万块塞在女孩怀里,指着剩下的几个女孩哈哈大笑:你们几个啊,就是没有人家梅梅聪明。
她那晚回家哭了整整一路。
原来,她辛辛苦苦一整年得来的,居然跟别人轻松一坐得到的一样多。
她恨别人的轻佻,也恨自己的清高,甚至还有几分后悔:不就是坐一下而已吗?为什么我就不敢呢?
那些躲在良心背面的东西,像是一个有着神秘力量的黑色天体,你一边对它深恶痛绝,一边又心生羡慕,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同时,这种羡慕又会催生一种微妙的负罪感,让你感到双倍的不舒服。
你告诉自己不许羡慕不要在意,可欲念越是被打压的斩钉截铁,就越是反扑的气势汹汹,这种无力感会让你忍不住去想:
我怎么会羡慕她这种人呢?我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03-
美国作家朱迪思·维奥斯特在《必要的丧失》说过的一段话可以说是最佳的答案:
我们在行为上会模仿我们喜爱,羡慕和崇拜的人,但我们也会效仿那些我们憎恨和恐惧的人,这就是对攻击者的认同。这种认同可能会出现在我们很无助会受到挫折的情形下,当我们遇到比自己更强大,更有力的人时,我们就会受到那个人摆布。
我们努力模仿着我们痛恨和害怕的人,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他们拥有的威力,从而使自己能够对抗他们身上所体现出的那种危险。
如果你打不倒他们,就加入他们,这何尝不是自保的一种。
你在加入这些人的时候从来不是心甘情愿的,即便你跟他们做着一模一样的事,你还是会在内心里告诉自己“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是有苦衷的”“我没有忘了我的初心”。
可又有什么区别呢?就像故事中那个去屠龙的少年英雄,与恶龙缠斗许久,自身亦成恶龙。
每个人归根到底都只有一面,没办法行动做一套心里想一套,你的所言所行,会逐渐将你塑造成另一个人。
所以,要顶住。无论你有多羡慕,无论这黑暗的诱惑有多强大,要顶住。
如果你不想成为那个玩弄小心机陷害别人给自己牟利的人,如果你不想为了那个靠着出位来上位的人,就不要允许自己迈出第一步。
一个人除了往左和往右,还可以向前。
毕竟,我们选择的并不仅是想要的东西,更是选择成为什么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