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feigiap
旧 楼
一
一个男人登上了天台，手里拿着一瓶酒。
他坐在天台边沿，望着远处的天空，喝尽了手里的最后一口酒，摇摇晃晃站起来，就欲跳下去。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小伙子，要跳楼吗？”
男人愣了一下，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人。
他晃了晃脑袋，以为是自己喝完酒之后的幻觉，一只脚就要踏出去。
“小伙子，你去三楼跳吧，别在楼顶跳。”
男人再一次环顾周围，依然没发现人。
“别看了，小伙子，我在你脚下。”
男人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地面。
“我是这栋楼的天台，你正踩着我呢。”
男人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小伙子，听我的劝，你想跳楼的话就去三楼跳吧，去三楼跳死的快，落在地上也能留个全尸，你在这楼顶跳，要在半空中坠落一会儿不说，死样还贼惨。”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也太怂了，跳个楼还得喝瓶酒壮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你......你......天台还会说话？”
二
“说说吧，为啥想要跳楼？”天台问男人。
男人叹了口气，仰面躺到了地上。
“我贷款做生意赔了本，现在满世界被人追债，女朋友跟富二代跑了，我又被查出患有心脏病，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就觉得过不下去，想要跳楼一死了之？”
男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这么做是对的，一死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划算的很。”天台说到：“不过，让我感概的是，你们年轻人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上一个来这跳楼的人要比你惨得多，他老婆被上司上了，自己向上司寻仇又被打成了残废，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毙命，儿子也得病死了，他这人才叫真的惨。”
“他来跳楼时竟然还有点犹豫，觉得苟活下去说不定生活还有转机，不过我听他说了他的悲惨遭遇后，一抬头就送了他一程。这种人活着太他妈让人难受了。”
“这样吧小伙子，你先回去再闹腾几下，即使混的没上个人惨也要有他一半惨再来跳楼，你就这种程度就来寻死，有点不值。”
男人有些发愣，莫名其妙地就被劝下了楼。
他下楼的时候身后仿佛还在传来天台的叹息：“唉，真是时代的倒退啊......”
三
第二天，天台上来了一个女人。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站在房檐上蹦了几次都没能蹦下来。
“小姑娘，我看你是压根不想死啊。”
女人惊恐地回首四顾。
“别找了，小姑娘，我是你脚下的天台。”
看到女人稳定了情绪，天台问道：“小姑娘，能和我说说你为啥跳楼吗？”
“我......我男朋友做生意失败，经常被追债人堵在门口，我去找我一个有钱的同学给他借钱还债，他却以为我跟那同学有奸情，要在他落魄的时候丢下他，他向我提出了分手，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我......我不想活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天台顿了一下，接着说：“你想跳楼的话去三楼跳吧，在楼顶跳楼死的太难看，不适合女生。”
于是女人就下楼去了三楼。
可到了三楼后女人发现门没开，上去时楼顶的门不知怎么被锁上了。
叫唤了几声没人答应，女人有些生气，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身后似乎还传来天台的笑声。
四
第三天楼顶来了一个中年人。
他既没喝酒又没哭泣，径直走到天台边沿。
“我说，最近是跳楼高峰期吗？怎么又来了一个。”
中年人根本不理它，下蹲，越起，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跳了下去，毫不拖泥带水。
“诶我说你这么着急吗？”
似乎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传来，中年人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落在了下一层的阳台上面。
“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猴急，一点也不稳重。”天台批评他。
“你......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说话？”
中年人指着楼顶。
“你竟然用东西来称呼我，可真没礼貌。告诉你吧，我是天台，我不仅会说话，我还会摇头呢。”
说完，天台晃了晃头。
“现在的建筑都这么智能了吗？居然还能动？”
中年人好奇地从阳台又爬上了天台，摸了摸天台的地面。
“别摸我，你个老男人。”
“哇，你这么智能吗？还有触觉？你是什么构造啊，能和我说说吗？”
“不和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算了，你还是快去跳楼吧。”
“不跳了不跳了，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研究所帮老不死的如果知道了，怕不是要高兴死。”
天台突然不说话了。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没电了吗？”说着，中年人还拍了拍地面。
“答应我，别把我的事告诉别人，不然......”天台后面那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还没说出口，中年人就爽快的答应到。
“没问题没问题，我答应你，只要你把你这神奇的构造跟我说说，我就保证不和别人说你的事情。”
五
“这栋居民楼有将近百年的历史了。”
天台语气沧桑。
“漫长的岁月中，与生活在这里的居民相处的久了，我渐渐有了神志。”
“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能说话，只是默默观望着楼里居民的大事小事。”
“每次他们有矛盾、起争端时，我想都阻止他们，可那时的我不能说话。”
“于是每次我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抖动，这很有效，我一动，他们就惊慌地逃开了。”
“现在我能说话了，他们也都搬出去了。”
“现在这楼里是一户居民也没有了。”
说到最后，天台有些伤感。
“大家伙，你可真傻啊，你一动，这楼就成危房了，谁还敢在这住啊。”
“不过你可真是个奇迹，一栋楼房居然会生出意识，并且还能说话，你发声的器官在哪里？能告诉我吗？”
“我没有发声的器官，声音是从墙壁里面传出来的。”
“哇，神奇，神奇。”
“现在该我问你了，你为什么要跳楼？”天台换了话题。
“我为什么跳楼？”中年人突然笑了。
“我说我不愁吃穿，名校博士学历，家庭幸福美满身体健康强壮但因感觉生活无趣而自杀的你信吗？”
“我信，来我这跳楼的这种人还不少。”
“是吗？”中年人似问非问说了一句：“不过现在好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你这么厉害的奇迹出现，我现在有目标了，我要去我海外研究所研究研究你这种情况。”
中年人走之前说到：“放心吧，你的事情我不会跟别人说的，谢谢你。”
六
第四天，很安静，没有人再来天台寻死。
或许是寻死没来天台，又或许是去天台寻死，只不过不是这栋楼的天台。
“终于能清净清净了。”天台心想。
夜晚。
“呜呜呜......”
天台听到了一阵小女孩的哭声。
“我的天，就不能让老子休息一天吗？”天台有些抓狂，可它还是努力去感觉了一下哭声的来源。
这哭声是从楼道里传来的。
“谁？谁在说话？”
“小女孩，我是天台，是我在说话。”
“天台？天台还能说话？”
“呃，你就把我理解成一个小妖精好了”
“哇——”女孩哭声更甚。
“别哭啊小妹妹，我又不会吃了你，我是个善良的小妖精。”
“这样吧，小妹妹，你来天台，我让你看个好东西。”天台看她哭声不停，无奈说到。
“看什么好东西？”小女孩似乎被激起了好奇心。
“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不敢上去，这里黑。”
“小意思”天台嘿嘿一笑。
接着，这栋楼里所有有灯的地方都亮了。
七
小女孩躺在楼顶看着天空。
这个地方的夜空很好看，亮亮的，很澄澈。
“好看吧？”天台说到。
“嗯，很漂亮。我以前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星空。”
“能和我说说你为什么哭吗？”
小女孩听见这话又开始抽噎起来。
“我今晚偷偷从孤儿院跑出来了，走到这里想起了爸爸妈妈，我们以前就住在这里，搬出去之后爸爸妈妈就整天吵架......”
说到这里，小女孩又哭了起来。
天台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天台说道：“小妹妹，你要坚强起来，就算你爸妈都不要你了，你也要好好读书。”
“如果你感到伤心了，就来这里找我吧。”
“可以吗？我什么时候来都行吗？”
“随时欢迎”
小女孩破涕为笑，对着地面亲了一口：“谢谢你，妖精先生。”
“来，我带你玩个好玩的东西。”
说完天台抖了抖身子，整栋楼都晃动起来，掉下来许多砖石碎块。
“怎么样，像不像过山车啊？”
八
众人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碎玻璃、碎石块，议论纷纷。
“这是栋危楼。”一个人说。
“是啊，这栋楼在这里太危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塌了。”另一个人说。
“还好我早早搬出来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有人说。
经过讨论，众人一致决定，把这栋楼拆了。
很快，施工单位就用铁皮把这栋楼围了起来。
“呜呜呜......”小女孩趴在楼顶大哭。
“怎么办，小妖精，他们要拆了你。”
“没事，小妹妹，拆完重建之后我会更坚固的。”
“呜呜呜，不要，我不要你离开我。”
“小妹妹，没事的，咱俩只是暂时分别一段时间，等他们修好了我，我还陪你一起玩。”
“小妖精，我会好好读书的，就算他们拆了你，我也要把你再盖起来。”
小女孩泣不成声。
九
二十年后，重建的新楼房天台。
一位窈窕的女子站在上面，眺望远方。
“小妖精，我来了。”
女子喃喃着。
一位带着安全帽的人突然上到了楼顶，来到女子背后，说到：“王工程师，李老板来了。”
女子点了点头。
随后，一对中年男女来到了楼顶。
工程师女子回头对着李老板笑了笑。
“李老板，多谢您的资金援助了。”
李老板捂着胸口，微微有些喘息，旁边的女人搀扶着他，说道：“你心脏不好，还非要走楼梯上来。”
“我这是来见恩人，就算是爬我也要爬上来。”
李老板喘了一大口气，低头望着地面。
“二十年前我来这寻死，被这天台劝了回来。如果不是这天台劝我，我早就自杀了。这可是恩人啊。”
“可恨我当时无权无势，没能保住这楼，我如果有现在的能耐，就是拼上性命也要护住这栋楼啊。”
李老板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别说了，小李，咱俩都是被这天台救的......”李老板身边的女子眼眶也湿润了：“如果不是这天台，那天我就跳下去了。”
工程师鼻子一酸，低下身子伏在地上，轻轻呼唤着小妖精。
地板冷冷的，并无丝毫回应。
她一遍遍呼唤着小妖精，哪怕没有一次回应。
“我听一个海外的科学家说，房子和人住的久了，就能生出情感。”李总说道。
“只要我李家还有一个人在，这栋楼就一直留在这里，谁也不能再拆了它。”
“谢谢您，李老板。”工程师流出了泪水。
图片作者：feigiap
图片来源：http://www.doooor.com/thread-10088-1.html